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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暖的泥火盆

作者: 冼生 点击:472 发表:2023-11-13 10:48:31 闪星:0

  刚入冬,家里的暖气就不热。没辙了,我只好把多年前买的号称“小太阳”的取暖器翻腾出来点亮,再掫上几口酒借以暖胃暖身。“脑瓜子”(脑袋)里突然冒出一首耳熟能详的古诗:“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我不知道在天色将晚,大雪将至的冬日,白居易老先生用来烫酒,被烧得通红的红泥小火炉是个啥样子。不过,从我“打小儿”(小的时候)记事起,每到冬天,姥姥家炕上那烧得红彤彤的泥火盆,作为农家最原始的取暖小物件,给一辈辈的乡亲们带来的不止是温暖,还有乐趣和祥和,也承载了太多的乡愁还有那些苦乐年华的故事,勾起我一幕幕酸甜苦辣的记忆。

  我是一个儿时从乡村里走出来的孩子。可以说,我“小时晚”(小时候)的温暖就是来自土炕、土灶和与它们不离不弃的泥土火盆。

  那是上个世纪的五六十年代,还没进腊月,姥姥家房前屋后屯里屯外曾经的五彩世界就已经白茫茫一片了。“那暂”(那时候)的冬天滴水成冰,哈气成霜,“贼拉拉”(特别)的冷,能把人冻成冰棍儿。“白毛风”(大风呼啸,雪花飞舞)带着“大烟炮”(暴风雪)夹着雪粒子乱刮,像沙子打在脸上一样生疼生疼的,所以有“寒冬数九,棒打不走”的俏皮嗑(歇后语)。甚至还有在外面撒尿都得带根木棍,要一边尿一边敲,不然瞬间就会被冻住,再想尿就尿不出来了的夸张笑话。冰封大地,雪盖四野,几乎所有的农活“整个浪”(全部)一冬都没法干了,“趴家里蹲窝儿”(不出屋),演绎出的就是一年年东北民俗“北风寒,日头短,一身棉,享冬闲,泥火盆、土炕暖”的“猫冬”(躲在家里过冬)场景。

  回想“在早”(当年),屯子里的每家每户都是土坯草房篱笆寨,窗户纸糊在外,透明玻璃两小块,墙上寒霜比面白,晚上睡觉帽子戴,一早孩子把炕赖,大雪封门推不开,水缸冰碴叠起来。那日子穷的,整个屯子就没有用煤炉子的人家,全都是寒夜取暖靠火炕,白天离不开泥火盆。所以家家都有泥火盆,房间多的人家还不止一个。小小泥火盆, 虽然名不美、物不贵, 貌不雅, 但却是屯里乡亲家家户户熬过寒冬,增添温暖必备的宝贝物件儿。

  记忆中“小时晚儿”的火盆都是自个儿家用黄泥做的,因为它可以就地取材,不但经济,保暖性还好。火盆的形状多为圆形,洗脸盆般大小。我就看见我姥爷做过一次。

  他把什么苘麻呀线麻呀剪成一小段一小段的,叫“麻刀”。然后把“麻刀”与粘性较好的黄土混在一起,和成泥后放上些日子,叫“醒泥”。应该和包饺子醒面差不多吧,这么做的目的说是能防止日后火盆开裂。泥“醒”好后,用一个大小深浅理想的瓦盆倒扣在地上当模具。然后把醒好的黄泥均匀的贴在瓦盆上,拍拍打打削削刮刮的。再用泥做好盆沿还有底座,都完成后把它放在阴凉处干到不走型的时候,把它翻过来,取出里面的瓦盆,在泥胚上面刻画上漂亮的图案。或一间房子几棵树,或几只鸡鸭鹅狗等。再接着在不断的擀光压实中晒个十天半月的,一个带着栩栩如生精美图案的火盆就算做成了。漫长的冬天一家人也便有了温暖的“陪伴”。而且,姥爷一做就是好几个。我知道那是给西屋李姥姥和后屋孙家大姑做的。其实人家本没有求姥爷,不过姥爷像做过调查研究一样,知道两家需要新火盆。姥爷的一生都是这样,对屯里乡亲总是一副热心肠。

