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钧瓷

       笔者是媒体记者，记得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笔者在中央一家媒体做内参记者。我采访最多的地方是去河南，河南是农业大省，农民上访告状很多，报社派我带着新闻实习生去调查那里的“三农”问题，为报社版面和内参提供稿件。

      去的多了，当地宣传部门、县乡干部就比较熟悉了，他们一见面就用方言直呼我“老赵”，那口音我总听成“洛钊”，后来“洛钊”这个“老赵”谐音就成了我的笔名和网名。直到今天不少人误认我姓“洛”，年轻人见面总是洛老师长、洛老师短的，让人不明就里，我只好费些口舌去解释，为自己正名。

       那些年河南农民反映最多的是农村干部欺压村民，企业排泄废水污染农田，黑恶势力横行、村霸贿选，政令不畅，损害农民利益等。通过媒体内参，借用中央批示，一般都能圆满解决。

       为此，朴实的村民都会用不同办法感谢内参记者。有一年到河南许昌和禹州去过三四次，临走村民送过几个钧瓷瓷瓶。村民说是当地特产自家生产，留个纪念，不是金钱，不是古瓷名瓷，务必收下。

       钧瓷无价

       钧瓷要有润感：釉质有玉的温润感、光泽柔和，不同于一般瓷釉贼亮的浮光，而是一种乳光，这种乳光使钧釉的光泽如玛瑙一般，似玉非玉胜似玉，有一种温润优雅的质地美感。这是禹州村民送我的钧瓷瓶。

       后来得知，到了中国钧瓷之都河南省神垕镇，你若在钧窑上直接去问一件钧瓷的价格是多少，得到的回答一般都是离谱的，因为钧瓷人一听你的问话，就知道你是个“老外”，是个钧瓷的“看客”。

       据说在位于唐朝钧瓷老窑附近的国风华韵钧窑上，就遇到过这样一场无价大师与顾客的对话：

       顾客问:“这件天球瓶多少钱？”大师答：“三万八千块。”顾客问：“你为啥要这么贵？我在神垕街上看到相同的瓶子，人家才要两百八十元。”大师答：“那是你没有看瓶子，如果你是把两个瓶子都认真观看过，你就不会问这样的话。”

     “那你给我讲讲为啥差别这么大？”“差别大的不是价格，是你对钧瓷的认知太表面，太肤浅。你注重的是价格，所以没有去研究这件作品到底是不是自己真正喜欢的，若是你真正喜欢的，你还要问问自己，喜欢的是它的什么，如果只喜欢价格便宜的，你就会忽视钧瓷最重要的价值。”

     “你说说钧瓷最重要的价值是什么？”

      “是观赏性，是收藏性。一件钧瓷，它的器形就在你眼前摆着，一眼也就看透了，如果你买一件钧瓷就是作为家里的摆设，大可随便找一件价格低廉的钧瓷陶瓷甚至什么彩瓷，放在多宝格里撑一撑门面。

       如果你是想买一件自己爱不释手的钧瓷，每天都要拿出来欣赏一遍，且每次欣赏都想有点新的收获，每次观看都有不同的发现，每次品读都有异于往常的惊喜，并且每次看到它都如获至宝，甚至舍不得拿出来与他人共赏，只想独自面对那件钧瓷去自我赏心悦目，那你首先要关注它的窑变，而不是价格。”

     “你说了这么多，云遮雾绕的，还是给我说说你这个瓶子，为啥要价要比别人高？”“看看，你的关注点还是价格问题，那我就给你说说为啥我这个瓶子要的贵。首先它是一件获奖作品，曾获得河南省钧瓷珍品展一等奖；在上万件作品参加的展会上，为啥它可以获得一等奖？但这还不是它贵的主要原因，你近距离看看，能从它的瓶身上发现什么？

