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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的味道:菜籽油煎的“肉坨子”

作者: 金石斋潘建 点击:1083 发表:2023-11-27 08:37:06 闪星:2

摘要:兴化人称肉圆为“肉坨子”,类似扬州的“狮子头”。虽说没有“狮子头”那般有文化、上品位,但在我儿时味蕾中,母亲用菜籽油煎“肉坨子”的油温油香远胜于烹作的“狮子头”。兴化“肉坨子”一煎,菜籽油香夹杂肉味香飘过几条街巷,那外酥里嫩、香脆可口的油煎“肉坨子”,一直是我留恋童年舌尖上的美味香绝。冬天,刚出锅不久的“肉坨子”,别看表面凉得快,但内里还是烫的。我们小口小口地咀嚼,在嘴里慢慢地回味,最后依依不舍地咽下去,再尖起小嘴,细咬一口,再看着温而细嫩的“肉坨子”,看看焦皮的脆嫩油香,凹凸质感,小月牙下线条流畅简洁的肉疙瘩,岂能不迷醉。

  兴化人称肉圆为“肉坨子”,类似扬州的“狮子头”。虽说没有“狮子头”那般有文化、上品位,但在我儿时味蕾中,母亲用菜籽油煎“肉坨子”的油温油香远胜于烹作的“狮子头”。

  兴化“肉坨子”一煎,菜籽油香夹杂肉味香飘过几条街巷,那外酥里嫩、香脆可口的油煎“肉坨子”,一直是我留恋童年舌尖上的美味香绝。于是,小时候母亲用菜籽油煎“肉坨子”的场景,就像电影一般回放在眼前。

  “肉坨子”,兴化人过去称之为“六大碗”(包括红烧肉、红烧鱼、红烧肉坨子、大杂烩、鱼圆、蟹黄汪豆腐)之一,大凡逢年过节或家里有啥大事请客设宴,少了“肉坨子”就不成席,可见其分量在人们心中之重。

  我小时候的冬天,随着春节临近,最穷寒之家,都会想方设法,弄点肉,做成“肉坨子”,以待新年到来。

  因为“肉坨子”是除夕夜宴上必有的菜品,在除夕之夜,“肉坨子”不只是一道美味的菜品,更是里下河水乡文化的一种自我想象、自我期许——吃了“肉坨子”,团团圆圆,万事圆满,它寓意着吉利和对美好生活的期待。

  冬天天冷,我记忆中做“肉坨子”一般都在午饭之后。为过年买了猪肉后,都要用五花肉做“肉坨子”。如今据说猪的前胛肉最佳,但过去一般会选择五花肉。不过,今天看来,五花肉太过肥腻,但在那个饥饿缺油的年代,肥腻是一种口福啊。好在那个时候的生猪,没有速生饲料,没有激素,肉质鲜美是没得说的。

  洗净之后,把肉块切成肥瘦相间的小一些的条块,然后放刀板上剁成肉末。那个时候,家家户户磨刀嚯嚯,案板叮咚作响,三斤二斤,十斤八斤肉,一会就在案板叮咚叮咚中变成肉沫,倒在搪瓷盆里。

  剁肉末的功夫有讲究。《鲁提辖拳打镇关西》里,鲁智深消遣郑屠,剁十斤精肉,十斤肥肉,消耗了郑屠不少体力,这是花和尚粗中带细的精明。不过,以郑屠手法之熟练,这二十斤肉,也整整让郑屠剁了一个早晨,可见剁肉之不易。

  剁肉馅首先是个体力活。家里剁肉馅,早年是外祖父,他曾是糖烟酒公司食堂厨师,后来是父亲,他跟外祖父学了一段时间厨师。母亲在公安局食堂勤杂当下手,虽然刀法熟练,但毕竟是女人,气力有限。父亲气大力沉,但毛快,剁完,母亲也常要简单加工下,再补几刀。

