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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地理】我的老家清官店(之六)

作者: 清官店人 点击:881 发表:2023-05-29 05:57:24 闪星:2

摘要: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故乡地里的庄稼和瓜菜的品种是丰富多样、难以尽数的,现在大田里差不多就剩下小麦和玉米了,许许多多的农作物已经不再时兴或者已经灭绝,比如:紫花棉、多穗高粱、甜秫秸、黍子、稷子、“秋里忙”豆角、甜疙瘩、“金香炉”和“汉子腿”甜瓜等。

       我们这代人,虽然经历了许多这灾那难,但在人类发展史上却是最幸运的。因为我们既赶上了农耕时代的结尾,又赶上了飞速发展的机械化、电气化时代和今日的电子时代,几千年的转变,全在我们这七八十年间。

       农耕时代,不仅劳作方式、生活方式与现在大不相同,就是地里的作物和野草也与今天并不完全相同。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不管是单干时还是合作化初期,村人经营土地主要是为了吃饱肚子和自给自足,因此凡是生活需要的都在田间种植。在我童年记忆里,故乡地里的庄稼和瓜菜的品种是丰富多样、难以尽数的。但随着农村劳力的短缺、农业机械化的发展和人们经营理念的变化,老家地里的农作物品种越来越少,现在大田里差不多就剩下小麦和玉米了,许许多多的农作物已经不再时兴或者已经灭绝。

 

       我国种过彩色棉

       1995年9月30日《北京晚报》国内新闻版刊载的新华社通讯《彩色棉花试种成功》一文中谈到:世界上已有美国、印度、阿根廷等近20个国家种植彩色棉,而我国彩色棉过去是空白……

       当时看到这里就觉得此语并不准确。因为据我个人所知,我的老家冀中平原一带在合作化以前曾种植过一种被我们当地人称之为“紫花”的彩色棉花,而且我很清楚地记得我们家村南口的地里就种过这种紫花棉,我自己也亲手摘过这种紫花棉。这种棉花的棉絮呈淡黄褐色,用它纺线可以织出一种独具天然色彩的紫花布,做衣做裤都可以,在当年也算是一种流行色。

       棉花是我们那里过去一种主要的农作物。普通棉花都是白色的,从浸种、播种到出苗后的灭虫、顶尖、打杈、掏耳屎(即掰叶芽)、保桃、摘絮,等等,很是费工。这种紫花棉却省事,在生长期不需要顶尖儿、打杈等打理,可以任其自然生长,因此比普通棉棵要高出许多,好年景时可达一人来高,呈上小下大宝塔形。此棉的花为紫色,棉桃只有三瓣,个头较小,因此棉棵虽高产量却较普通棉花要低。也许是这个原因,人们种植较少,至1956年合作化后即逐步绝种。

       这种紫花棉从何时开始种植,以及有多大的种植范围,笔者无考,但它的确在我国的大地上被种植过。因此,不能说我国彩色棉花的种植过去是个空白。

       我把这个意思写成小文寄给《北京晚报》,结果是泥牛入海。


       多穗高粱和甜秫秸

       除了棉花之外,过去我们那里的主要农作物还有小麦、玉米、谷子、高粱等。

       高粱又分两种:一是红高粱,二是白高粱。其外形高矮都差不多,只是成熟的高粱粒儿有红白之分。

       后来在合作化初期又引进了一种多穗的高粱。这种高粱就是在一棵苗的根部自然孽生出六七根高粱秆,每秆较矮,但顶上都结高粱穗,所以产量比较高。就是吃起来比较糙,又有一点异样的味道,因此人们不太喜欢吃它,多用作牲口饲料。那些年为了夺高产,还是普遍种了不少。后来人们才慢慢地不种了,不知现在还有没有什么地方在种。

