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秋日，沈阳抗美援朝烈士陵园，阳光和煦，松涛阵阵。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伏在陵园一块墓碑上掩面失声痛哭，一边哭，一边抚摸着墓碑，喊着：哥，对不住，56年了，我们才找到你。在场的人无不为之动容。墓碑上，红星下镌刻着的“烈士范万章”几个大字熠熠生辉。

老人叫范淑兰，是从千里之外的新疆赶过来的，特地前来拜谒找寻了56年的哥哥。56前的冬日里，他们一家得到了哥哥范万章牺牲的消息，收到了哥哥生前的皮包、立功证、奖状等遗物。范淑兰清楚地记得，很长时间里，父亲、母亲，以及哥哥弟弟们，为二哥的逝去伤心不已……

八路战士成了飞行员

胶东是革命老区，1927年4月，范万章出生于栖霞北十里铺村一个贫苦的农民家庭。兄弟姊妹7人，范万章排行老二。范万章从小聪明好学，肯于吃苦，常帮家里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尽管年龄不大，但他明事理，辨是非，思想进步，积极上进，年纪轻轻便加入了青年抗日先锋队，站岗、放哨、送信，样样出色，经常受到表扬。有一次，鬼子到村里扫荡，住在村里。人小胆大的范万章，白天藏起来，晚上将日本人的子弹和炸药偷出来，运出村子，送到抗日队伍。1945年10月，他参加了区中队，不久来到胶东军区，成了一名八路军战士。1947年初，在莱西姜格庄战斗中，作为班长的范万章身先士卒、冲锋在前，带领全班战士英勇作战，打退数倍敌人的3次进攻，胜利完成阻击任务。战后，受到上级表扬。之后，先后担任文化教员和副排长，尽职尽责，表现优异，曾3次立功。不久，便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新中国成立后，组建人民空军，要求“从打过仗的陆军优秀连排干部和老战士中挑选飞行学员”，范万章有幸被选中，来到刚组建的空军第四航校一期甲班学习飞行。此时的范万章，不知有多么高兴，心里想，先前咱拿步枪手榴弹跟敌人干，以后开着飞机，那该多来劲！

差一点停飞

初春里，东北大地残雪消融，大地复苏，航校学员进入了紧张的飞行训练。

由于文化程度较低，数理化基础差，航空理论学习吃力，范万章的考试成绩总是最后一两名。

生性好强的的范万章，心急如焚，从参加革命那天起，无论做什么，自个从来就没有落在后面。这一次，真是丢了人。初教机阶段，他各个课目成绩都不尽如意。中教机训练，带飞7个多小时，范万章依然保持不住飞行状态，单飞已是遥遥无期。

来自苏联的教员见了直皱眉头，认为他不是飞行的材料。带飞时，由于他俄语不好，与教员交流困难，加之成绩不理想，达不到正常水准。苏联教官脾气大，急了会动手打他，范万章觉得是自己不争气，该罚，便咬紧牙，不吭声。

一次带飞中，苏联教官骂他：“动作这么轻，你那么怕死啊？”范万章生性耿直，平日里最不爱听“怕死”二字，不由血液冲上头顶，猛地一推驾驶杆，飞机对着地面直直冲去，心里想：我倒要看看，咱俩谁怕死！教官吓得大喊：“拉起来，快拉起来！”。范万章任他喊，手狠压驾驶杆，冲着地面而去。在教官快绝望了的时候，才重新把飞机拉向天空。

下了飞机，一身冷汗的教官给范万章的评语是：接受能力差，建议停飞！校长吕黎平是红军出身的飞行员，他查阅了范万章的飞行记录本，发现他虽有接受能力慢的一面，但主要是教员对他缺乏全面了解，没有因人施教，不够耐心，采取了一刀切的教学方法。于是他亲自找范万章谈心，讲了不同飞行科目下的操纵体会，语重心长告诉他，飞行是一种体力与脑力相结合的劳动，仅有不怕死的精神还不够。

顿时，范万章茅塞顿开，他对吕校长说：“校长放心吧，我明白了，我会努力的！”

其后，吕黎平亲自带飞范万章，循循善诱，改正了他的痼癖动作。经过校长耐心施教，以及自身刻苦钻研，勤学多练。毕业时，他从一个要被淘汰的学员，考试成绩竟达到了优秀水平，最终以优异成绩毕业。

僚机也让敌丧胆

从航校毕业的范万章，被分配到空3师7团3大队，担任副大队长、长机赵宝桐的僚机。不久，空3师开赴抗美援朝前线，驻守浪头机场，开始了火热的战斗生活。这位经过新中国航校精心训练出来的飞行员，在抗美援朝空战战场上发出了夺目的光彩。

