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援谈《百面战旗红》“英雄坦克营”之精神特质：

钢刀插入敌心脏，铁骑打出我军威

1979年春季南疆自卫还击作战打响。我军共投入了6个坦克团共19个坦克营，首次遂行大规模成建制跨境作战。41军坦克团3营受命配属步兵122师攻打朔江。

面对南部边境地区复杂的山岳丛林环境，英勇的坦克兵发挥装甲机动、火力突击先天优势，无畏开路、勇担尖兵，合围朔江，打开通道，为达成战役目的奠定了胜利基础，在我军装甲兵战斗史上书写了靓丽的一页。

当年，坦克3营编有35辆62式轻型坦克。该型坦克配有车载85毫米口径火炮、并列机枪和高射机枪，适于南方山地作战，但车轻甲薄，装甲防护力在坦克系列中是最弱的。

此外，作战区域为典型的喀斯特地貌，山多、坡陡、谷深、路窄，影响坦克遂行作战行动的不利因素非常多。

在出国作战前的营党委会上，营长刘宏生与教导员仔细分析理解了任务，做出了作战部署，号召全营指战员用实际行动实现“钢刀插入敌心脏，铁骑打出我军威”的战斗誓言。

2月17日4时40分，我军万炮齐发，自卫还击战打响，步兵迅速向敌人发起进攻。

但战斗已打响近20小时，坦克3营的坦克被陷在急造公路上，动弹不得。18日15时，122师重新开辟成功一条急造军路，然而三段陡坡都接近甚至超过坦克性能极限，开下去一不小心就会车毁人亡。

41军前指指挥员于学海副军长焦急地用木杖“当当”敲在石板上急切地表态：“责任我承担，哪怕损失百分之三十的坦克，也要从这里下！”

危难时刻，副营长李志善挺身而出，站在于新义师长面前说：“首长，下命令吧，我开第一车！”

李志善胆大心细，有惊无险地下到了坡底。随后，坦克7连、9连的坦克全部跨过了“鬼门关”。

    19日拂晓，刘宏生没等坦克9连1排全部从陡坡上下来，就急令坦克9连3排为穿插尖兵排、自己率坦克7连紧随其后为穿插本队，借着月光迅急向进攻出发地域开进。

敌军做梦也没想到，中国军队的坦克居然能从陡峭无路的孟麻方向翻越过来，突然进至了坂洋南侧。

坦克9连3排接进那瓦北侧时，被敌人发现，随即弹雨从公路两侧飞泄而来。

坦克9连3排排长施图明临危不惧，急令910、911车迅速驶离公路，抢占有利地形。910车被火箭弹击中，车长裴宜东和驾驶员官天朗当即牺牲。二炮手贾福生背着受伤的一炮手罗祯兴撤离燃烧的910车时，遭敌火射击相继阵亡。

与此同时，坦克7连7辆坦克搭载步兵1营2连进至张墩三岔路口，先头排突遭坂洋方向37高炮火力猛烈平射。7连连长路纯生急令步兵下车战斗，指挥坦克2排向左、3排向右沿公路展开，并将情况上报营长。刘宏生机断指挥，令坦克7连先消灭敌军炮兵阵地，再继续完成穿插任务。

坦克85炮口径力压37炮，仅约15分钟便将37高炮阵地掀翻，共击毁37高炮4门和高射机枪4挺。

坦克7连继续推进至那瓦西北侧时，又遭敌85加农炮和高射机枪猛烈射击。激战中，尖刀车706车连中两弹，2排长戴北海带领乘员下车继续战斗。在危机时刻戴北海命令道：“我掩护，你们快撤！”待3名年轻坦克手撤离后，他不幸中弹壮烈牺牲。

后车704绕过起火的706车继续向前冲，不幸被敌反坦克火箭弹击中引爆车内弹药，全体乘员阵亡。

多名战友英勇殉国，让3营官兵义愤填膺，他们燃起了向死而生的复仇怒火。

就在坦克7连、坦克9连3排成纵队沿公路回撤时，遭到隐藏在路旁岩洞敌军反坦克火力的交叉打击。此时，712营长车处在回撤队形的前部， 不幸中弹起火，刘宏生立刻电令7连连长路纯生接替指挥，自己则指挥本车炮长向敌火力点射击。

712车再次被侧方反坦克火箭弹击中，炮长和二炮手身负重伤，驾驶员被震昏过去，刘宏生左腿受重伤。

正当人们为营长安危万分揪心的时候，坦克电台里传出了刘宏生微弱的话音：“驾驶员醒醒，快给我装弹，我们要与敌人血战到底！”

