【侦探推理】危险的赌注(上)
1
店里有点暗。
虽然是平日的白天,但是咖啡店里只有我和老板两个人。
白发苍苍的老板举起了圆形眼镜,把脸贴在我递过来的名片上。因为目前是新冠肺炎时期的原因,经常戴着无纺布的口罩,眼镜片模糊了。
“若槻晴海先生吗?像女人一样的名字呢。”
老板把手放下,把名片放在柜台上。
我用重复了几百次的动作耸了耸肩。我想晴海这个名字男人和女人都有,不过总觉得这个老板好像是旧时代的男人。
“所以私家侦探找上这我家店有什么事?”
“我在追着这个男人的脚步。牧村真一,35岁,是一名自由杂志的记者。”
我把从薄型的商务包中取出的照片放在柜台上。这是牧村的照片,大学时代的,和高尔夫社团的朋友一起拍摄的,我把牧村的部分放大并进行了印刷。
老板对照片看也不看一眼,只是凝视着我的脸,好像在寻找什么。因为戴着口罩,他的表情也很难读的吧。
穿过K车站前的拱廊,与热热闹闹而整洁的街道隔一条马路的地方,有一家“香亚梦”的纯咖啡店。在以木纹为基调的沉稳的铺面里,有一位戴着圆眼镜的固执男人老板。就像是从以前的电影里剪辑出来的纯咖啡。放在柜台和桌子上的塑料屏风不适合这个店的经营风格。放在桌子上的名片型的店卡和有店名字的火柴也能感受到时代的气息。令和二年(日本年号,是2020年——译者注)的十二月,在华丽、充满咖啡香甜味道的街道中,只有这里留下了昭和(日本年号,1926~1989年——译者注)。在这样的咖啡店的柜台上作为私家侦探的我坐着,感觉自己也成了老电影中的登场人物。不管有多古老,黑白电影中的汉弗莱·博加特(演员、制片人,主要作品有《Boffo!Tinseltown'sBombsandBlockbusters》——译者注)是我的心中偶像。
“说吧。”
老板说道。他好像不想再继续聊下去了。电影时间很快就结束了。
我用缓慢的动作向柜台里探出身子。把照片摆在老板的面前。
“前天15点左右,应该是他一个人来这里的。”
“不要靠近我。我需要社交空间。”
老板不与我对视。
“从店里出来是16点4分。桌子好像只有四个人坐,我想他一个人是坐在吧台席上。”
“……连时间都很正确呢。”
“我在牧村的房间里发现了收据。”
老板第一次抬起眼睛,好像被吸引了一样。
“他失踪了吗?”
我摇了摇头。
“是他杀。牧村真一来到这家店的那天晚上,在家里被杀了。”
“你是侦探吗?”
老板眯起了眼睛,
“但是,杀人的话应该是警察的工作吧。私家侦探什么的也到处嗅嗅。”
“我有保密义务。”
我断然拒绝后,老板哼了一声。
但是,这是个好征兆。因为我第一次从他那里看到他表现出了感兴趣的样子。
实际上,我追踪的不是杀人事件,而是被害者的随身物品。但是不能把一切都告诉第三者。我要选择情报,慎重地选择了能让老板吃到的饵料。
“牧村是被人从背后殴打致死的。他的尸体旁边掉了一个带血的高尔夫球杆,所以被认为是凶器。周日中午,到了采访的等待时间牧村也不来,同事便访问了他的家,发现了尸体。被认为是星期六晚上被杀害的。”
老板还没有反应,于是我在鱼钩上加了额外的饵料。
“室内有被寻找过的痕迹,特别是放在桌子上的包,里面的东西都被撒了出来。牧村那天晚上好像在和谁碰头。桌上日历上写着‘和朋友在家喝酒’。”
我说到这里便沉默了。
老板似乎难以忍受这样的沉默似地把玻璃杯放在了厨房岛台上,但“呯”的声音太大了。
“昨天发现尸体后,侦探已经开始行动了吗?那是因为也有性急的委托人。”
他久违地搓着我放在柜台上的名片的一端,慢慢地吐出一口气,用比什么都想让自己接受的细心语调对我说道,
“……我只想让你明白这点,我不喜欢喋喋不休地谈论客人。”
老板看着我的眼睛又移开了,
“大家为了寻求暂时的休息而来到这里。虽然不能说像在自己家里一样,但是在这里会很放松,可以放松心情。虽然晚上会变成酒吧,但是也有人会把酒后的话说出来。这毕竟和我以及这个场地有关系。在这个城市,一瞬间和一个场合一样,很快就会忘记。因为彼此都了解,出门就会忘掉这里的事情。最近由于疫情销售额也明显减少了,所以我珍惜每一个来的客人。所以呢……”
所以,如果对警察和我这样的人说了客人的事情,就会觉得他把自己的客人出卖了吧。他是个认真的男人。但是,这就是他的谨慎。突然发现这家像电影一样的店和水族馆很像。在微光中,悠闲的时光流逝的地方。在街道的喧嚣中累了的时候可以跳进去的地方。抚摸着失去光泽的木纹柜台,我慢慢地说道。
“calm,英语是‘风平浪静’的意思吧。是你店名字的由来吧。”
是与一本正经的老板相称的名字。在城市的喧嚣中,没有风的地方可以休息翅膀。
老板用一副好像找到了什么志同道合的朋友的眼神看着我。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我在这里听到的,我保证。”
老板慢慢地泄了一口气。
“……我记得照片上的那个男的。前天发生了一件让我印象深刻的事情。”
老板又慢慢地摇了摇头。