       北方不长甘蔗,但我们那里过去有一种大人和孩子们都喜欢吃的另外一种秸秆发甜的植物“甜高粱”,我们习惯叫它“甜秫秸”或“甜杆儿”。它本身的样子和普通高粱一样,长高两三米,顶上有结穗,也可以打出高粱米,但它的杆是绿色实心、充满水分,剥掉杆皮就可以嚼吃,水甜且爽口,和甘蔗味道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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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们种它不是为了要吃它的种子,而是为了吃它的甜杆儿。我们家跟许多人家一样种过这种甜秫秸。秋天砍下后,自己吃不了就打成捆扛到街上或者集市上去卖,我也帮父亲去卖过。因其味甜、便宜,才几分钱一根,所以很受欢迎。冬天来到的时候,可以把它成捆放在地窖里或者埋在土里保湿、防冻,一直可以吃到第二年正月。记得有一年邻村北里厢春节唱戏,戏台底下到处都是卖这种甜秫秸的,吃过的甜秫秸渣子甚至在场边可以堆起堆儿来,人们坐在上面一边看戏、一边继续嚼着。

       这种甜高粱的叫法很多。据查,它的学名叫“芦粟”,是一种具有悠久历史的作物,也称甜芦粟、芦穄、芦黍、芦稷,甜秫秸、甜秆、稻梢子等,一般有红皮、青皮两种。我们那里早已不种。但据说在江苏启东有着悠久的种植历史,是当地的特产之一,近年来已开发出不少新品种,力争走出一条"甜蜜之路",为此还举办了“启东芦粟节”。真可谓:此处不种他乡种了!


       五谷中的黍子、稷子

       小时候过年前许多人家贴对联,其中一副对联印象深刻:五谷丰登年年好,人畜两旺岁岁安。其中的“人畜”都明白是指亲人和家畜,而“五谷”大多数认为就是庄稼。但究竟指哪五种庄稼?没人细想,也没人细说。

      直到后来,我查“辞海”、翻“辞源”,才明白俗称的“五谷”古代有多种说法,最主要的有两种:一种指麻、黍、稷、麦、菽,另一种指稻、黍、稷、麦、菽。古代经济文化中心在黄河流域,稻的主要产地在南方,而北方种稻有限,所以“五谷”中最初是有麻无稻。

     “五谷”中的黍,即黍子,黄色黏米。过去我们那里无江米,端午节包粽子都是用这种黍子米。把黍子米磨成面,可以在正月十二过小年时蒸枣黏窝窝头和在二月二“龙抬头”日“煎灯盏儿”(就是用黄黏米面里裹枣泥的一种小甜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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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稷,有两说:一是稷子,即不黏的黍子;二指高粱;在我们那里取第一种说法。稷子生长期和熟穗同黍子样子差不多,但其熟穗更硬实和有韧性,因此稷子熟穗脱粒后多用于捆绑扫炕的笤帚。

      小时候,我们那里黍子、稷子都种,差不多家家如此,哪怕只是各种一小片儿。随着江米的好买和各种成品笤帚的好买,人们慢慢不再种植黍子和稷子,成了五谷中的退位者。


        找不到的“秋里忙”

      “五谷”中的“菽”,是豆类总称。

        过去我们那里种植的豆类品种很多,而且多是套种:比如玉米地里套种绿豆、红小豆,高粱地里套种黑豆、黄豆、青豆,谷子地里套种豇豆等等。这些豆类都在粮的范畴里。在菜地里头也还有各种长长短短、圆圆扁扁的豆角,那是作为菜来种植的。这些豆类我们家都种过、吃过。

       还有一种在高粱地或者是玉米地里头套种的豆子,可以说是亦粮亦菜,而且产量较高,我们叫它“秋里忙”。这种豆角套种在地里高杆庄稼之下,不需要搭架,兀自贴地蓬丛生长,每到秋凉别的豆角落喷时它却逆势开花结荚。我很清楚地记得那豆角白白胖胖、长得很长,一嘟噜一嘟噜的,摘下后炒着吃、炖着吃、或者做馅,都很好吃。如果豆角嫩时吃不及,待干熟后也可以把豆煮进粥里,面面的也很好吃。

       由于我对这种豆角有着极其深刻的印象和好感,因此当退休后租种棚园时专门让老家的哥嫂帮我找找这种“秋里忙”,但四处打听、找来找去,再也没有找到。


       说不清的甜疙瘩

       过去人们吃菜,多是自给自足,很少人到街上或集市上去买。自家种地时,总会在靠近水井的地方留一片小菜园。合作化后,人们在自留地里也多是种菜,而且是各种应时菜品都种。春夏菜品不细说,秋冬的当家菜主要是白菜、萝卜。萝卜又分好几种:有白萝卜、青萝卜、胡萝卜、大圆红萝卜等,品质不同,口味不同,人们的吃法也不一样。