1951年12月2日下午，能见度不像平日那样明朗，天空浮动着稀薄的烟雾。空3师机群奉命起飞。激烈的空战后，范万章按照指挥员返航的命令，驾驶战鹰随机群飞出战区。他想，领导要求打小仗，在小胜中摸索经验，要是这个时候遇上一两架敌机就好了。想到这里，范万章抬头向四周张望了一下，猛然发现右前方有3架敌机，被友邻空军某部机群追击，正丧魂落魄向南逃窜。

此时，他的神经顿时兴奋得绷紧起来。“我来收拾它！”范万章立即向带队长机报告，得到长机准许后，范万章驾机冲了上去，接近了敌机，瞄准最后一架，猛按炮钮，击伤了这架敌机。见有人偷袭，敌人顿时慌作一团。当看清只有一架追机时，随又露出凶恶面目，仗着机多势众，围了上来，想咬住范万章的尾巴。此时，范万章见油料已不多，又是单机，不宜过久恋战。于是，便加大油门把敌机甩在后面，胜利返航。

第二天，范万章正和战友在做战斗总结，突然发现彭德怀总司令来了。彭总看望完手背冻得发紫的地勤人员，来到了范万章跟前，和他们热情地握手。

看着他的着装，彭总关切地说：“地上天气冷，空中更冷啊！”范万章挺胸答道：“不冷，司令员同志，还不到零下45度。”彭总听完笑了，把他的衣服上一个扣子解开，看看飞行服内的着装保不保温。

随后彭总说：“这么点衣服冷啊，要加厚，飞行服也要再宽一点，里面可以多穿点。”

首长的关心，使得范万章格外温暖，内心里也更增添了战胜敌人的勇气与动力。

空战中，志愿军空军一般采用长僚机编队，飞前面的长机会先发现敌机，首先进入攻击状态，击落敌机概率要多一些；飞后面的僚机任务是掩护长机攻击，责任大、风险也大，击落敌机数量也往往会少于长机。

范万章深知，要担起僚机这一重任，必须练就一身过硬的飞行本领。有这样的信念在胸，他积极学习专业理论，苦练飞行技巧，经常利用晚上“开小灶”。一有空闲就和战友们分析、探讨飞行技能，研究、模拟战术战法。每次战斗结束，他都会自觉回顾战斗中的表现，认真总结经验教训。

战场上，范万章发扬大无畏的革命精神，与凶残的敌人展开近距离格斗，用“刺刀见红”的勇气，打得敌人落荒而逃。在敌机占压倒性优势情况下，沉着冷静，机智果断，多次转危为安、反败为胜。

正是凭着过人的勇气和高超的技战术，在其后的作战中，作为僚机的范万章，能够抓住有限的战机，取得击落敌机5架、击伤敌机1架的辉煌战绩。

1952年1月6日上午，范万章与战友于朝鲜龟城上空巡航，观察发现，左前方有两架敌机，正偷偷朝着长机组僚机严忠祥机尾飞过去，企图偷袭。他一面急呼严忠祥，一面向带队长机请求攻击。得到准许后，他作了个180度的急速转弯，向敌机冲去。

紧接着，范万章迅速打出一串炮弹，驱散了偷袭的敌机，使战友严忠祥脱险。

然而，他自己却掉了队，成了孤零零的单机。

敌机群很快发现了他，瞬间便饿虎扑食般围了上来。4架敌机凭借数量优势，分两对双机，左右开弓，侧坡度上升。一串串炮弹从范万章战机的前后左右掠过，此时，范万章并没有惊慌，而是拉起机头，朝太阳所在方向飞去。强烈的阳光刺得敌机飞行员睁不开眼睛，一时乱了方寸。

趁敌机盘旋搜索之际，范万章利用阳光作掩蔽，利剑般地从万米高空直冲下来。敌机万万没料到一架单机竟敢杀回马枪，一下子阵脚大乱。

范万章趁机咬住最后一架敌机，狠狠按下了炮钮。一通射击之后，敌机拖着浓烟坠地爆炸。其余敌机见势不妙，赶紧逃走。范万章调整好机身，继续追赶编队。

飞行中，他机警地观察周边的情况。不一会儿，又发现4架返航的敌机。范万章趁其不备，一个翻转下滑，从9000米高空俯冲下来，对准敌长机果断开火。敌长机被击中，机身冒了烟，抖动两下继续逃窜。范万章迅速追了上去，一通火力攻击后，敌长机被击落。其余3架敌机恼羞成怒，仗着数量多，围着他上下翻转，企图获取高度优势。

这时的范万章异常镇定，巧妙与敌机进行周旋。估摸着敌机将要开炮瞬间，他猛地蹬舵拉杆，飞机“唰”地一下向左上方闪去，敌机炮弹贴着他的机身飞了过去。

范万章敏捷地拨转机头，反转到敌机的后上方，对准最后1架敌机开火，敌机凌空爆炸。

见同伴连连毙命，剩下的2架敌机吓破了胆，加大速度拼命向海上逃窜。

这一仗，范万章在掩护战友的同时，取得了击落敌机3架的辉煌战绩。他也因此荣立特等功，并获得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军功章。