  冬天,做完早饭,姥爷把事先装好豆秸、茄杆、碎苞米瓤子或者草炭当作底料放在火盆的盆底。然后趁着灶坑里烧早饭的炭火还没有燃尽,赶紧把它“扒拉”出来,轻轻放到火盆里的底料之上,再用掏火耙把它压实。然后端进屋里,放在炕上,不用多大一会,冰冷的屋子立刻有带着泥土芳香和柴火味儿的温馨气流迅速传导开来,不留情面的把一团团冷气驱赶到房间的“犄角旮旯”(角落)。小小泥火盆看似不起眼,散发的热量也并不强大,但盛着的却是如春般温暖,陪伴的是父老乡亲,驱走的是冬日严寒,温暖的是无数寒冷的身体和心灵,也让乡亲们感受到了对未来红火日子的殷切期望。

  “小时晚儿”冬日的一早儿,哪怕姥姥在灶间喊破嗓子,我总是“竟意儿地”(故意)赖在被窝子里不起来,因为屋子里实在是太冷了。几乎每天都是我的姥爷把泥火盆里装满炭火搬到炕上,然后由姥姥把我的棉袄棉裤翻过来烤的热热乎乎,我才满眼“眵目糊”(眼屎)美滋滋的从被窝里爬出来把衣服穿上。这热乎乎的棉衣里,饱含着姥姥如掌心般的柔情温暖。

  每每一场大雪过后,姥姥家的院里院外便成了我和“界壁儿”(邻家)小伙伴嬉戏的天然乐园。我们堆雪人,打雪仗,与小伙伴雪里蹚,冰上跑,取之不尽的白雪带给我们无穷的乐趣。等疯够了玩累了,踩着“嘎巴嘎巴”的雪,从外面回到屋里,才感觉到手和脚已经被冻得猫咬似的。姥姥看着我被冻得嘶嘶哈哈,“大鼻听”(鼻涕)都流到嘴边的样子,眼里满含温暖、怜爱还有责备,但还是一如既往“麻溜的”(赶紧)放下手里的针线活,帮我脱鞋上炕,拉我坐到她的身边,先是揉揉我的脸,然后再搓搓我的手,最后才把火盆扯过来,让我把冻得通红的脸和手靠近那温暖的红光。姥姥告诉我:“先把冻僵的手搓一搓,再到火盆上烤一烤,这样就不会很疼,如果把冻冰的手直接放到火上烤,手会很痛的。”果然,经姥姥搓揉后,我再把手放到火盆上烤,不但手一点也不疼了,而且有一股暖流通过脸和双手传遍了全身。看着面前一边“拨拉”(挪开)着盆里的火,一边帮我翻动着双手的姥姥,我总觉得有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东西在我心里萌发、成长着,特别温暖的那种。

  其实,火盆的用处和好处不单单是取暖,它的应用范围还挺广泛的,给悠闲、惬意、智慧的乡亲们提供了许多方便,也生发了许多生活情趣。

  对大人们来说,猫冬的季节,吃完早饭,不管哪家的大姑娘、小媳妇、老娘们儿,有事没事“盯把”(持续)往一块凑合,扯闲篇,唠闲嗑。而谁家屋里暖和,谁家就招人儿。但凡有“且儿”(客人)顶着风雪进屋,主人准会热情的把来人让到铺着炕席的土炕上,腾出地方,把火盆让给来的“且儿”。“且儿”进屋后一般也不会客气,当即脱了鞋,上炕就把脚贴在火盆旁。热乎一会后,主人就会拽过炕上的烟笸箩,会抽烟的“且儿”就会把自带的一支长杆的铜烟袋锅里,塞满老旱烟,用右手大拇指按紧,使旱烟不易掉出来,递给对方。来“且儿”会用烙铁在火盆里扒出旺火,右手持烟杆中间部位,歪着头探着身烟袋锅便触到盆里的火,然后就吧嗒吧嗒地裹着绿玛瑙烟袋嘴,一铜锅烟便被炭火引燃。接着就一口一口地吞吐着属于农家特有的闲适和惬意。

  而围着火盆剪鞋样、缝鞋帮、纳鞋底,捻麻搓绳,缝新衣,为迎大年赶着各种针线活,成为女人们一冬的活计。她们手里一边忙着活儿,嘴上还一边说着张家长李家短的八卦话题。什么谁家姑娘快“出门子”(出嫁)了; 谁家媳妇“猫月子”(坐月子)没有奶; 谁家两口子“叽咯”(闹别扭)要“打八刀”(离婚)啦; 谁家女人回娘家久了就是外边有人了;谁家媳妇做姑娘时就和男人不正经了……