  及后我剁,却是没长性,熬不住,一会儿便觉手酸软,掌震疼,毕竟剁馅很枯燥。不过,那时我见过公安局食堂大厨戴师傅剁肉馅,只见他双手各持一把磨得发亮的菜刀,剁馅时上下翻飞,眼花缭乱,生猛而快捷。后来我也偷着学这个,虽然一开始把握不住节奏,但这个活,熟练就行。后来我跟着父亲当下手,受了点拨,加上练习,也是刀法了得,承包了家里所有的剁馅活,从剁菜馅到肉馅。

  馅不一定非要精细,但总之不能太粗大。剁好后,母亲把肉馅放置到一个搪瓷盆里,撒上些盐、味精、淀粉或鸡蛋清、切碎小葱和姜末(少许),关键是要倒上米酒——米酒既有去腥之用,也有发酵之功,更有提味之能。所谓一方水土一方风物,米酒拌馅也是一种绝好的体现。这些料放好——多少合适,全靠母亲做“肉坨子”时的鼻子和感觉,毕竟生肉不能品尝。但我自有记忆起,家里做的“肉坨子”,从未做坏过,这全仗外祖父、父亲和母亲他们代代相传的直觉和手艺——然后拌匀,放那儿醒一醒。

  不一会儿,先往锅里倒入小半锅菜籽油,小火慢慢地把菜油烧开。兴化土特产菜籽油一般是用油菜自榨的,浓香纯正,香美味好。早在20世纪50年代末,有句振奋人心的口号是“兴化油菜,全国挂帅”,当年它的单产高,在全国出名。

  再接着,母亲会用手把肉馅搓成肉圆,大小自便。通常我家的“肉坨子”,直径差不多有三四厘米大小,有时还用调羹做。做“肉坨子”时,母亲通常边上会放上半碗米酒,搓圆子时往手掌心点些米酒,一来加味,二来也可防止“肉坨子”粘手。

  母亲把做好的“肉坨子”一粒粒先后放进烧开的油锅里。此时漆黑的铁锅中翻滚着油烟,一个个“肉坨子”在虎口冒出,借着汤匙,一个个鱼贯入锅,被香艳的菜籽油气泡包裹着,不一会浮出油面,手中的网兜不停地翻滚着“肉坨子”,颜色逐渐鲜艳金黄,这时“肉坨子”就可以出锅了。迟了就会变黑,吃起来口感就差多了,煎“肉坨子”的和火候的要配合好,才能做出美味香绝的“肉坨子”。

  我们姐妹仨小时候嘴馋,母亲煎“肉坨子”时,我们姐妹仨趴灶台上围观,还时不时站起来看母亲煎“肉坨子”,都是眼巴巴的可怜样。待煎得差不多的时候,母亲会用筷子给我们姐妹仨每人夹一粒“肉坨子”,解馋。当然,少不得提醒我们,小心烫着。

  冬天,刚出锅不久的“肉坨子”,别看表面凉得快,但内里还是烫的。我们姐妹仨小口小口地咀嚼,在嘴里慢慢地回味,最后依依不舍地咽下去,再尖起小嘴,细咬一口,再看着温而细嫩的“肉坨子”,看看焦皮的脆嫩油香,凹凸质感,小月牙下线条流畅简洁的肉疙瘩,岂能不迷醉。

  “肉坨子”煎成焦黄后,母亲会用筷子把“肉坨子”一粒粒夹着放进盆子里,晾凉。这样的动作不断重复,盆里的“肉坨子”越来越多。这时满屋闻到猪肉的焦香裹着菜籽油的浓香,香味飘满了半条巷子,吸一口煎“肉坨子”的油香味就想吃,真是太诱人了。