刚刚苏醒的驾驶员装填炮弹，负重伤的刘宏生忍痛操炮射击。一直打完车内最后一发炮弹，二人才相互搀扶着脱离战车。然后他们用冲锋枪同敌人继续战斗，直至中弹牺牲在坦克旁。

山风呜咽，炮声怒吼！刘宏生成为我军阵亡职务最高的坦克兵，他用鲜血和生命，践行了“生命不息，战斗不止”“与战车共存亡”的出征誓言。

19日傍晚，为加快扩大战果，122师决定利用夜暗继续向朔江发展进攻。任务下达后，坦克9连9辆坦克搭载步兵364团2营6连向波源方向进发。

夜幕下，第7辆坦克上桥后，一侧履带悬空，无法行进，路被堵了。9连连长谭进德率已过桥的6辆坦克继续向波源急进。

距敌约500米时，坦克同时熄火迷惑敌人。然后，全速冲向敌炮阵地。随着发动机的轰鸣声和履带滚动的“噶吱噶吱”声，6辆坦克如脱缰野马向敌炮兵阵地直冲过去。

1排长梁国胜指挥903车冲在最前面，距敌仅200米，炮长郭广利果断击发，一炮将敌122毫米榴弹炮击毁。驾驶员邓六铭一脚油门，对着弹已上膛的榴弹炮直接碾压过去，紧接着又一拉操纵杆，调转车头，将没来得及逃离的敌榴弹炮连车带炮撞翻到路边。

坦克突如其来，势不可当，炮阵地上的敌人乱作一团，纷纷而逃。这时，步兵突击组的曳光弹打到哪儿，坦克炮弹的炸点就跟到哪儿。至此，敌朔江防御纵深地域再无大口径火炮对我构成威胁。

20日凌晨3时，根据步兵364团新的部署，坦克7连配合步兵2营5连以及加强的1个迫击炮排、2个机枪排沿公路向朔江进攻。进至朗批西侧小木桥时，先头坦克被陷在桥中间，后面的坦克无法通过。

步兵由于失去坦克火力支援，伤亡严重。

紧急关头，坦克9连7辆坦克奉命搭载364团1营2连前去支援。

904车、901车冲在最前面，相继中弹起火。901是连长车，连长谭进德毅然冒着车上燃起的火焰打开炮塔窗观察，指挥坦克与步兵密切协同。经约20分钟激战，先后打掉了敌2门无坐力炮、5具火箭筒和多个火力点，解救了被困水沟凹地里的2营5连步兵战友。

激战中，坦克9连电台网传出了“重庆，我是重庆2号，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共产党员跟我上，狠狠地打！”的呼叫，这是指导员王路荣在战场鼓劲儿。

不曾想，这呼叫竟成了指导员最后的呐喊。激战中，902车不幸被敌冰雹式反坦克火箭弹击中引起爆炸，王路荣和驾驶员尹宏生、二炮手梁第春壮烈牺牲，炮长杨进权身负重伤。

908车在前后坦克均被击毁，夹在中间不能进退的情况下，全车乘员继续向敌猛烈开火，不幸战车中弹，车长陈洁、炮长彭从平、驾驶员朱镜雄和二炮手姜武凡壮烈牺牲。

尖刀车905车勇猛冲击，接连打掉了敌两个火力点。不幸触雷瘫痪，后又被敌火击中车体燃起烈焰，危急时刻，炮长高明勋令二炮手兰育苟继续装弹，果断发射，又摧毁敌一处地堡。

驾驶员李居承不失时机地打开滚烫的驾驶窗，投出一枚手榴弹，把敌人机枪炸哑，成功掩护其他乘员撤离，在自己撤离战车时不幸中弹牺牲，年仅21岁。

混战中，坦克3营9连1排903、907车，绕过了瘫在前面的坦克，改道从稻田里向前冲击，两辆坦克交替掩护冲击，竟误打误撞闯入了朔江县城。

907车先后两次被敌火箭筒击中，最终瘫痪在一个礼堂式建筑物前。炮长曾盟、二炮手黄少隆和驾驶员徐建雄壮烈牺牲，车长谭启德受伤昏迷。

孤军奋战的903车战至弹药耗尽。回撤时，陷进水沟， 1 排长带着车组乘员顺着水沟爬行，竟奇迹般地撤回，全车乘员无一伤亡。

战前，军区前指预定的战役目标是3-5天拿下高平。但开战已4天，友邻都插到高平，122师却还没打下朔江，战情非常紧迫。

师首长心急如焚，命令步兵364团增派1个连搭载坦克沿公路加速向朔江推进，以期与步兵365团东西夹击朔江。

16时，在团2个迫击炮连火力支援下，坦克9连7辆坦克在波源村东侧搭载364团1营2连（欠1个排）沿公路向朔江发起攻击。冲在最前面的904尖刀车中弹瘫痪，紧随其后905车绕过前车继续冲击，在公路拐弯处触雷停车堵塞道路，其余坦克立即展开以火力支援步兵战斗。

激战中，904、902、908、907车5辆坦克相继中弹损毁，901、903车几番冲杀直到弹药打光，才拖着火焰撤回我方安全区域。

战至黄昏，坦克9连7辆战车已战伤6辆，弹药消耗殆尽，首次攻击朔江行动未果。

右路，配属步兵365团进攻的坦克8连，在副营长戴金道、8连连长杨贤忠率领下，从平孟沿166号公路向朔江发起牵制性进攻，经4天激战，于21日凌晨4时进至郭儒，与中路步兵364团及其坦克3营形成了东西夹击朔江之势。