  而盘腿坐火炕则是她们的最强项。两只腿必须压在屁股底下,“膊楞盖儿”(膝盖)上下必须一条线那才叫地道。这也就有了老辈人说的:“大丫头家家的”不能光图“得劲儿”(舒服),要“坐有坐相”“站有站相”的家规家训。还有,诸如送姑娘、娶媳妇,诸多程序细节;过年过节,送年礼、走人情,诸般说道规矩,都会在火盆前向长辈人一一请教。人情练达的长辈这时往往片言只语便点透事理脉络,使晚辈人不致在礼数规矩上出现纰漏差错。

  令我最难忘的是聚在生产队大炕上的老爷们儿(男人),一天闲的“五脊六兽”(百无聊赖),“晃常儿”(时常)“下晚黑”(晚上)就往生产队那“噶达”(地方)凑合。你问“拥乎啥”(为什么)?“脑乎”(暖和)呗!队部每天晚上都要烀马料,里间的大炕被烧的都烫屁股,再加上锅里的热气还有“大家伙儿”(屋里所有人)身体散发的热量,生产队的屋里总是热气腾腾,温暖如春。所以,每天一到“下晚黑”(夜晚),生产队队部的屋里就特别的热闹。这边南炕上,一伙人吆五喝六的推牌九,“边拉儿”(旁边)一帮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卖单儿”(看热闹);那边北炕上,一帮人则围着一个大火盆摸黑静静地听屯子里会“讲瞎话儿”(故事)的人讲着一个个我从未听说过的神奇故事。屯子本来就不咋大,我的姥姥家离生产队也“不远辖”(不太远),所以一到“下晚黑”我就“盯架儿”(总是)往生产队“出溜”(过去)。小孩子嘛,一个个贼淘,没几个能“消停”(安静)在一边“卖呆儿”(看热闹)的。几个调皮的里屋外屋连跑带疯,滋哇乔叫唤,一会就把大人们惹“急眼”(生气)了,有人就没好气的连“吼喽”(呵斥)带“呲哒”(训斥)着:“‘小崽子’(小孩),一个个的“赛脸”(登鼻子上脸)是不是?找削(揍)啊,都给我‘消停点’(安静),再不消停都‘滚犊子’(滚开)!”这下,几个调皮的孩子都“鼠咪了”(吓傻了),“立马”(马上)“消停”(安静)了下来。

  此时,“大约摸”(大概)已经二半夜了,天上的“三星”都已经老高了(夜深了)。不仅大人们听“瞎话”听得入了神,毫无困意,久久不愿散去,就连我们几个“稀罕”(喜欢)听书的“小嘎豆儿”(孩子)们也听得兴致满满不愿回家。此时此刻,瞅着炕上那“贼啦大”(很大)的泥火盆里忽闪忽闪的火星,就像从银河坠落下来的点点繁星,连同身旁一个个穷欢乐的三叔四大爷们,构成了一幅童话故事般的画面,这种别致的夜生活场景,给了我一段别样的田园牧歌般的生活感受。那一个个难忘的夜景,那些曾经无数次激动过我的《秦琼卖马》《姜子牙封神》《岳母刺字》等一个接一个、一段接一段的故事,今天想来就像动人迷梦一样,永远留在了我记忆的最深处。

  馋嘴是孩子的天性。尤其是生活单调时味蕾顿开,那才叫儿时的欢乐。小时候火盆带给我的最大乐趣就是它的各种诱人的“烧烤”。每当我从外面疯够了,肚子里空落落的,进屋上炕后,扯开嗓门大呼小叫的就是“姥姥,我要吃烤土豆!”。身子瘦弱且裹了小脚的姥姥,忙不迭从屋角的土豆围堆里,挑选几个大小合适长相顺眼的土豆,用烙铁“扒拉”开火盆顶层的灰,把生鲜的土豆埋进火盆里。姥姥每隔一会儿工夫,就翻转一下土豆,目的是让土豆能够受热均匀,不至于一面烤黑烤糊了另一面还夹生不熟。烤得香喷喷的土豆味儿从火盆里飘过来,在我的小鼻翼下萦绕,惹得我“哈拉子”(口水)顺嘴止不住的往外淌,都快没“耐心烦”(耐心)了。姥姥却在一边说,不急,不急,烧土豆是个慢功夫,土豆多烤一会儿,才香,才甜,才面。别总扒拉(翻动),等它放屁了就熟了。还教我说:“土豆土豆是个球,放个屁,你就熟。”过一会土豆还真的放了一个长屁,把灰都呲起来了,这时土豆真的熟了。其实土豆放屁,是在熟了的时候,放出的一股热气。这时,姥姥用烙铁把土豆从火盆里扒拉出来,稍冷却一下,拿在干枯的手上,不时地颠来颠去,还不断地鼓腮吹拂,细心地去掉外层土豆皮,把烤得金黄金黄热乎乎的土豆递到我的手上。早已经等得不行的我,一口咬下甜甜面面的土豆。天啦,那香那甜那满足,真的是无法用语言来描述。掉光了牙的姥姥在一旁看着我的吃相,抿着嘴笑得好开心。