       你肯定发现了河流，还有河流上的渔翁放舟，你肯定也发现了若隐若现的山脉，和山湾里即将层林浸染却还没有燃烧的枫树林，林间还有鸟儿跳跃，那画面逼真得甚至能让人听到鸟鸣在涧，流韵婉转的声音。当然，你可能什么也没有看到，只看到了它那比别人家高得多的价格。”

听了他们的对话，让我对钧瓷的价值有了新的认识。那位问价的顾客，代表了众多购买钧瓷者的共识，看到一件钧瓷，首先看它的价格，然后就按照平日的购物经验来货比三家，将不同窑口烧制出来的类似钧瓷作品进行价格比较，然后决定是买还是不买。

       而不是先从自己看到这件钧瓷作品时，它对自己心灵所产生的冲击力度，引发的联想和想象，激发的灵感和兴趣，来评判眼前宝贝的价值，这就完全走向了赏钧评钧的反面。因为，钧瓷是艺术品，不是普通的商品，每一件都独具特色，各美其美。

       行家说，所以，当一个真正懂行的、内行的钧瓷收藏家，面对琳琅满目的钧瓷作品时，目光决不会先盯着价格看，而是在对每一件作品粗略地、走马观花地看过一遍后，从众多作品中选择出自己的最爱，这最爱可能是几件，也可能只有一件，然后再对其看中的作品反复品读、琢磨，在品读的过程中，发现其中的价值所在。

这价值就是吸引他的、能留在他心中过目不忘的和每次品读都能有新发现的点。这个点可能就是一个点，可能就是不起眼的一片，也可能是一缕色彩，一道花纹，或者是整件作品从头到脚的美。

       对于这样的爱钧者来说，吸引他眼球的决不是超便宜的价格，而是心动，是怦然心动，是心旌荡漾，像春心萌动，像突然心花怒放，反正就是那种一时说不清道不明，却又令他激动不已的、不能自制的兴奋。等他兴奋了、爱不释手了，想将眼前的宝贝据为己有了，这时才想起这件钧瓷是别人的，要想带走就得付费了，于是才佯装很随意地问大师：“多少出手？”

       大师对于这样的买家，那是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不过，大师喜的不是可以趁机捞上一把，而是遇到知己的那种欣慰。

       试想一个大师费尽千辛万苦、耗去半生心血，制做出一件精品钧瓷，他想的虽然有它的商业价值，但更希望能遇到知音，让自己的作品被真正懂它的人所拥有收藏。这样作品才能物有所值、不断升值、流传万代。

       如果它是被一位充门面的暴发户拿去，随便往家中一摆，任他就是出再多的钱，也唯恐让自己辛辛苦苦创作出来的钧瓷宝贝，失去它国之瑰宝的意义。

      有句行话叫“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什么是行家？就是那种钧瓷收藏界的腕级人物，他品赏过各种时期的、各种各样的钧瓷，知道一件打动心灵的钧瓷作品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众里寻它千百度，若是无缘，磨破铁鞋，仍然白废功夫，找寻不到。然而一旦遇到了，他很清楚得到便是永远，错过也是永远，绝不会看着千载难逢的机会从眼前流失。

       这时他也会问价，也会砍价，但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他砍价的语气是怯怯的，担心因为多几个钱少几个钱而与自己的至爱失之交臂。当然这时大师并不会因为多贪几两纹银而使交易失败、错失良主。宝马只有在伯乐的胯下，才能日行千里，甚至万里。

       神垕钧瓷界就钧瓷价格，有一句流行语，叫“钧瓷无价”。这说明神垕钧瓷人对自己的作品的态度是洒脱的、是豁达的，当然也是珍视的。他们可以无偿地把自己的作品送给真正懂瓷爱瓷的人，而不谈价格，也可以对不懂钧瓷的人开出江湖上的天价。