       在菜园子里头,人们还种一种说起来是菜,其实是多作为主食吃的作物,我们叫它“甜疙瘩”。它的地上苗叶及土里块茎的样子都和小萝卜差不多,但其块茎发甜带濡,与白萝卜的清脆带辣完全不同。鲜时,我们把它切段与小米或玉米面一起煮粥,或者把它晾蔫后蒸着吃,都有股特别的香甜味道,很是好吃。在三年困难时期,它和红薯一样,也是救命粮的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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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甜疙瘩”是我们那里的俗称,它的学名叫什么呢?我在网上查了多遍。一说就是蔓菁,还举例说著名作家孙犁先生是河北人,他老人家喜欢吃蔓菁,在《菜根》一文中写道:“蔓菁的根部,家乡人也叫甜疙瘩。母亲很喜欢吃甜疙瘩,我自幼吃的机会就多了。”其实蔓菁和甜疙瘩在我们那里都种过,就我们小孩子都知道他们有很大区别 :蔓菁叶贴地平长,底下块茎细长根须多;甜疙瘩叶朝上长,块茎相对粗短,有的上细下粗如纺锤形。还有的说甜疙瘩就是芜菁、大头菜,也不准确,因为芜菁的块茎大圆略扁,一看就和甜疙瘩不是一回事儿。

       甜疙瘩学名究竟叫什么?还真说不清了。那就还是叫甜疙瘩吧,反正早也不种了。


      再没见过“金香炉”和“汉子腿”

      西瓜和甜瓜,品种繁多,人人爱吃。但在单干时,我们那里多是旱地,很少自家种瓜,多是邻村瓜园人推车挑担来卖。合作化后,生产队为了满足社员们吃瓜的需要,每年都在靠水井处开辟出两三亩地专门种瓜,瓜熟后按人头分给各家各户。

      平时瓜地由一两个瓜把式打理,待瓜成形快熟时就要搭起瓜棚派人日夜看守了。看瓜人除了干些浇水、拔草、整枝、摘瓜、分瓜外,自然可以随便吃瓜,但不准带走。为公平起见,就采取各家男人轮流当值,每日二人。

       在我上学放暑假期间,哥哥总是把我家去瓜园看瓜的差事交给我——既能轻松挣工分又能敞开肚皮吃瓜,真是悠哉、乐哉!那沙瓤的大西瓜自不必说,美味儿的甜瓜更是挑着吃:清脆的酥瓜最早成熟,接着就是闻起来香、嚼起来脆、品起来蜜甜蜜甜的哈蟆酥(瓜名,下同)、白蜡碗儿、十道眉等等,是我最爱。这些瓜形相对较小。

       瓜形较大的记得有两种:一种是熟时金黄色、有浅楞,圆圆大大,酷似小南瓜,我们叫它“金香炉”,闻着很香,但吃起来不甜,愣是干面干面的,有点噎嗓子,因此也戏称为“噎死狗”,却可以充饥;还有一种是粗粗长长像成年男人的胳膊一样,有黄绿纹路的,我们叫它“汉子腿”,不太甜,水分大,不仅充饥还解渴,产量也高。这两种大瓜在那个时期很流行。后来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和人们口味的讲究,这两种大瓜我们那里无人再种;离家在外几十年,其他个形小些的甜瓜有时还能重尝旧味,但“金香炉”和“汉子腿”再没重逢。

     (附图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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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中国历史其实就是农业文明的发展史,我们国家对于农业的统一管理从古至今是一脉相承的。从最初的土地改革到人民公社到如今的乡村振兴,以长远的眼光来看农村早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其中的曲折是常人难以想象的,但毫无疑问,曾经一穷二白的村子正在消失,而逐渐出现的是一片水土丰饶之地。曾经的农作物是当时农业生产的真实写照,农业技术相对落后,农民在解决自身温饱问题的同时,还要兼顾国家利益,在农副产品比较匮乏的情况下,多样化生产是必然的选择。作者的散文语言生动,情感饱满,内容丰富,代入感强。品赏阅读。编辑:李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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