  最有趣的是烤“家雀儿”(麻雀)。那个年代农村的“家雀儿”成群成群的,“老鼻子了”(形容多)。一场鹅毛大雪过后,积雪遍地,小“家雀儿”觅不到食儿,就一群一群的落在园子栅栏上叽叽喳喳四处“撒漠”(张望)。我就找来一个大笸箩,再找一根小木棍,小木棍上系一根细麻绳,把门口的雪扫出一小块,让它露出地皮儿,然后把笸箩放在地上支起一个边,笸箩下面撒上谷子。我蹲在屋门后透过门缝,手里拉着绳子,眼睛紧紧地盯着笸箩,当发现小“家雀儿”飞下来钻进笸箩里吃谷子时,立马一拉绳子,小“家雀儿”便被生生的扣在笸箩里。这时,我便在地上猛劲地“逛荡”(转动)笸箩,不一会便把“小家雀”“逛荡”(摇晃)晕了,然后一个个的抓出来装进一个小口袋,都收拾停当后便进屋开始在火盆里烤“家雀儿”。“家雀儿”也不去毛,“囫囵个儿”(完整)地埋进火盆里,结果弄得满屋子都是烧羽毛的味道。“家雀儿”的毛烧没了,肉也基本烤熟了,把皮剥了,一股肉香散发出来,看着“甜嘴巴舌”(舔嘴唇 吞口水)“稀罕巴嚓”(喜爱)的我哈喇子(口水)都流出来了,姥姥笑的连嘴都合不拢。虽然“家雀儿”个小肉少,但吃起来“贼香”(特别香),在哪个很难见到荤腥的年代,还是很解馋的。正因为解馋,所以乐此不疲,“晃常儿”(时常)就扣几只烤烤。

  还有烤豆包,我特别“稀罕”(喜欢)火盆的慢火把豆包表面烧出的那层“噶脂”(微黄的硬皮),老香了!

  烤粉条,把粉条放在火盆里,“滋啦”一声响,粉条丝瞬间变得白白胖胖,吃着脆脆香香的,然后再把剩下的一段一段续入,给人别样的情趣。

  为了“闲噶哒牙”(嚼零食),烧苞米粒就更有意思了。把一小把苞米粒埋进红红的火盆里,不一会苞米粒就变成了一个个小钢炮,“嘭嘭”地炸裂开来,绽开了一簇簇白亮亮的米花儿。这些米花带着炭火和一串串烟尘瞬间四散飞起,炕上、地上落满了灰尘。直到苞米粒都爆完,火盆里才消停下来。此时的炕上地下让我“霍霍的”(破坏)一片狼藉,惨不忍睹。此时的我手上脸上“埋了咕汰”(脏)沾满了灰不说,嘴巴子更是吃的乌漆墨黑儿“魂儿画儿的”(脸上有污垢),俨然成了“鬼花脸”。

  每当晚上我躺在热热的被窝里,姥姥便戴上老花镜,拿起我的棉裤棉袄,坐在火盆儿前,把油灯挑亮,为我捉虱子。我瞅着姥姥的两个大拇指盖都掐红了。姥姥可能是懒得掐了,便把捉到的虱子一个一个地扔进泥火盆儿里,把虱子烧的叭叭脆脆地响。真的挺好听(呵呵)。嘴上还一边说着:“这孩子,肉也太甜了,虱子都喜欢吃,看看,一窝一窝的。"姥爷在一旁笑着说:“没事儿,虱子多了不咬人。"。姥姥看着裤缝里那白白的虮子说:“不捉了,赶紧拿到外面冻上一宿,就都‘绝根’了(断子绝孙)”。姥姥说的还真对,早晨用笤帚疙瘩把棉袄棉裤一扫,冻死的虱子虮子就都被扫没了。"再穿到身上,真的没有虱子的爬动感了,也不觉得“刺挠”(发痒)了。

  火盆的故事说到这里,有一件与火盆相关的事我记忆犹深,每每想起来就让我愧疚悔恨不已!