21日中午13时30分，总攻开始。

东面的364团步兵3营7、8连，经7小时艰难决战，一鼓作气全部控制了朔江峡谷附近制高点，取得了决定性胜利。

西面进攻的坦克8连2、3排，支援步兵365团1营3连发起冲击，经激战，控制了朔江以西大部防御阵地。

在隆隆的炮声中，907车车长谭启敏从昏迷中苏醒。他拖着受重伤的左腿，忍着伤痛打开电台，紧咬牙关开始呼叫：“长春4号，我是重庆7号”。

他终于在坦克8连的工作频率上，听到了杨贤忠连长的声音，建立起了通信联系。

谭启敏利用身陷朔江城内的有利条件，成为我军炮兵火力的前进观察哨，边观察弹着点，边通报射击效果。

敌人做梦也想不到，这些飞到头顶上的炮弹，是由一名重伤的英雄坦克兵在他们眼皮底下引导来的。

22日凌晨，122师两个步兵团东西对攻，夹击朔江。

东面进攻的坦克3营7连和9连的坦克几乎战伤殆尽，仅剩9连1辆坦克完好。此刻，坦克3营官兵坚定表示：“钢铁硬，坦克兵意志比钢铁还硬，一辆坦克也要将任务完成到底！”

坦克9连挑选幸存人员临时编组成了一个车组，用其他战伤坦克剩余的弹药、油料进行了补充。在坦克9连连长谭进德率领下，支援步兵对朔江县城发起最后进攻。

22日12时，西路365团1营与中路364团3营对进夹击，攻占了朔江南北两侧制高点，坦克8连2辆坦克冲入朔江县城时，守敌已早无踪影，我多路进攻部队胜利会师朔江。166号公路上的“朔江天险”终被攻克，贯通了朔江至高平的通道。

同时，坦克3营教导员带装甲车和抢救小组找到了瘫在废墟边的907车，解救出已坚守了两天两夜、身受重伤的孤胆英雄谭启敏。

坦克3营奉命沿公路北上，撤回我境内平孟地区休整。

朔江之战，坦克3营出境作战5个多昼夜，共参加战斗12次，以牺牲26人的代价，击毁敌军火力点116个，炮兵观察所4个、122榴弹炮9门、85加农炮6门、双管37高炮4门以及大量步兵轻武器。共毙敌360余人，缴获汽车9辆，有力支援了步兵战斗，为全歼朔江守敌、打通至高平的战役通道发挥了重要作用。

战后，中央军委授予41军坦克团3营“英雄坦克营”荣誉称号。授予营长刘宏生烈士“战斗英雄”荣誉称号。广州军区授予坦克9连连长谭进德“战斗英雄”称号，授予907车车长谭启敏“英雄坦克手”称号。为王路荣烈士追记一等功。坦克7连、坦克9连荣立集体一等功，坦克8连荣立集体二等功。

如今，英雄坦克营在强军路上续写荣光。

【正文】

铁甲尖兵战朔江

 ——《百面战旗红》之“英雄坦克营”

在百面战旗方阵中，有两面专属坦克兵的战旗。一面为解放战争华东野战军“功勋坦克”，一面为中越边境自卫还击战广州军区41军“英雄坦克营”。一个是孤胆英雄，一个是群英荟萃，时隔30余年，从一个侧面展示了解放军坦克兵历经风雨、越战越强的变化过程。

1979年春季，我军共投入了6个坦克团共19个坦克营，首次遂行大规模成建制跨境作战。面对南部边境地区复杂的山岳丛林环境，英勇的坦克兵发挥装甲机动、火力突击先天优势，发扬无畏开路、勇担尖兵的铁血精神，合围朔江，打开通道，为达成战役目的奠定了胜利基础，在我军装甲兵战斗史上书写了靓丽的一页。战后，中央军委授予41军坦克团3营“英雄坦克营”称号。在建国70周年阅兵式上，“英雄坦克营”战旗代表当年参战的坦克兵部队接受了人民的检阅。

跨境出击，勇闯鬼门关

1979年2月，战车隆隆，烟尘滚滚，坦克3营正在训练场上酣畅淋漓遂行战术训练课目，突接上级命令，参加对越自卫还击作战，配属步兵122师攻打朔江。

                                                      给担任穿插任务的坦克先锋连授旗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全营上下摩拳擦掌，士气高昂。大家对地区小霸忘恩负义、在我边境制造事端早就义愤填膺，憋着一股狠劲，发誓要教训这只恩将仇报的“中山狼”。

营长刘宏生，是位江苏籍老坦克兵，1960年入伍，20年历炼成了敢于担当、思维缜密的基层指挥员。参战，让他心情激动，夜不能寐。他十分清楚坦克对完成战斗任务的分量，从干部到乘员、从车辆到战斗编组应思尽想，确保做到一声令下，召之能战。