“你坐的正是那个座位。那个座位上坐着一个男人。他抱着附近旧书店的好几个袋子,整理着放在膝盖上的包里的东西。然后……”
老板从我这里指了两个邻座。是最边上的座位。
“照片上的男人坐在那里。现在社交空间太吵了,所以他决定空一个座位坐下来。塑料屏风代替了隔板。柜台的每两个座位都有隔板,所以是一个人结算两个座位的帐。客人也减少了一半。哎呀,真是郁闷啊。”
“那边边上的座位好像只有一个座位。”
“柜台应该是七个座位。所以如果除以二的话,就剩一个座位了。嗯,那个角落的一个座位比其他地方稍微大一点,所以就让大家忍忍了。”
老板拍了拍眉间。
“说到星期六的15点……我们店午餐时间很固定,正好是卖蛋糕套餐的时间。这是英国式的下午茶。”
他慢慢地回到厨房岛台的后面,拿来了一捆装订好的发票。他翻着页面,大声点头说“啊,是这个”。
“星期六的14点56分。要了一份热咖啡和磅蛋糕(一种高糖高油的蛋糕)的组合。是那张照片上的男人。”
他在店内度过了一个小时左右,16点4分离开了店。与收据的打印时间一致。
“那么,这边。星期六的15点2分。冰茶和芝士蛋糕的组合。这是另外一个男人。因为结帐的时间是15点35分,当时他很慌张。为了把旧书店的袋子里的东西装进包里,便来了这家很合适的咖啡店。”
他“砰”地一声,把装发票的文件夹合上了。
“我记得这两个人的事,是你说的那个包。其实这两个人,偶然也有同样的包。”
我拿着冰咖啡的杯子停止了动作。
“同样的包?”
“是的。样式和颜色都是一样的包。前面来的人……你说的叫牧村这个男人,把包放在空椅子上……后来来的人,把包放在了同一张椅子下面的空档里。”
“放在了下面……?是说当时柜台已经满了吗?”
“确实,是啊。后来来的男人的座位正好是定时消毒的时候,客人又那么多。”
我想象着当时的情况:在我坐的位置上,有一个“后来来的男人”。从那个位置开始,在旁边隔开两个角落的座位上,是一个人的牧村。
牧村边上的座位是只有一个座位的空间,他当然想把包放在旁边的椅子上。但是,如果按照中间是塑料隔板的话,那应该是“后来来的男人”用来放他的包的椅子。
那天柜台座无虚席。“后来来的男人”被挤到放行李的座位上,所以不得不放在椅子下面的空挡。和电影院的饮料持有人一样。由于一个人的穿行行动,中间的人也会遭遇不幸。当然,“后来来的男人”也可以把包放在自己的椅子下面,但也许他是讨厌填满自己脚下的空间吧。
“即便如此,同样的包也很少见呢。”
“他们彼此都注意到了这一点,所以聊得很有兴致。”
“后来来的男人”把旧书店的袋子放在柜台上,调整好呼吸后说道:“啊,和我的包一样啊。”。
牧村也意外地睁大了眼睛,指着旧书店的袋子说:“哎呀,也有这样的事情啊。即便如此,还是买了很多书呢。”。
男人对牧村很有好感,好像开始聊买的书了。但牧村逐渐失去了兴趣。“后来来的男人”正好收到了订的食品。他对吃芝士蛋糕着迷,和牧村的对话自然结束了。
以上就是老板再现的两人对话的梗概。
“在这个时代,第一次见面的人很少说话。但因为包是一样的事,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然后,‘后来来的男人’说先出店了。”
我归纳了一下,老板深深地点了点头。
“他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是个小个子男人啊。腿很短,而且驼背,所以看起来像这样。进店的时候,戴着围巾和手套,这样比喻的话就像雪人一样。这个男人和牧村搭话的时候也是这样,看起来他很鬱暗,但聊起天来意外的很敞亮。不,可能只是聊到了自己感兴趣的领域吧。”
现在只有旧书店才有寻找到和那个男人有印象的人的线索。如果是常客去的店,也许记得那个男人的模样。
“那个男人拿的旧书店的袋子,你不记得是哪家店的吗?”
“这两个袋子我都知道是哪家店的。”
超出了期待。
“第一个是茶色的纸袋,上面盖着商店的印章。这家店叫‘九段堂书房’,在这附近是有名的店。店内塞满了书,好的东西很多,在粉丝中很有名。我们的常客也有‘九段堂’的粉丝。”
我怀着不可思议的心情想道,旧书店也会有粉丝吗。
“第二个是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的白色购物袋,但我记得夹在书中的书签。这是‘公鸡书店’的。N站离它最近。在他的店买书的话,都会得到店主赠送的亲手做的书签。
“N站……你连隔壁车站的书店都很熟悉呢。”
“这也是受了常客的影响。这条街也是如此,邻N站也有好几家旧书店。大家都不坐电车,而是一边走到N站,一边巡游旧书店。”
“原来如此。”
老板抚平了一下白发。
“只是,关于第三个袋子我完全不知道。”
“还记得是什么样的袋子吗?”
“那是一个没有特征的白色购物袋。里面有文库本和新书各一本。后面应该是用白色贴纸贴着价签的。”
“这是一个特征很弱的线索,很难缩小范围。”
我先把老板说的两个店名记在便条上。
“这附近有多少旧书店?”