       由此可以看出神垕人对钧瓷的情感之深。他们可以轻描淡写地说“钧瓷就是一把泥”，又可以很郑重地声明“这件作品无价，你给多少钱我都不会卖给你”。

       说道“钧瓷无价”，我后来明白了，不是钧瓷无价，是钧瓷人爱钧如宝，一般情况下不愿说出自己作品的价值。因为，宝贝之所以是宝贝，是拥有它的人将其视为和自己的生命一样珍贵，不，甚至是比自己生命还要宝贵的东西，来加以呵护爱惜的。真正的宝藏，都是无价的，是不能用钱财来衡量其价值的，往往说出口来的价值，就已使价值打了许多折扣。

        钧瓷的价值是用灵魂来衡量的

        钧瓷是泥与火的艺术，它是宝物，更是人间神品，它的价值是需要真正懂它的人，用灵魂来度量的。

曹雪芹在《红楼梦》里说过，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对于钧瓷人来说，他们的心里，一定也有过千百次的叩问，谁真正懂钧、爱钧？

       这样的人，有，但不多，需要钧瓷人去遇，遇到了会百倍珍惜。但在遇的过程中，为了生计，他们也会无奈给自己的一件件作品标上一枚枚价格，至于是标高了还是标低了，其实他们的心中，也并没有十分的把握。

        因为曹公活着的时候，从没有想到过，他的“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能成为代代相传的经典杰作，他呕心沥血写成的石头记，能成为几千年文学长河淘尽浪花后，遗存人世间的宝珠。

      钧瓷是宋代五大名窑瓷器之一，以独特的窑变艺术而著称于世，素有黄金有价钧无价，家财万贯不如钧瓷一件的美誉。

       凭借其入窑一色出窑万彩的神奇窑变和变化无穷的图形色彩和奇妙韵味，被誉为中国五大名瓷之首。改革开放以来钧瓷生产工艺与水平都得到了划时代的提升，钧瓷也不断作为国礼现身世界。

       钧瓷之美在窑变

       村民送我的钧瓷笔筒，釉面上形成的意境图画。其前提必须是通过窑变自然形成，不是人为所致。这些意境图画有人物、动物、山水、风景、传说故事等等。这种变化妙在似与不似之间，欣赏时能引起人的联想，情景交融，从而使人心情愉悦，获的美的享受。

       匠人说，窑变是钧瓷的魂。没有了窑变，钧瓷就没有了气韵；

藏家说，钧瓷“有毒”，不敢深爱。一旦深入，欲罢不能，爱不释手；著名作家邓友梅这样评价钧瓷：到了宋代，发明了铜红釉，好像“嗵”的一声，在青瓷的蓝天上爆出一朵五彩耀目的烟花。于是，钧瓷一跃成为五大名瓷之首。

       元明时钧窑天蓝釉“四”字款仰钟式花盆，2018年香港佳士得拍出3370万。

钧瓷窑变之美打破了传统瓷器单一的色彩视觉，有了宛如曙光和晚霞般的色彩，给人意想不到的视觉享受，这就是钧瓷的独特之处，使得其他瓷器种类无法望其项背，也是引领五大名瓷之首的魅力所在。

       钧窑瓷器以“釉俱五色、艳丽绝伦”而独树一帜，它创造性地使用铜的氧化物作为着色剂，在还原条件下烧制出窑变铜红釉，并由此繁衍出茄皮紫、海棠红、丁香紫、朱砂红、玫瑰紫等多种窑变色彩。

       古代文人常以“夕阳紫翠忽成凤”“江碧鸟逾白，山青花欲燃”等诗句来赞誉这种窑变之美。

        在金代钧窑紫斑三足炉，被英国大英博物馆收藏。

        钧瓷的窑变，使瓷釉古朴、自然、神秘、文雅，充满着别样的生命力，正是这种变化使得钧窑窑变完成后，窑内没有一款色彩完全相同的产品。

     “钧不成对，窑变无双”，窑变形成的色彩变化虽看似无序，却是一种别样的美，绚烂多彩。

       清雍正 仿钧窑窑变釉葵花式三足花盆托，在今天北京故宫博物院珍藏。

        钧瓷之奇在开片

        钧瓷成品出窑时，常常刚一打开窑门就可以听到窑内的开片声。出窑后开片就更多了，“叮叮当当”，“噼噼啪啪”，似琴似弦、似筝似瑟，此起彼伏，就像在弹奏一曲美妙的交响乐。