  那是我七岁那年冬天的一个晚上。那时的农村没有电,家家晚上都是油灯照明。为了节省灯油,绝大多数家里都是两顿饭,天一黑下来早早就躺下休息了。这天晚上也不知道是“多乾儿了”(几点了),我还特别的精神,没有觉,睡不着,看看火盆里还有火,就“哀咕”(央求)已经入睡的姥姥给我烤豆包。“下晚黑”(晚上)是不能随便“豁楞”(翻腾)火盆的,我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知道这是不吉利不能触碰的老规矩。本以为姥姥会拿这个吓吓我,断了我烤豆包的念想。没想到的是,姥姥“架不住”(顶不住)我的“哀咕”,什么也没说,起身披了外衣,点上油灯就迈着被裹得尖尖的小脚,一只手端着煤油灯,另一只手遮挡着灯芯火,以防走路带起的风吹灭小小的灯捻火苗,一边摸索着没有一点怨言的走到“外屋地”(灶间)的柴堆下,取(qiu)了几个豆包,转身回到屋里,脱鞋上炕,扒拉扒拉火盆里的余火,便把豆包放了进去,再用盆边的炭灰把豆包埋上。做完这一切,姥姥已经冻的打起了哆嗦。尽管如此,姥姥还是带着有点心疼又安慰的语气告诉我,别着急,等一会儿豆包就烧透烧软了。此时,我有点后悔了,后悔自己不该如此任性,不该把年迈的姥姥折腾起来冻的直打寒颤。

  现在想起来,我恨自己怎么这么的不懂事,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竟这样自私的去折腾身体孱弱的姥姥。但是这还不是我最不能原谅自己的。我最不能原谅自己的是后面所发生的事情。

  姥姥此时躺了下来,我也冷的不行,就“抽冷子”(突然)撩起被子往被窝里钻。没想到由于我“毛愣三光”(毛手毛脚)的动作,竟把火盆里用来拨灰的烙铁压到了火盆外,正好烫在了刚刚伸出被子外,要帮我把被子盖严的姥姥的胳膊上,姥姥“嘶”的一声,瞬间她的胳膊上就起了几个大水泡。我明显的能看出来姥姥疼的胳膊直打颤,脸都扭曲的不成样子了,吓得我一下子就哭出了声来,把姥爷也给哭醒了。

  姥爷看了情况后,什么都没说,穿上衣服下地就去了外屋地,一会的功夫我就看到姥爷拿来半碗大酱,然后轻轻的涂抹在姥姥胳膊的水泡上,又在姥姥的指挥下,在柜子里找来一块布,撕成宽一点的布条,缠绕在姥姥的胳膊上,把抹过大酱的伤处严严的包裹起来。这时,姥姥看我还在抽泣着,用另一只胳膊把我搂进她的臂弯,我鼻子一酸,愧疚的眼泪再一次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我转过头对姥姥说:“对不起,是我不好,原谅我的不懂事,我再也不吃烤豆包了!”姥姥一边帮我把眼泪擦干,还一边宽慰我说:“别哭,姥姥没事,明天就好了。”

  随后,姥姥还不忘查看一下火盆里的豆包。由于光顾着忙乎处理姥姥烫伤的事,早把豆包忘了,结果豆包已经烧焦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只要想起把姥姥烫伤这件事,我都会为自己的不立世、不懂事儿懊悔自责不已。

  这篇短文基本写完了,家里的暖气也有了嘶嘶作响的声音,提示它会热起来的。天越冷,越能体会热的重要,哪怕一丝暖流,都会让人记忆恒久。岁月带走了时光,远去了泥火盆。泥火盆陪伴的艰难岁月已成为一种回忆。但在我的心底,泥火盆燃烧着留下的温暖记忆,尤其是故乡那些淳朴而善良的父老乡亲,还有那些童年的玩伴,总是让我挂肚牵肠梦绕魂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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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在物资匮乏的年代,有许多日常生活中的小物件。不仅打上时代的烙印,见证了那段历史,而且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泥火盆便是其中之一。那年月的火盆,给了一个时代以十分深刻的记忆!围绕着火盆取暖的那些记忆便是一个岁月的流连!火盆承载了太多的乡愁,还有那岁月的故事!点滴记忆,慢慢沉淀,却温情依旧。有火盆的岁月,任凭窗外寒风呼啸,心总是那么温暖。如今,泥火盆早已成为“古董”。可是泥火盆飘逸的温暖的泥土芳香,依然留存在记忆深处。推荐阅读。编辑:李亚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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