“包括邻站的话应该是十二三家。最近可能也有关门的店。”
十几家。即使消磨时间慢慢地,也是今天能收拾好的量。
“这么说来,这个男人有名片夹。”
“名片夹……?”
“对了,他喝了一口咖啡后,嘴角绽开微笑,瞪大眼睛。两三次点了点头,拿起了我店的卡片。”
我拿起桌上名片型的卡片,放在柜台上问道:“是这个吗?”。卡片上印有店名和标志、住址和电话号码、周日休息等基本信息,背面印有交通图。
我从包里拿出一个黑色的名片夹,把那张卡收起来了。
“我还以为你喜欢我们家的咖啡呢,真高兴。”
老板摇了摇头。
“我们初次见面,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想星期六你也是带着名片夹奔忙的职业。星期六也有工作吗?休息日没有休息吗?”
我点了点头。
“最后再告诉我一件事。”
我合上记事本说道。
“是牧村的事情,他也买了什么东西吗?”
老板把手放在下巴上。
“……这么说来,我觉得他买了杂货。他喜欢的餐具什么的吧。这条街上有很多时尚的杂货店。”
“果然是这样啊。——那样的话,牧村的包也是塞满了沉重东西的。”
我不知道对谁嘟囔着,老板突然吸了一口气。
“怎么可能,那个时候发生取错包了?”
我什么都没说。老板气喘吁吁地继续说道。
“后来来的男人的包里塞满了三家店铺的旧书。牧村的包里是餐具类。两个人的包是同款的设计,颜色相同,而且重量相似。并且先出来的是匆忙而冒失的后来来的男人。柜台座无虚席,牧村在旁边的椅子上,后来来的男人在自己坐的同一张椅子下面放着包。先出来的那位‘后来来的男人’,当然以为是自己的包,就把椅子上的包拿回去了。”
我的表情没有变化。我只盯着柜台上的名片盒。
“等等。”
老板接着说道。
“之后,如果牧村被杀了的那件事的话……牧村是不是看到了什么?然后把后来来的男人的包里的东西……你在追那个男人……他是杀人犯吗?”
“我有保密义务。”
我喝干了变温了的冰咖啡。把发票放在柜台上,把手按在柜台上站了起来,离开了座位。
2
实际上,老板对“取错包”的推测完全正确。
牧村被杀害时,包里有几本旧书,还有那个男人的名片夹、手套、围巾等。与“香亚梦”老板关于另一个男人随身物品的证词一致。在“香亚梦”两个人的包被拿错了是没错的。因为包里没有钱包,所以男人应当把钱包放在裤子的口袋里了吧。牧村尸体的裤子口袋里也有钱包,所以在“香亚梦”结账的时候也没注意到就回家了。就是那样。
刚才老板提到的旧书店的袋子叠在包中的小口袋里。后来来的男人,大概是在店里从袋子里拿出书,准备把那个袋子在哪里扔了吧。在老板那里听到了袋子的信息,真是太感谢了。
牧村的父母是和蔼可亲的母亲和身材魁梧、威势雄厚的父亲的组合,经营着学生街的一家中华料理店。
据说父母和牧村从大学时代开始就疏远了。他没有升入当地的大学,而是选择了东京的大学。刚才给老板看的高尔夫社团的照片是那个大学时代拍照的。
在“香亚梦”的老板面前,我顶撞他说是基于保密义务,但我要找的是牧村的包——里面的一本书。
那是昭和时代的硬派作家夕神弓弦的第二部长篇《斑驳的雪》的精装版。
牧村被杀了。现在《斑驳的雪》应该在牧村见到过的那个男人身上。那天,他把《斑驳的雪》放进包里随身携带着。但是,在咖啡店拿错了包,所以现在《斑驳的雪》应该在牧村见到的那个男人手里。
了解那个男人路线的线索只有三家旧书店的信息。如果在这里面有常客,就可以马上找到他了。确实是胜算很低的赌注,但只能放手一搏。
我一出“香亚梦”,就用智能手机搜索了一下店老板告诉我的那家旧书店的位置。虽然简单地收集信息是乏味的,但如果是一天就能完成的工作的话,我想尽快完成。
第一家旧书店“九段堂书房”是步行5分钟左右的距离。第二家“公鸡书店”,在与“九段堂”相反的方向走约30分钟左右的地方,确实可以步行。从旁边的N站走就可以了,坐电车也行吧。
问题是第三家,只有这个店子没有线索。只能查一下附近的旧书店找找了吧。
“九段堂书房”位于穿过车站前商店街的拱廊、在幽静的住宅区入口处,展现出明亮的店铺格局。
店外有一个宽敞的架子,这会儿正好有一个戴着黑色布口罩的男人,一本一本地仔细斟酌地挑着书。当然可以买到便宜的书,但因为是花费心思看的,所以想必是能挖出更好的东西吧。
进入店内,走廊分为三叉,从脚下到天花板高度的大书架上密密麻麻摆满了书。走廊的过道很窄,一个人勉强走过。要想看顶部的书就得爬到梯子上面。
简直是用书建造的巨大要塞。
把手放在店铺前面的自动喷射消毒液机上。我犹豫着:用沾了消毒液的手触摸重要的书好不好。但是既然放在这里,就意味着不得不消毒了吧。至少要把消毒液揉在手掌上,稍微晾干一点吧。
文库本、单行本、电影、戏剧、美术书等分类整理得井井有条,是观感不错的架子。推理小说和SF(科幻)小说等也把国内和海外的书分开,以宽度为序排列着。东京创元社的《Clim Club》丛书一应俱全,早川书房的《口袋推理》、《恶徒帕克》系列和以《星期五拉比睡过头了》为首的拉比系列,《还记得帕科吗》、《生病的巨犬们的夜晚》等令人毛骨悚然的名字的作品鳞次栉比。随手拿在手上看了看价签,价格不太贵也不太便宜,绝妙地令人烦恼。
书中要塞的主人坐在正中间走廊的最里面。在店主面前,站着一个衣着寒酸的男人,给他看手里拿着的书。
“不管多少都可以,卖给我吧。”
男子一只手拿着书,向店主面前伸了出去。这是便利店卖的廉价版漫画书。
店主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
“我们这里不卖漫画书。如果要买的话,就去那种旧书店吧。”
“那样的地方卖不了多少钱。漫画书,不是在那边的架子上吗?那些可以卖,为什么这本就不行呢?”