  铁锅里的菜籽油凉下来后,母亲再用勺子一勺一勺地倒进油瓶内,用煎过“肉坨子”的菜籽油代替下面条或冲神仙汤的猪肥油,香喷喷的,味道极佳。随后,母亲会在油锅内放些水,倒入酱油、放些红糖和五香粉,再将盆内的“肉坨子”倒进铁锅里。接下来的时间,需要文火慢煨。这就是兴化的糜烧“肉坨子”。

  这时,母亲会坐在炉火前,听着锅里“肉坨子”沸腾起来发出“咕嘟咕嘟……”的闷声,不着急,慢慢等,“心无旁骛似明镜,无风何处起涟漪”般的专心等候,等到一个煤炭大半块烧完,等到“肉坨子”醇厚鲜美的味道,透过严严实实的锅盖满溢了出来……母亲会赶紧打开锅盖,用铲子轻轻地翻滚一下“肉坨子”后,盖上再焖煮一会儿,再揭开锅盖,于是乎,一锅香喷喷的美味红烧“肉坨子”出锅了。

  然后,母亲会把糜烧好的“肉坨子”连同卤汤倒进汤盆里,放进厨房的竹橱里,关上竹橱门,插好竹销,防止猫偷食。当然自家小孩也可能会偷食,这个竹销是防不住的。不过,冬天汤盆里的“肉坨子”凉得快,很快汤盆里的汤水就会凝固,上面一层卤汤,是糜的“肉坨子”凝固后的颜色。小孩要是偷食,那个印记太明显了。所以大家都不敢,更何况,我们姐妹仨都相互监督着呢。

  存储起来的红烧“肉坨子”,到了除夕晚上吃团圆饭时才会第一次上桌子,吃了好过年,好迎接新的一年。

  新春到来后,家里来客人,“肉坨子”总是少不了的一份硬菜。不过,这个时候的“肉坨子”,通常是单独盛大碗,当然也有跟酱蛋一起烧的。酱蛋又称“元宝蛋”,是指在做红烧肉或红烧肉坨子时,加入煮熟剥壳、剞上刀纹的整鸡蛋同烧,让蛋吸足肉汤,使蛋有肉味。

  “肉坨子”是新春兴化人家家户户宴请亲戚朋友的当家菜,也是喜庆宴席上必不可少的一道菜品。也可以用“肉坨子”烧粉丝和酱蛋,亦是兴化特色大菜——红烧肉圆粉丝酱蛋;油煎的“肉坨子”还可以和大白青一起烧,煮熟再丢点青蒜花,热气腾腾,香气四溢,想想都美味。

  后来生活改善了,兴化人做“肉坨子”时讲究放些荸荠,或者蟹黄肉。但我一直不是很喜欢放了荸荠的“肉坨子”。至于放蟹黄肉,我走南闯北,在各种招牌淮扬风味菜馆里的蟹黄肉圆,从来没有贏得过我的心。这蟹黄肉圆总有股脱不了的螃蟹的腥味,淹没了“肉坨子”的本味,我不喜。

  时代在变,可“肉坨子”在我们眼里心里一点没变,我尤其喜欢吃兴化民间地道的油煎“肉坨子”,那诱人的油温油香、可口鲜美的“肉坨子”,依然如过去那样沁人心脾,让我欲罢不能。一碗米饭,二三粒油煎“肉坨子”至今仍是常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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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所谓家乡菜,给人留下深刻记忆的,不仅仅是味道,更多的则是远离家乡的游子们,那种“桑梓情深”的情结。童年时候,肉坨子是道精贵菜。在兴化,肉坨子是大凡逢年过节或家里有啥大事请客设宴酒席上一道味道绝美的大菜。记得有人说过,你在外面吃过的再好的山珍海味,不如故乡的一粒稻米,我想,大概因为故乡的食物是有感情的吧,那为什么过去这么久,怀念的还是这故乡的肉坨子的味道呢?在游子的记忆里,家乡菜就是整个童年,就是曾经放飞梦想的那片故土。推荐阅读。编辑:李亚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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