坦克3营编有35辆62式轻型坦克。该型坦克配有车载85毫米口径火炮、并列机枪和高射机枪，适于南方山地形作战，具有直瞄火力和迂回机动优势，但车轻甲薄，装甲防护力在坦克系列中是最弱的，有“纸糊装甲”一说，在有多种步兵反坦克武器和熟悉地形、作战经验狡诈的敌人面前，并无绝对优势。此外，作战区域为典型的喀斯特地貌，山多、坡陡、谷深、路窄，影响坦克遂行作战行动的不利因素非常多。

刘宏生感到，密切步坦协同，扬长避短，化不利为有利，既发挥火力优势支援步兵战斗，又利用步兵分散灵活的优势掩护好坦克本身，将是完成战斗任务的关键。

这次，坦克3营的任务是配属122师配合步兵夺占朔江，打通进军高平的通道，为主力部队合围高平铺平道路。根据出境作战实际，122师决定将坦克3营的兵力分开使用，加强一线梯队的攻击力，兵分三路打击敌人：中路为主攻，坦克7连和9连配属给364团（含365团3营），担任纵深穿插尖兵，从孟麻向墩张插入，歼灭坂洋之敌，而后与右路东西夹击夺占朔江；右路为助攻，坦克8连配属给365团（欠3营），担当突击尖兵，从平孟正面沿166号公路直闯峡谷，实施牵制性攻击；左路步兵366团向朗郭、让涌村向坂洋实施迂回，歼灭坂洋之敌，断敌退路，阻止高平增援。

营党委会上，刘宏生与教导员仔细分析理解了任务，决定由营长刘宏生率7、9连，配合步兵364团对朔江实施主要突击；副营长戴金道率8连，配合步兵365团对敌防御正面实施牵制性攻击。并号召全营指战员用实际行动实现“钢刀插入敌心脏，铁骑打出我军威”的战斗誓言，党员干部要起先锋模范作用。

朔江是河广县县城，虽曾一度是北越中央政府所在地，其实只是一个自然村，地形复杂，易守难攻，唯有一条166号简易公路通往高平，是敌我必争之地。

防守朔江的敌军是老牌主力部队346师246团，擅长运动袭击和防御作战，并得到了河广县独立1营和188炮兵团1个混编营的加强。敌在平孟正面的长排山东西一线，及纵深的朔江、坂洋间峡谷地域，依托谷地山腿、陡坡和遍布的岩洞、隘口制高点等有利地形，构筑了多层隐蔽工事和多种障碍，形成了十分完备的支撑点式防御体系。

敌军妄言：“当年日军、法军和白崇禧的军队都未能打通这里，中国军队若想进攻“朔江天险”，3个月也过不去！”

2月17日4时40分，我军万炮齐发，自卫还击战打响，步兵迅速向敌人发起进攻。

坦克兵不同于步兵，对道路依赖很大，须先上到指定攻击阵位才能发挥战斗作用。如没有合适的路，想上也上不去。

战前，为隐蔽企图，达成战役突然性，师组织工兵和民工秘密修通了由孟麻至107、108号界碑出境点的简易军路。但从出境点到敌方公路还有约3公里的道路空白。师先后三次组织工兵、侦察兵隐蔽潜入敌方境内进行现地勘察测量，研究确定了道路抢修方案。战斗打响后，师立即组成工兵和约400名民工的抢修队，经近一天的奋战，在107界碑至让涌处紧急抢修了一条出境急造军路。

早已等得心急火燎的刘宏生，当即率坦克7连、9连共24辆坦克赶到出境点。他对路况察看后，感到路基非常不扎实，心里没底，又急不择路，令坦克7连先头排尝试通过。不出所料，坦克履带刚驶上急造军路路面，就发生了凹陷和侧滑，先头的705车与后面试图上前拖救的703车相继滑陷下去，动弹不得，路被堵住了。

战斗已打响近20小时，坦克却还没有动窝。各级指挥员既着急又无奈。于是，122师当即决定改在108号界碑附近重新开辟急造军路。

                                                                  修筑坦克通路

18日15时，新的跨界军路修通。刘宏生率坦克7连、9连赶到路口，只见眼前地势陡如百丈深渊，两山之间约500多米长陡峭弯延的“合水线”一眼望不到底，其间有3个明显突起的坡面横向石坎，形成三段长度不等的陡坡台阶。要命的是，三段陡坡都接近甚至超过坦克性能极限，开下去一不小心就会发生翻滚，造成车毁人亡。车队若从此通过，犹如在闯“鬼门关”。

战情紧急，41军前指指挥员于学海副军长、122师于新义师长等亲自来到坡顶察看。于新义用木杖“当当”敲在石板上急切地表态：“责任我承担，哪怕损失百分之三十的坦克，也要从这里下！”