“那里的漫画书只严选了以前稀有的漫画书。比如手塚治虫的初期作品的初版书,藤子不二雄以足塚不二雄名义创作的作品。”
“也有文库本的书吧。那是很新的。”
“那个当然很新,是萩尾望都的。古典中的古典,我想当然应该摆放。她是我的缪斯。”
他好像只把兴趣放在了最后一点上。
这个想买书的男子吐出一句“什么呀,妈的”,气冲冲地耸了耸肩,大步离开了店里。
店主把视线转向我,尴尬地耸耸肩说道。
“真没意思,让你见笑了。”
店主说着,眼角挤出了皱纹,一副好好老爷爷的表情。
“不,遇见这样的人,真够麻烦的。”
“因为是做生意啊。即使是卖喜欢的书,也不全是开心的事。现在客人也减少了,我想珍惜每一位客人——虽然想这样说,但我这里也有不能让步的底线。”
我笑着表示同意。
“你是第一次到我的店吗?以前没有见过你呢。你喜欢外国的推理小说吗?而且是相当有深度的小说。”
“你为什么这么想?”
“你手里拿着《生病的巨犬们的夜晚》吧。那是本好书。”
被他看到了吗?不愧是要塞的主人。
“我上大学的时候就读过了,已经快二十年了,用第一人称的复数记述方式很新鲜,不到两百页却要花很长时间才能读完。但是,这是一本好书。”
“啊,是本好书。”
店主满意地点了点头。
我走近柜台,递出名片。
“其实,我在找来到过这家店的一位客人,是家人委托的。”
店主向名片瞥了一眼,然后哼了一声,把名片扔了出去。名片在空中飞舞之后,一下子掉到了地板上,旁边的一位客人无意中踩了上去。
“如果你不是客人就请回去吧。”
店主恶狠狠地说完,就开始埋头于眼前的工作了。他在给晒黑的旧书上遮盖上半透明的保护纸,他那认真的神情表现出了一种匠人气质。挂上保护纸。他那骨节紧绷的手,慢慢地移动着。我也不禁屏住呼吸的认真地看着。
店主的观察力很出色。看了初次见面的我手里拿到的书就是证据。我一定要听一听,但是店主的心门关闭得紧紧的。
我一边想着下一步,一边蹲在原地。我捡起自己的名片,除去上面的污垢。在犹豫要不要再放到柜台上去后,还是放回了自己的口袋里。
我看了看周围的书架子。突然,在推理小说的文库本排列中,发现了令我怀念的书。这是哈亚卡瓦·神秘文库的一本,是黄色书脊的《红色收获》。是美国作家达西尔·哈梅特作,小鹰信光翻译。以因黑帮们的统治而荒废的城市“帕森威利”为舞台,为了净化城市而雇佣来的侦探进行活跃的经历。我被侦探卷入了血洗死斗的艰难的抗争文体所吸引,沉迷于阅读。回想起来,也许这是我进入硬汉派推理小说界的入口。
我拿起这本“红色收获”,递给店主。店主瞥了一眼书问道:“要买吗?”
我轻轻地点了点头。
“去年五月出了新的译本,题目是‘血的收获’。”
“那我就买了,我想把这个版本保留着。”
店主也许是对我的回答感到满意,停下工作,从我手中接过书和零钱,迅速地敲开了收银机。
“那么,这样我和你就是店主和客人了。如果是客人的话,就得听我说。那么,你想知道什么?”
“前天来这里的客人和那个男人手里应该有《斑驳的雪》这本书,我正在追。”
我描述了那个男人的特征。店主点了点头
“他是经常来的客人。偶尔也聊过几句,但没听说过他的名字。因为他的兴趣爱好和我共同,所以记得。”
“前天他买了什么书?或什么资料?”
店主拍了拍眉间。
“确实……《13项的判决》和《瓶装的妻子》。《13项的判决》是讲谈社文库出版的海外法庭推理小说的文集。《瓶装的妻子》是特色作家短篇集的第十八卷,新版出版的时候也没有修版,所以价格很高。当时我还想能帮他便宜点,结果他问了一句‘这个价格可以吗?’就很高兴地买下了。”
因为店主这样说,所以看起来他很高兴,还觉得有些自豪的样子。
“是的。他在买《13项的判决》的时候确实说过是工作资料什么的……大概他是作家、编辑之类的吧。”
“作家,编辑……”
“我不认为有律师会把法庭推理小说作为工作资料。”
他被自己开的笑话逗笑了。
“那个男人没有来卖过书吗?”