1952年1月11日上午，范万章和战友们刚刚结束一场空战，带着胜利的喜悦返航时，他照例是飞在编队最后的08号机。

当时离机场越来越近，飞在前面的飞机已经放下起落架，准备着陆。突然，4架美国空军的F-80战斗机从云缝中钻了出来，并向我编队偷偷摸过来。范万章发现敌机后立即向长机报告，领队长机赵宝桐当即下达攻击命令，带着范万章向4架F-80战斗机冲过去，严忠祥也带着僚机周金声迅速侧应掩护。

很快，敌我双方战机缠在了一起开始了格斗。经过几个回合的较量，范万章终于咬住敌长机，一个长射，将其击落。敌机队形骤然大乱，严忠祥抓住时机抢占有利位置，正准备对1架飞机攻击时，突然发现范万章后面被另一架敌机咬尾，于是他马上把机头转了转，调整了一下前置量，朝咬住范万章的敌机一阵猛攻，炮弹正击中敌机要害，那架企图咬住范万章的敌机冒烟掉下去了。

这一天，范万章在日记里写道：“如果没有党的领导教育，没有兄弟部队的协同配合，没有同志们的热情帮助，是不能取得胜利的。今后，我决心要更好地研究战术，用智慧及集体的力量来战胜敌人。”

勇士热血洒江天

1952年8月8日，范万章奉命再次随部队出击。空战结束，一场激烈的空战结束后，我战机编队返航时，隐藏在云层中的4架F-86战斗机狡猾地窜出来，偷偷咬上了编队。最先发现敌情的范万章，来不及报告，单机迅速插入敌阵，冒着弹雨，穿过火海，上下翻滚，当即把为首的敌长机击落。其余3架敌机见状，放弃攻击我机群编队，转而向范万章扑来。范万章毫不畏惧，一人迎战3架敌机，从万米高空直打到千米低空。

混战中，范万章的飞机多处中弹，身体负伤，体力已支撑不住，处境非常困难。此时，他完全可以把敌机甩掉，迅速让自己脱险，但是他没有这样做。因为他知道，只有挡住这群敌机，才能保证前面要落地机群的安全，赢得时间，赢得胜利……

敌人的炮火愈来愈猛烈，他的飞机再次被击中，在用力拉动操纵杆后，他发现战机已经基本失控。

“01，01，我是08号，我不行了”，地面指挥听到了范万章虚弱的报告。

“跳伞，快跳伞！”指挥员喊道。

战友们没有想到，范万章做出了人生中最后一个决定：油门加到最大，驾着熊熊烈火的战鹰，径直向敌人机群猛冲过去……

一个年仅25岁的生命顷刻间陨落空中。

范万章最后的声音，强烈地震撼着战友们的心！也许人们永远不知道范万章当时是怎样想的。但有一点十分清楚，那就是：他牺牲了自己，保护了大队的战友，他与他的战鹰虽然陨落了，但他满腔年轻的热血在升腾，染红了长空，谱写了华章。

“我亲眼看到美国强盗灭绝人性的轰炸，许多人牺牲了，残废了。许多人失掉了他们的妻子、丈夫和孩子。……我不能容忍这些暴行，也不能让这些暴行在我们祖国领土上发生，我要坚决、勇敢、主动地打击敌人，为他们报仇！”范万章留在请战决心书的最后几句话，标了一个一个的红点，他用自己的行动，兑现了一个新中国的飞行员，对祖国和人民的忠贞誓言。

中国人民志愿军领导机关给他追记“特等功”，并追授“二级战斗英雄”称号

半个世纪里的找寻

范万章共有兄弟四人和一个妹妹，他排行老二。范万章牺牲时，已经有了一个儿子，妻子在上海工作。后来，妻子将儿子送回山东栖霞老家。栖霞当地政府对烈士的亲属给予了照顾，范万章儿子长大后，在栖霞一家医院安排了工作。不幸的是，上世纪80年代，范万章这个唯一的儿子因意外去世，留下一个年幼的女儿，被孩子的奶奶领回了上海……

多年来，范家全家人想尽办法，查找范万章的安葬之地。烈士的父亲满怀痛楚四处打听询问、不停地写信，找寻儿子的墓地下落。孩子为国捐躯，全家为之光荣，但他不希望儿子的坟墓无人祭扫。可多年下来，却没有一点消息。

“儿子，你在哪里？娘想你呀！”范万章的母亲一想起儿子，就泪流满面，甚至连梦里她都想知道，老二的坟墓到底在哪？但一直到闭上眼睛，二老也没能到儿子坟前看一眼，哪怕说上几句话。