这时，一个担架队从前方下来，担架上躺着裹着纱布、面色苍白、渗透鲜血的步兵战友。坦克手们一股热血涌上心头，前线太需要坦克了，坦克早一分参战，步兵就少一分危险，宁可牺牲自己，也要保护步兵战友！

副营长李志善挺身而出，站在于新义师长面前说：“首长，下命令吧，我开第一车！”

李志善入伍23年，1964年参加过全军大比武，受到过罗瑞卿总长、装甲兵许光达司令员的接见。他若不行，别人更难说。

姜还是老的辣，只见这位老坦克兵钻进了驾驶舱，轰隆一声，坦克启动了，炮口转到车后方，车头对准路口，一马当先驶了过去。

刘宏生在坡内侧道旁指挥，在场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咯吱咯吱”履带缓缓向前碾压，刚上石板坡，就发出一阵钢铁与石板尖锐摩擦的嚣叫声，坦克不听使唤地顺着石板坡侧滑。“啊！”人们一阵惊呼。

李志善抱死操纵杆，任凭坦克车身剧烈震颤，继续向下滑去，直到路段平缓停下，大家才松了口气。

接下来，第二坡段更加危险，有近30米56度的石板坡，宽度刚好够一辆坦克通行，拐弯处的边上立有一块巨石，操控不当就会撞上堵住路，或侧滑掉下山去。

李志善深呼一口气，凝神屏气，操作坦克以低档慢慢滑行，利用坦克车头向下一栽离巨石还有5米的瞬间，迅即联合制动，操纵坦克反向漂移。避开了右面的巨石，李志善再调整操作，使坦克画出了一道漂亮的“之”字形，溜滑至坡底。

老坦克兵抹了把头上的冷汗，回味刚才的一遭与其说是驶下来的，不如说是溜了把石板“滑梯”。

周围传来一片欢呼。步兵战友感慨地说：“坦克兵真厉害！骡马都不敢走的路，坦克却开下来了。”

李志善手脚并用艰难地爬回坡顶，气喘吁吁地说：“营长，坡太陡，石板上根本刹不住，必须小心！”

前有车，后有辙。刘宏生挑选出了几个技术过硬的老驾驶员，分成三组，采取分段接力的方法，按李志善摸索出的操作要领，花了近一整夜的时间，逐车把坦克7连、9连的坦克全部有惊无险地下到了坡底，跨过了“鬼门关”，为遂行战斗任务迈出了关键的第一步。

突袭坂洋，冲破火力阵

19日拂晓，刘宏生没等坦克9连1排全部从陡坡上下来，就急令坦克9连3排为穿插尖兵排、自己率坦克7连随后为穿插本队，保持电台静默，借着月光迅急向进攻出发地域开进。

行至坂黄，天色未亮，加入到步兵364团战斗编成。坦克9连3排搭载步兵2营5连一部在前，经坂涯向坂洋穿插；坦克7连搭载步兵1营2连随后，保持战术间隔，经墩张三岔路口向南面约10公里的坂洋急进。

敌军做梦也没想到，中国军队的坦克居然能从陡峭无路的孟麻方向翻越过来，突然进至了坂洋南侧。据截获情报得知，其246团上报配置在坂洋附近的37高炮连阵地遭中国军队坦克袭击战况时，越北第一军区坚定地认为这根本不可能，批246团谎报军情。

坦克9连3排接进那瓦北侧时，突然空中升起了信号弹，敌人终于醒悟，随即弹雨从公路两侧射来，形成了一道道绵密的火力墙。

坦克9连3排排长施图明临危不惧，急令910、911车迅速驶离公路，抢占有利地形。910车进至坂涯西侧小桥时履带被敌打断，在快速修复履带跟进中，不料再次被火箭弹击中，车长裴宜东和驾驶员官天朗当即牺牲。二炮手贾福生背着受伤的一炮手罗祯兴撤离燃烧的910车时，遭敌火射击相继阵亡。

与此同时，坦克7连7辆坦克搭载步兵1营2连进至张墩三岔路口，先头排突遭坂洋方向37高炮火力猛烈平射。7连连长路纯生急令步兵下车战斗，指挥坦克2排向左、3排向右沿公路展开，并将情况上报营长。刘宏生机断指挥，令坦克7连先消灭敌军炮兵阵地，再继续完成穿插任务。