“没有。他只是专门来买书的。而且,如果他是来卖书的话,我就会知道他的名字。如果是去他家买的话,我还会问他家的地址。不过,我不能对你这个私家侦探和盘托出一切的。”
我耸了耸肩。
“当然,我也不认为你是那样的人。只是,如果那个男人把我要找的‘斑驳的雪’卖给了某个旧书店的话,那就麻烦了。”
“嗯,你找的与其说是那个男人,不如说是那个男人拿着的‘斑驳的雪’,那是特别的一本吗?”
“对于委托人的家人来说,这是一本值得回忆的书。因为意外弄错了,从委托人的儿子手里到了那个男人的手里。”
我想这样说也可以吧,就说出来了。店主并没有出现香亚梦老板般的冲动,而是无动于衷地回答了一句后消失在了里间屋。
店主拿着一本书回来了。
我不由得喘不过气来。
这是一种装在盒子里的精装书,白底,黑色的文字印着标题和作者名。宛如路面上的雪融化了,下面的柏油路露出来了。
“这是昭和时代流行的装帧,发行者是当时出版了很多推理类作品的K公司。这是10名作家参加的名为《新时代推理小说》的企划之一的一本。”
店主一边说着这是非卖品,一边用仿佛是让人抱着自己孩子恭恭敬敬的手势,把那本书递给了我。
“从以解谜为主的本格推理到间谍小说、悬疑、感官推理小说,十个作家的风格中都各有不同。夕神弓弦在其中担任了硬汉派角色的小说创作。”
我把书从书盒子里拿出来,打开正中间的部分再回到开头。“城市的雪一天就停了”。这是一句枯燥无味的文字。
“有趣吗?
“嗯,这是一部以东京为舞台的离家出走女儿的追踪剧。女儿消失的那天,东京下了初雪,私立侦探真宫开始调查的那天,就像封面一样,残留着薄薄的雪和柏油路露出的部分混在一起。所以这叫《斑驳的雪》。读到最后,因为是和我心中的幻想的风景一致的题目一致,所以我也很喜欢。”
店主抚摸着已经稀薄了的头发。
“不过文风明明是受到了美国的罗斯·麦克唐纳的影响,这是他出道的第二部作品。与罗斯·麦克唐纳后期丰富的比喻相比,以及说话人的透明性相比,总觉得有些不自然。”
店主竖起了四根手指。
“夕神以《斑驳的雪》为开端,发表了四部以私家侦探真宫为主人公的作品。长篇是《斑驳的雪》、《无翳的乌鸦》、《风的尽头》三部,短篇是《想消除的梦》一书。只有《风的尽头》是未文库化,《想消除的梦》等被其他出版社收为文库。”
店主滔滔不绝地讲述着书籍的信息。
“如果想读《斑驳的雪》的话,文库本比较好吧。因为是写了系列第三部作品后而成熟的作者,所以比硬封面的精装版更容易读。文库的三版,之前只知道名字是真宫的姓,不知道是不是引起读者的不高兴,还是觉得作者写得太过火了,从四版就开始完全消失了。”
现在说的书的事,我都很好地调查。基本的信息能让我们看清这本书及其作者的轮廓。
“市场价格是多少?”
“我们店里的精装本卖2000日元。哎呀,没那么贵。最近,短篇小说《想消除的梦》在文库里复刊了。还赠送了三篇未收录过的短篇小说。这就是喜欢昭和推理小说的人所受欢迎的原因。以此为契机,精装本的市场价值略有上升。尽管如此,还是2000。如果想买的话,价格会更便宜一些。要是实在缺钱就另当别论了,不过也不用担心书会不会被卖掉了。”
我点了点头。
“话说回来,真是不可思议啊。私家侦探竟然追书。最有可能的是,你追的男人可能是什么犯人。”
“哦,我只是完成委托。”
“即使没有这个打算,结果可能会找到杀人犯。”
“嗯,因为这不是我第一次遇到危险的事情了。”
我耸了耸肩。
这家店能听到的就是这些了吧。
突然,我注意到柜台的一端。杂志架上有一张折叠成B5大小的地图。
我拿着地图打开。这是一张汇集了K站和旁边N站周边旧书店信息的地图。各书店的位置都在地图上绘制,还有《公鸡书店》的名字。
“这张地图是?”