       伴随着声响，钧瓷产品釉面上开片纹路不断涌现，并向四下延伸布满釉面。开片早的，片纹小而密；开片晚的片纹大而疏。

钧瓷开片的裂纹断面晶光闪闪，釉层厚透、釉汁欲滴。“开片”不是钧瓷独有，但在钧瓷艺术效果上却有着极强的装饰美、灵动美——“看似冰裂手摸无痕”、“静卧冰河玉凝透，碧莹浅底网无鱼”。

       而且开片不是在出窑时一次完成，而是随着时间、温度长期开裂，据说可长达六十年，甚至更久。夜深人静，偶得脆响，撩人心弦。

       钧瓷之妙在釉画

       钧瓷烧成，上有一种天然形成的画，人们称之为釉画。釉画来源于钧瓷独一无二的神奇窑变。

       钧瓷釉画犹如五彩渗化，浑然天成。从不同的角度有不同的发现，灵动透活，别具神韵，似人的“指纹”般独一无二的窑变，使其自身特色更是奇妙，所谓“钧瓷无双，窑变无对”。

       元明的钧窑玫瑰紫釉“三”字款葵式盆，2019年纽约佳士得拍得301.5万美元。

        自然窑变的釉画，可谓鬼斧神工，有的形似，有的神似，有的逼真，有的抽象，具有千古耐看的魅力。

        古人曾用 “雨过天晴泛红霞，夕阳紫翠忽成岚”“高山云雾霞一朵，烟光凌空星满天”“峡谷飞瀑兔丝缕，窑变奇景天外天”等诗句形容钧瓷窑变之妙。可以说，窑炉是钧瓷产生的母体，但艺术鉴赏给予它的是第二次生命。

       钧瓷窑变自然天成，钧瓷釉画鬼斧神工。千变万化的釉色和纹路往往出现在一件器物上。钧瓷窑变出的釉画在不同光线、不同角度下观赏，随人们丰富的想象力而呈现出人物故事、动物图案、暮沉霞飞、紫翠生烟、寒鸦归林、星辰缀天、仙山琼阁、杏雨江南、高山云雾、峡谷飞瀑、雨过天晴、江河万里、鱼跃龙门、梅花点点等釉画，任凭你去想象。

       钧瓷之绝在意境

       这是禹州村民送我的瓷瓶。钧瓷釉面色彩变化丰富，五彩渗透。一件瓷器釉面上同时出现多种复杂的色彩，很难用语言来形容，可谓紫中藏青、青中透红、红中寓白、白里泛蓝、蓝中有绿，各种色彩交织在一起，变化万千。富于变化，是艺术审美的基本要素之一，钧瓷也不例外。

       古人讲，境随意变，天人合一。因浑然天成的窑变和端庄典雅的造型而形成艳丽绝伦的别致景观，赞曰“画家嫌笔拙丹青难绘，诗人怨词穷佳句难描”。

      清雍正 窑变釉双耳抱月瓶 尺寸：高33cm，2020保利秋拍 成交价：4,370,000 人民币。

      钧瓷作为艺术品，是最能展现自由气息与包容性的，纯净之色，让人心无杂念。钧瓷之美，不论是窑变之唯美，还是开片之空灵，釉画之神韵，都使得钧瓷绝美灵修，艳压群芳，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钧瓷始于唐、盛于宋，是中国古代五大名瓷之一，并以其独特的釉料及烧成方法产生的窑变神奇而闻名于世。

        钧瓷作为中国陶瓷艺术史上的一个重要符号，在世界陶瓷发展史上占有重要地位。自古就有“黄金有价钧无价”、“家有万贯，不如钧瓷一片”之说。它独特的窑变艺术，以其“入窑一色，出窑万彩”的艺术特点广受陶瓷爱好者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