7连各车利用地形变换射击阵位，集火射向敌高炮阵地。经激烈交战，坦克85炮口径力压37炮，仅约15分钟便将37高炮阵地掀翻，共击毁37高炮4门和高射机枪4挺。

继续推进至那瓦西北侧时，又遭那瓦方向85加农炮和郭改方向高射机枪猛烈射击。激战中，尖刀车706车连中两弹，2排长戴北海带领乘员下车继续战斗。

后车704绕过起火的706车继续向前冲，不幸被敌反坦克火箭弹击中引爆车内弹药，全体乘员阵亡。

戴北海在危机时刻命令道：“我掩护，你们快撤！”待3名年轻坦克手撤离后，不幸中弹壮烈牺牲。

战车毁伤、多名战友英勇殉国，让3营官兵意识到战斗的残酷性和任务的艰巨性，燃起了向死而生的复仇怒火。

707车猛冲猛打，以至偏离战斗队形孤车深入，奉连长命令停止前进。在下车检查车辆时，先后遇敌军3名散兵，并将其击毙。

710车全体同仇敌忾，坦克炮快速发射，又打掉敌火炮1门。发射时炮身产生剧烈震动，导致炮尾配重铁块脱落，无法垂直瞄准。车长便用力下压炮尾，配合二炮手装弹和炮长瞄准开炮。在前进中，不慎陷进水稻田里，顶着炮火，车长下车配合驾驶员进行自救，炮长和二炮手在车内射击继续支援步兵战斗。恰逢9连2排赶来支援，才将710车拖救出来。

坦克7连和9连3排越战越勇，攻势凌厉。85坦克炮射速快、移火快，打得敌炮阵地爆烟四起、6门85加农炮和6台牵引汽车头栽底翻、弹药贮存处中弹引发殉爆。

战斗稍事间歇，刘宏生命令坦克7连和坦克9连3排立即修整车辆、救治伤员，尔后迅速回撤，经三岔路口转而向朔江方向进攻，同时令坦克9连1、2排前出至坂洋南有利地形，火力掩护坦克7连和9连3排行动。

就在坦克7连、坦克9连3排成纵队沿公路回撤时，遭到隐藏在坂涯附近路旁岩洞敌军的反坦克火力交叉打击。此时，712营长车处在回撤队形的前部，刘宏生当即指挥本车抢占有利位置，向敌人火力点开炮。

712车因车顶天线多引来敌交叉火力，不幸中弹起火，传动部分被击毁，坦克瘫痪动弹不得。刘宏生立刻电令7连连长路纯生接替指挥，自己则指挥本车炮长向岩洞及土山上敌火力点射击。

由于地形陡峭坦克火力受限，712车再次被侧方反坦克火箭击中，车体起火，车内冒起浓烟，炮长和二炮手身负重伤，驾驶员被震昏过去，刘宏生左腿受重伤。

正当人们为营长安危万分揪心的时候，坦克电台里传出了刘宏生微弱的话音：“驾驶员醒醒，快给我装弹，我们要与敌人血战到底！”

712车虽然车体瘫痪，却一刻也没停止战斗。刚刚苏醒的驾驶员装填炮弹，负重伤的刘宏生营长忍痛操炮射击。一直到打完车内最后一发炮弹，二人才相互搀扶着脱离战车。然后他们用冲锋枪同敌人继续战斗，直至中弹牺牲在坦克旁。

山风呜咽，炮声怒吼！刘宏生成为我军阵亡职务最高的坦克兵，他用鲜血和生命，践行了“生命不息，战斗不止”“与战车共存亡”的出征誓言。

                                坦克3营营长刘宏生烈士

夜攻波源，横扫葫芦套

波源村是166号公路上的要点，两侧山高谷深，洞多林密，最宽处不过200米，最窄处仅有8米，因此也被称为“一线天”，是敌朔江防御纵深的核心地段，尤其是波源以西三面环山，公路右侧有一条宽的大水沟，整个地形两山夹一谷，犹如一个葫芦形状。敌情通报，在波源东南山腿部署有1个122榴弹炮连，并增强了防御配系。

19日傍晚，为加快扩大战果，122师决定利用夜暗和已插入敌防御纵深的优势，不给敌喘息之机，继续向朔江发展进攻。任务下达后，坦克9连9辆坦克搭载步兵364团2营6连向波源方向进发。

夜战，是我军克敌制胜的看家本领，但对坦克兵来说却是短板，驾驶员红外夜视仪是唯一的夜视器材，通过夜视镜能观察到50米左右模糊不清的路况景像，坦克炮没有夜视观瞄装置，全靠炮手裸眼观察战场搜索目标，只能凭感觉概略瞄准开火。

夜幕下，9连9辆坦克搭载步兵沿公路向波源村发起攻击。天黑路险，坦克纵队通过朗批东侧一座铁桥时，前面6辆坦克将桥体压变了形。第7辆坦克上桥后，一侧履带悬空，无法行进，路被堵了。步兵立即下车沿公路隐蔽接敌，9连连长谭进德率已过桥的6辆坦克继续向波源急进。

为达成出敌不意，距敌较远时，坦克大油门加速前进。接近敌人时，换小油门低速缓行。距敌约500米时，坦克同时熄火，发机声嘎然而止。

夜色里，敌人也摸不着头脑，朝着隐约的发动机响声方向开炮射击，难道是被敌人发现了？谭进德仔细观察后，认为敌炮弹落点零乱，应该是火力侦察。待敌炮火射击刚一停顿，立即下令6辆坦克加大油门，全速冲向敌炮阵地。随着发动机的轰鸣声和履带滚动的“噶吱噶吱”声，6辆坦克如脱缰野马向敌炮兵阵地直冲过去。