“一年半前,我和附近的旧书店合作制作的。啊,是所谓的‘导航地图’。因为信息有点旧,所以现在也有倒闭了的店,想要的话就拿去吧。”
“真是帮了大忙啦。”
我把地图揣在怀里了。向店主道谢后离开了店里。
3
从《九段堂书房》回到K站,到N站坐了一站电车。只要来到邻站,气氛就完全变了。与之前华丽的气氛相比,这里给人一种杂乱无章的印象。车站前咖啡店、杂货店和居酒屋错综复杂,商店街入口的拱廊也很昏暗。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吊起来的犀牛的雕像,用生锈的眼睛,凝视着成为空店铺的居酒屋的百叶窗。
我从车站穿过拱廊,再走5分钟左右,还没看到那家店。
我突然看了一下地图,发现刚才的地方就是。回来一看,“公鸡书店”的百叶窗关着。
卷帘门上贴着一张写着“星期一休息”的纸板。
指望落空了。我以为今天的调查能结束,但是不顺利。从卷帘门里传来了声音,里面可能是店主在进行盘点、店内整理工作吧。我不认为他们能够打开卷帘门接受我的问话。
我没办法,只好找第三家旧书店。只有三个线索:使用白色的购物袋放书;用无边缘的白色贴纸贴着价签;星期六营业。结果地图上的十二家店铺中有两家被剔除了。
除了《九段堂书房》、《公鸡书店》两家之外,其他八家都散布在从《公鸡书店》到K站的路上。我一家一家地窥视着店头,确认了同一架子的价签贴纸和从店里出来的客人拿着的袋子的颜色和样式,然后在地图上打了×。
排除了五家旧书店,我进入了住宅区。在街道的右手边,看到了写着“书香美好”的白色和绿色的乏味的灯饰台灯。“美好”字的右下角还有一个很大的裂缝。现在在这个城市里呼吸的,好像只有我和那个生锈的灯饰台灯。店本身好像被遗忘了。
我收到的地图上没有“书香美好”的名字。旧书店街紧跟着正面的道路。右手边的路正要进入住宅区时地图的标记正好断了。我有一种被世界背叛的寂寞心情。
我站在“书香美好”的前面。原来是个小店。在小推车里均匀排列着旧书,都蒙上了灰尘。店门口摆满了本周出版的周刊杂志、周刊漫画杂志的二手货和色情杂志等。这是一家常见的旧书店,在杂乱无章的街道上一定有一家。恐怕主要的收入是靠周刊杂志和色情杂志吧。小推车上杂乱地排列着旧书。
我无意中往小推车里看。没有封皮的书和脏兮兮的残书都是书中的一小部分,甚至让人觉得很自然。有一本视线被吸引的黄色书脊的书。与其说是我找到了书,还不如说是书召唤了我。这就是黄色书脊的角川文库出版的乔·戈亚斯《超人猎人》。封面的中心是一个戴着墨镜、黑色天鹅绒帽子和黑色夹克的男人。这是超越时代的冷酷。一想到这是一部能品味到令人窒息的跟踪剧的通俗风格的冷酷,就会令人望而生畏。好书。
我看了这本文库本的背面。
被无边缘的白色贴纸打了100。
我拿着这本《超人猎人》走进了店内。
店内有一股扑鼻的臭味。这是一股夹杂着男人的汗臭味和霉味的古书的味道。
与店主坐的柜台在里面的“九段堂书房”相反,店主在入口处摆着柜台。大概是应对偷窃的对策吧。旧书店里的摆放形状也会随着客人的到来发生变化。
店主是个40多岁的男性,白发很显眼。他抬起浮肿的眼睑,看着我的手里的书。他的眼睛看起来闪闪发光。
我就这样站着,店主伸出了手。
“不买吗?”
“啊?啊……”
“你淘到宝物了。”
“宝物?”
在《九段堂书房》中,我从正面出击讲得太多,引起了店主的警惕。所以这次我很高兴店主给了我谈话的契机。
“这也是我很喜欢的一本书。偶尔有客人淘到这本书,我也会很高兴的。”
“原来如此。那么,摆在店内的架子上,高价出售不好吗?”
“和这么贵的书又不一样。你买的这本书,现在都在书架上,加起来也只有500啦。”
摆放在铺面上好像会产生先入为主的印象。我以为是适当的定价,然后放在架子上。如果准备了这样的“游戏”,无论是买还是卖,都是有好处的交易方式。
“能找到你藏起来的这种‘宝物’的人多吗?”
“只有很少一部分客人。但是,最近运气很好。上周也有一个人,今天是你,连续两周了。”
“上周?”
“是的。上周的休息日……是星期六吧。那个人也和你一样买了推理小说。斯坦利·艾琳的《第八地狱》的口袋版和马克斯·艾伦·科林斯的《黑衣大丽花》。”
“《第八地狱》真是太棒了。一想到能够那个货架上摆放出来,就像做梦一般。我没读过《黑衣大丽花》。和《黑色大丽花》是两码事吗?”
“《黑色大丽花》是詹姆斯·艾尔罗伊写的,都是以同一个娼妓杀手的真实故事为题材的,而柯林斯是塑造了一个叫内特·海勒的私家侦探进行搜查的。”
虽然我被吸引了兴趣,但我还是决定把话拉回来。
“你和上周来的那个男了好像很合得来。他是什么样的人呢?是第一次来的客人吗?”