父母去世后，范淑兰和弟弟范万堂接着寻找二哥的坟墓，甚至一度产生到离朝鲜最近的丹东查找的想法，但均因姐弟俩已经在乌鲁木齐工作，有诸多不便而未能成行。姐弟俩到乌鲁木齐工作，也是受烈士的影响。1953年，范淑兰想参军，完成二哥未了的心愿，因为一些原因，没能参军入伍。听说新疆招支边青年，就报了名，来到了新疆并扎根于此。后来，她的弟弟范万堂也来到新疆，和姐姐一样，在当地的汽车厂工作，直到退休。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姐弟俩给有关单位写信。接到的回信说，也不知烈士安葬何处，等有消息，会告知。拿着这封信，姐弟俩抱头痛哭。“我们都以为这辈子再也看不到哥哥了，不能给他扫墓了……”他们几乎绝望了，毕竟已是七八十岁高龄了。

2008年的春天，范万堂的儿子范惠利给了他们一个惊喜：4月14日，范惠利上网，无意中看到了沈阳日报寻找烈士亲人的报道，才知道二伯父被安葬在沈阳的消息……

那一夜，范淑兰怎么也睡不着，眼泪止不住往下流。她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和弟弟去沈阳，给二哥扫墓。经过56年的寻找，范淑兰和范万堂终于找到了哥哥的墓碑。见到墓碑，如同见到了活着的哥哥，心里积攒多年的悲痛一下子奔涌而出，姐弟俩号啕大哭，边哭边说：哥，咱爹咱娘，能活着见到你，该有多好……

星辰不会因时间流逝而黯淡

阳光透过树叶洒在范淑兰和弟弟的白发上，松涛阵阵，恍若丝丝细语，在同远道而来的姐弟诉说。

56年，不算短，也不算长，是新中国一路成长的历史，也是中国空军壮大的不凡历程。

当年范万章离开家时，只有18岁，成为飞行员，刚刚22岁，为国捐躯时，年仅25岁。25岁，正是人生大好的年华。为了新中国，为了千千万万人们刚刚到手的幸福生活，范万章与他的同龄人，义无反顾地搏击蓝天，笑对死亡。

当年，刘亚楼有言：“我们等不及了”。是啊，三千里江山笼罩在敌机轰炸的炮火里，我地面部队没有丝毫空中保障，交通物质送不上去，前线紧急。很多时候，是敌人逼着我们成长起来的，被逼无奈，只有“空中拼刺刀”。王海有言：“山东人有一句话，老子把脑袋瓜子别在裤腰带上，什么都不怕。宁可死了，也得完成任务。”

美国空军参谋长范登堡说：“共产党中国似乎一夜之间便成为世界空军强国之一”。     

奇迹来自勇敢执着，来自年轻无畏，从空四师大队长李汉击伤F84拉开帷幕，到大队长王海带领大队空战80多次，击落击伤美机29架，从飞机上下来后高兴地吟唱京剧；从刘玉堤一次升空多次空战击落4架敌机，贴海超低空飞行，到李永泰战机机身被打出56个窟窿，凭借精湛的技术安全返回基地，被战友起名“空中坦克”；从张积慧击落美军王牌飞行员戴维斯，到孙生禄，驾驶熊熊燃烧的战鹰，毅然撞向敌人机群。每一战，每一曲，无不奏响着中华儿女对祖国和人民的赤诚！

是的，勇者无畏，一往无前，敌人从未见过的空中打法，让他们胆战心寒。而这些创造奇迹的空中勇士们，却都是一些年轻人，王海25岁，刘玉堤28岁、李汉27岁、张积慧24岁、赵宝桐23岁、韩德彩18岁……平均飞行时间200多小时，在喷气式飞机上飞行还不到20小时，相当数量的飞行员在上战场前，还没来得及用机炮开过炮。

抗美援朝一战，包括范万章在内的116名志愿军飞行员血洒长空，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高擎起新中国不可侵犯的尊严。世界从朝鲜战争中认识了新中国，也从朝鲜的空中作战中，认识了年轻的中国空军。空中雄鹰留下的精神财富，成为人民空军建设的法宝。

星辰不会因时间流逝而黯淡，故事不会因年代久远而平淡，英雄更不会因岁月沧桑而老去。一个有希望的民族不能没有英雄，一个有前途的国家不能没有先锋。曾经一批像范万章这样有血有肉、敢于亮剑、精忠报国的先锋，用热血和生命铸就了共和国坚不可摧的蓝天长城。仰望星空，一代代骄子在历史的天空中如颗颗永不陨落的恒星，熠熠生辉。他们的故事过去得越久远，留给人们的怀念就越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