1排长梁国胜指挥903车冲在最前面，距敌仅200米，炮长郭广利果断击发，一炮将敌122毫米榴弹炮击毁。驾驶员邓六铭一脚油门，对着弹已上膛的榴弹炮直接碾压过去，紧接着又一拉操纵杆，调转车头，将没来得及逃离的榴弹炮连车带炮撞翻到路边。

                                  被我坦克摧毁的敌军炮阵地 

坦克突如其来，势不可当，炮阵地上敌乱作一团，纷纷而逃。这时，步兵突击组的曳光弹打到哪儿，坦克炮弹的炸点就跟到哪儿，接连端掉数个敌负隅顽抗的火力点。至此，敌朔江防御纵深地域再无大口径火炮对我构成威胁。

战至22时50分，我军共摧毁敌火力点5个，缴获敌122榴弹炮4门，牵引车2辆、吉普车1辆，炮弹100余发，毙敌50余人，坦克9连无一伤亡。

20日凌晨3时，根据步兵364团新的部署，坦克7连配合步兵2营5连以及加强的1个迫击炮排、2个机枪排沿公路向朔江进攻。进至朗批西侧小木桥时，先头坦克被陷在桥中间，桥被堵塞，后面的坦克无法通过。

步兵继续前进，由于失去坦克火力支援，加之友邻1营尚未到位，又没有炮兵火力支援，在冲过葫芦套山垭口时，遭前方和道路两侧敌火力交叉射击，被压制在公路边大水沟低凹地形里，一时进退两难，虽组织火力反击，但收效甚微，导致伤亡严重。

所谓葫芦套，是对波源村至朔江约2公里依托复杂地形构成的袋状防御阵地的形象比喻，是朔江天险的防御腹地，敌已抽调反坦克兵器加强了对这一地域的防御。

紧急关头，坦克9连7辆坦克奉命搭载364团1营2连前去支援，从坂洋西大无名高地沿山脊进入葫芦套地区。坦克手们抱着誓为步兵杀出一条血路、拼死解救步兵战友困境、攻下朔江的决心，不顾弹如雨注，沿山腿成梯次队形快速前冲。

904车、901车冲在最前面，相继中弹起火。901是连长车，连长谭进德毅然冒着车上燃起的火焰打开炮塔窗观察，指挥坦克与步兵密切协同。经约20分钟激战，先后打掉了敌2门无坐力炮、5具火箭筒和多个火力点，解救了被困水沟凹地里的2营5连步兵战友。直到炮弹全部打光，驾驶员李阳锦才不顾烟熏火燎，把901车开到隐蔽地带，扑灭了坦克上的火焰。

                          许世友司令员向坦克英雄连长谭进德颁奖 

被困的步兵364团参谋长观察到这一幕，流着眼泪抓起步话机对师指挥所报告：“坦克兵打得太好了！坦克中弹冒火还在开炮，我要为他们请功，请大功！”

激战中，坦克9连电台网传出了“重庆，我是重庆2号，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共产党员跟我上，狠狠地打！”的呼叫，这是指导员王路荣在战场鼓劲儿，激励全连勇往直前，压倒敌人。

905车炮长高明勋战后回忆：“在最关键时刻听到指导员熟悉的声音，感到非常振奋。我们不是在单打独斗，而是一个战斗整体。”

不曾想，这呼叫竟成了指导员最后的呐喊。激战中，902车不幸被敌冰雹式反坦克火箭弹击中引起爆炸，王路荣和驾驶员尹宏生、二炮手梁第春壮烈牺牲，炮长杨进权身负重伤。

指导员牺牲了，让坦克手们更加义愤填膺。908车在前后坦克均被击毁，夹在中间不能进退情况下，全车乘员毫不畏惧继续向敌猛烈开火，不幸战车中弹，车长陈洁、炮长彭从平、驾驶员朱镜雄和二炮手姜武凡壮烈牺牲。

尖刀车905车勇猛冲击，接连打掉了敌两个火力点。冲至公路转弯处触雷瘫痪，后又被敌火击中车体燃起烈焰，车内弹药随时可能爆炸，危急时刻，炮长高明勋继续沉着地观察瞄准，令二炮手兰育苟继续装弹，果断发射，又摧毁敌一处地堡。

此时，905车冒着烈焰，必须赶快撤离，在能真切看见战壕里敌人的距离上，驾驶员李居承不失时机地打开滚烫的驾驶窗，投出一枚手榴弹，把敌人机枪炸哑，成功掩护车组其他乘员撤离，在自己撤离战车时不幸中弹牺牲，年仅21岁。

出征前，李居承在决心书上写道：“人在车在阵地在，只要有一份光，就要发一份热，只要有一个人，就要坚持下去，战斗下去，在火线上为党为人民做出应有的贡献，请首长和战友们看我的行动吧！”他用自己的年轻生命，践行了自己的铁血誓言。