“是第一次来。他还说这条大街上也有旧书店呢。他大概三十多岁吧,是个个子矮,很可爱的人。”
如果是第一次来的客人,也就没有什么线索了。找到书店的时候我很有感觉,但在这里好像也是空唠嗑而已。
“对了,我在找一本叫《斑驳的雪》的书……”
我刚说出书名,店主的眼睛又亮了。
“啊,那本书太好了,太棒了。”
“我还没有读过这个作者的其他作品。”
“写这本书时是作者最好的状态。在这个初版的长篇中,夕神弓弦这个作家全部风格。将家族的悲伤编织在一起的干巴巴的笔调也不错,但是感觉视点淡薄的人物真宫,一点点变得有血有肉、感情流露的结构就很好了。而且,与其说那是一部冷酷的作品,不如说是一部新的本格推理作品。是一部生动地叙诡小说哦。重读一遍,追忆夕神走钢丝,别有一番滋味。
夕神是一位经常被质疑文体的作家,但是如果让我说的话,即使是那样的话也能显露出另类作家性的印记,这是因为夕神这个作家是天才。‘城市的雪一天就停了’。能用这样冷淡话开篇的文章,我不认为是出道以来的第二部作品。很堂堂正正哦。也有人说他晚年的作品更丰满、更有味道,但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喜欢他那个像小刀一样初期的文体——”
店主的长篇大论,如果不阻拦的话,他还会继续说下去。这与《九段堂》的店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个——”
“啊,啊,我有点说得太多了。怎么办呢,这样的话,你实际读的时候,就不会怨恨我了。”
店主害羞地眯起眼睛,搔了搔后脑勺。
“是的。到货后,我会为你准备好的。好吧。”
“不,我不住在这附近。到货后,请再把它作为下一个‘宝物’。”
我无法想象再次来到这里的自己。也没有必要那样做。
但是,在心里的某个地方还想再来寻宝。
“我自己找找看吧。那么再见。”
4
我决定回离自己家更近的N站。“书香美好”的位置正好在两个车站的中间。往哪边走都可以,但是已经不需要探索旧书店了。
连接男人和书的所有线索都断绝了。之后最多只能在《公鸡书店》的营业日再去一次。但是考虑到之前两家的询问内容,希望应当不大吧。我自己也跑题太多了。我得想想别的办法。
来到了《公鸡书店》附近。
我停下了脚步。
店里的百叶窗开着。
从路上窥视里面,可以看到里面有一个女性。因为戴着围裙,所以是店员吧。
在店内工作的过程中,也许是为了换气,也许是为了在店里做什么工作,暂时拉开了卷帘门。
休息日的话,装作不知道就好了。因为卷帘门上升了,所以可以以为店是开着的,流动的客人会因为是开门的。作为状况这样设定就足够了。犹豫只是一瞬间。
“那个——”
我迈进店门,发出了拖长的声音。
女性回过头来。她的每一个举动都很安祥。她身材苗条,个子很高。长长的刘海垂到眼前,给人一种有点阴暗的印象。从聚氨酯制的口罩上又戴了一只无纺布的口罩。
“啊,对不起。今天不开店。”
有张力的清澈声音。
“咦,是这样吗?”
我一边想着下一步,一边眺望着店内。
店内是像阁楼一样构造的二层建筑,从二层的天窗射出温暖的光。到现在为止的两家都充满着旧书的味道,但是这家店的木纹书架新鲜树木的味道很强。充满手工制作感的推荐书签在冬天的晚霞中照耀着。仿佛这是一家在阳光透过树影下的林间书店。
“那个……”
她眯起长长的刘海深处的眼睛,几乎瞪着我说道。同时她走近了店里的固定电话机。
确实,在她看来我是个很可疑的人。明明说店没开,却走了进来,还默默地望着书架子。而且,店里只有两个人。我注意到有可能会叫警察。我没有犹豫的时间。
“其实我是这个身份。”
我给她递过去了我的名片。
她接过名片后,一张美丽的脸扭曲了。
“私家侦探?”
“我在找一个男人,我想他是这里的客人,向您打听一下。”
她看了我一眼之后,把目光落在了手边的名片上。
“啊,是吗……。这张名片的边角折断了,而且还沾了点污渍。看起来你像个很邋遢的私家侦探。能帮我换一张吗?”
她带着冷嘲热讽的语气,让我觉得心里很冷。
“对不起。现在已经用完了。那是最后一张了。”
她简短地回答说道:“是嘛。”
“我是说上周六来店里的那个男人……”
“我一个一个的都不记得了。”
“个子矮的男人,腿短,职业是作家或编辑。有线索吗?”
“作家?难道是白日——”
她说到那里闭口不言了。
我以为是单刀直入说得太多了,但奇袭奏效了。虽然觉得过于天真,令人失望,但私立侦探在解开案件时,也会有这样的侥幸心理。
“您知道他的名字?”
“……不。”
她摇了摇头。
“既然我不知道你的目的,就不能说。”
她说完之后,像贝壳一样闭合起来沉默不语了。
我一边想着下一句话,一边徘徊着她的视线。
就在这时,我在架子上发现了《斑驳的雪》的精装版。也附有盒子。
我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我拿起盒子,从里面拿了那本书。书上有透明的胶带。边缘上还有点断了。
“啊,等一下。”
我不听她的制止,品味着胶带贴在手上的感触。我打开书,里面夹着一张像卡片一样的东西。我不由得拿起来,只是张明信片,是以前的读者卡。和L版的照片一样大小。读者卡的边缘是黄色的,上面印着M公司和公司名。
“所以刚才说了今天店里没有营业——”
“啊,对不起,这是我正在找的书。”
女人露出来一副怪怪的样子。
摆放着书的架子是“内容有狗的书”展销会的架子。从阿加莎·克里斯蒂的《沉默的证人》、罗伊·维卡斯的《百万分之一的偶然》、迈克尔·Z·鲁因的《流浪狗去罗瓦镇》、迪恩·R·库恩茨的《观察者》、艾萨克·阿西莫夫编的《狗是迷》等旧书中,还有罗伯特·克莱斯的《嫌疑犯》和波士顿·泰兰《那只狗的去向》、保罗·欧斯特《丁布克图》等最近的作品都是散发着清香味。还有《世界上最美的狗图鉴》等大开本的书以及电影《疾速追杀》的宣传册,这部电影不是讲杀手吗?狗会出现在哪里呢?
另外还有“警察小说的世界”、“倒叙推理特辑”、“有猪的小说”、“周末读末日SF”等有趣的文字书脊,在展销会的架子拥挤地排列着。哪本都能让人中意。手绘的字是笔压很强、有着粗狂味道的字。彩色笔没有怎么被使用。
在展销会的架子上,有一本名为《真正的推理作家蛭间隆治所挚爱的推理小说!》的时尚又前卫的书让我目不转睛。国内外名作鳞次栉比,还放着一张收录了《蛭间隆治》对各作品的评论的纸。我意识到“蛭间”和刚才这个女性所说的“白日”这个日语发音是一样的。
“九段堂”是一家普通的专卖店,“书香美好”则是镇上杂乱无章的旧书店,但这里从装修来看很时尚,光看书架就很有乐趣。即使把展销会书架上的书全都读过,也会有一种说不出的幸福感吧。
“书架不错。”
我不由得说道。
她意外地睁大眼睛,接着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总之,请把书放回书架上,有话我会听你说的。”
我乖乖地把“斑驳的雪”放回到书架上。
“‘斑驳的雪’里面有狗出现吗?”
回想起和《九段堂书房》的店主、《书香美好》的店主的对话,我并没有说出这样的话题。
我本来打算问一些不经意的问题,但是店主的反应很明显。
“嗯,那是!可以说是最重要的场景了!”
她就像我是老顾客一样,用亲切、热情的语调开始讲述。
“我记得《斑驳的雪》的小说的场景。那是私立侦探真宫拜访养狗的老年男性的场景。故事中段是十四章吧。从开头的一句话‘从他的身体里飘出酸臭味’来看就很有效。这个男人是活着的死男人,他的妻子去世了,只能对爱犬敞开心扉。”
“我也在三年前失去了妻子。”
我明明没有这个必要,却说出心里话。
“是吗?您明明很年轻嘛。”
“她是自杀。留下了遗书,在车里烧炭自杀。”
她停止了呼吸。
“所以,我明白您即将到来的不安和孤独。”
“那么,《斑驳的雪》中的这个场景就很扎心的。”
她这样说着,像是安慰我似地用柔和的声音说着。
“狗和自己谁先死,使用从安静的对话中编织出这种不安的笔触,与新人写手完全不同。在模仿某个海外小说的整体情节中,只有这个场景散发出了独特的光辉。这个男人无法忍受狗先死则自己被留下。所以,有很多没吃完的药、袋子里的垃圾堆积。他想让自己的身体变得衰弱。但是,这是一种半途而废的尝试。真宫他说,他是一个一直说想死、想死,却是逃避死亡的男人。”
狗充满了生存的力量,而男人看起来样子却很颓废。真宫认为那只狗是代表了男人渴望生的心情的存在。男人心中留下的想活的心情,不是全部都被狗接受了吗?正因为如此,在真宫看起来狗快乐地奔跑的身姿本身,就像是“走向死亡的慢跑。”
我被她滔滔不绝的话所折服。
“真有趣。如果真宫听到你这样的表达也会这么说,真有趣。”
看到她点了点头,我继续说下去。
“那个场景和这本小说的神秘看点有关联吗?有什么提示……?”
我这么一问,她就沉默了。
“啊,不,不,算了吧。这样说的话在读的时候就没有乐趣了。”
我抱起了胳膊。
“但是,刚才您说的只是一个章节的故事吧?”
“总共三百页中,只有十六页的事情。”
“说起来,不就是这么回事吗?其他的,您对整体的构成啦,结局啦,不感兴趣吗?”
她皱着眉头,用强硬的语气说。
“甚至有些书的一句话,就能令人一生难忘。”
我沉默了。
“《斑驳的雪》对我来说是一部老狗和老男人的小说。我不打算说我的看法绝对正确,但我就是喜欢。”
她一口气说到这里,立刻脸红了,低下头。
“……请忘记刚才的事。对客人,我竟然会生气?”
我感觉终于可以呼吸了。
“不,是我说了些煽动性的话。但是,我对那本书越来越感兴趣了。”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然后“噗”地笑了起来。我们两人之间,突然弥漫起了甜蜜亲密的气氛。
“您不太像私家侦探了。”
对于她如此直率的说法,我笑着问道:“您为什么这么想?”。她的眼睛从垂下来的刘海的后面向上抬起来看着我。
“举止啦,措辞啦。非要说的话,您简直就像是从小说的世界里飞出来的,不像真的私家侦探。”
“谢谢您的谬赞。”
我耸了耸肩。
“对,就是这个耸肩的动作。即使是现在,您对自己调查的主线完全没有关系的‘斑驳的雪’很感兴趣。”
“我看起来是这样的吗?”
“因为我说到狗的时候,您的身子是前倾的。”
她用食指和大拇指夹着自己的刘海,搓着两个手指。她从手指的缝隙处,用精明的眼神看着我。
不,她的眼睛没有看我。她像一只面对鬣狗的小动物一样拼命地盯着门口。
我一看门口,在门边看到了什么人的脚。
我很快地向她道谢,想离开那里。
“等等,关于《斑驳的雪》让我想起了另一件有趣的事。”
“不用了,打扰了。”
我甩掉了想要追上来的她,走出了店外。
我用眼睛捕捉到了这个男人的背影。他消失在车站的方向。
(上)
原文:危険な賭け
危险的赌注(2.4万字)(上)
〜私立侦探・若槻晴海〜
阿津川辰海 著 杨军 译
【编者按】作者翻译作品讲述了私家侦探若槻晴海受委托去侦探自由记者牧村在家中被人用高尔夫球杆打死的命案。他根据尸体旁的包中找到一张咖啡店“香亚梦”的收据。便前往咖啡店打探到信息:死者身边的包是“有人在此取错包”。根据死者家里发现的三张旧书店的收据为线索,侦探展开了去几个旧书店寻找有效的线索。只是为了寻找牧村自己包被那个取错包的人。寻找那个人也许是查清这个命案的一个线索,结果如何?请读者关注《危险的赌注》(下)。作者翻译作品的结构清晰,语言流畅,推荐阅读。编辑:空中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