混战中，坦克3营9连1排903、907车，绕过了瘫在前面的坦克，冒险冲向道路右侧约2米高的土坎，改道从稻田里向前冲击，两辆坦克交替掩护冲击，发现目标就瞄准开炮，往前边打边冲，竟误打误撞闯入了朔江县城。

907车先后两次被敌火箭筒击中，最终瘫痪在一个礼堂式建筑物前。炮长曾盟、二炮手黄少隆和驾驶员徐建雄壮烈牺牲，车长谭启德受伤昏迷。

“重庆7号，重庆7号，听到回答”，903车1排长梁国胜连续呼叫，尝试与907车取得联系，却始终都无应答。

孤军奋战的903车边移动边射击，直至弹药耗尽。回撤时，903车陷进水沟，为躲避敌火杀伤，1 排长带着车组乘员顺着水沟爬行，竟奇迹般地撤回到步兵所占阵地，全车乘员无一伤亡。

夹击朔江，打通胜利路

战前，军区前指预定的战役目标是3-5天拿下高平。开战已4天，友邻都插到高平，122师却还没打下朔江，战情非常紧迫。

20日15时，122师接到军指电令：迅速打通平孟、朔江、坂粒至安乐公路，攻占朔江。师首长心急如焚，命令步兵364团增派1个连搭载坦克沿公路加速向朔江推进，以期与步兵365团东西夹击朔江。

16时，在团2个迫击炮连火力支援下，坦克9连7辆坦克在波源村东侧搭载364团1营2连（欠1个排）沿公路向朔江发起攻击。此时，公路两侧山上暗藏的残敌负隅顽抗，冲在最前面的904尖刀车中弹瘫痪，紧随其后905车绕过前车继续冲击，在公路拐弯处触雷停车堵塞道路，其余坦克立即展开以火力支援步兵战斗。步兵被迫跳下坦克展开继续战斗。

公路两侧山高谷深，且距离太近，充分发扬火力受限，战斗异常惨烈。激战中，904、902、908、907车5辆坦克相继中弹损毁，901、903车几番冲杀直到打光所有弹药，才弹痕累累拖着火焰撤回我方安全区域。

战至黄昏，坦克9连7辆战车已战伤6辆，弹药消耗殆尽，首次攻击朔江行动未果。

右路，配属步兵365团进攻的坦克8连，在副营长戴金道、8连连长杨贤忠率领下，从平孟沿166号公路向朔江发起牵制性进攻，攻而不守，有进有退，逐步推进，有效粘住了敌军向纵深收缩。经4天激战，在攻占控制朔江西北的榕树山、那杀地域后，他们于21日凌晨4时进至郭儒，与中路步兵364团及其坦克3营形成了东西夹击朔江之势。

21日上午，东西两线均无战事。我方进行短暂休整补充，调整会攻朔江部署，加强步坦炮协同。

中午13时30分，总攻开始，对朔江南北高地进行的火力准备，长达50分钟。

东面的364团步兵3营7、8连，遭遇了敌人依托几处永备碉堡和地堡顽强抵抗，经7小时艰难决战，一鼓作气全部控制了朔江峡谷附近制高点，取得了决定性胜利。

西面进攻的坦克8连2、3排，支援步兵365团1营3连发起冲击，经激战，步兵连续拿下公路两侧山头，控制了朔江以西大部防御阵地，残敌向朔江南侧高地敌军246团前指一带撤逃。

隆隆的炮声，传到了瘫痪在朔江城里的9连907车车内。黑暗中，907车车长谭启敏动了一下，从昏迷中苏醒。

两天前，谭启敏的战车中弹，车组其他乘员都牺牲了，唯独身负重伤的谭启敏却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被炮弹爆炸震醒后，谭启敏先摸到了身边的手榴弹和冲锋枪，决心“自己只要有一口气，就随时准备与来敌拼个你死我活，不能让敌人夺走坦克”。

在判定一时暂无威胁后，谭启敏拖动受重伤的左腿，安放好牺牲的战友。幸运的是，敌军见中弹燃烧的907车静静瘫在建筑物旁，以为万事大吉，便没来搜查。

车内电台主机不停闪烁着的指示灯，提示谭启敏这是与部队获得联系的唯一渠道。于是，他忍着伤痛打开电台，紧咬牙关开始呼叫：“长春4号，我是重庆7号，并不断地调换频率和频道，希望能搜索到坦克3营的电台讯号。

苍天不负有心人，坚守了一天一夜，终于在坦克8连的工作频率上，听到了杨贤忠连长的声音，建立起了通信联系。

听到电台里传出谭启敏急促的呼叫，右路进攻的杨贤忠连长既惊又喜，嘱其隐蔽好，定时注意收听电台里信号，等待营救，无特殊情况不发话，并立即向营里报告了情况。

听到907车的谭启敏还活着，战友们激动万分，营连都焦急地等待着解救时机。

总攻打响了，谭启敏身陷朔江城内成为我军炮兵火力的前进观察哨，边观察弹着点，边通报射击效果。

“街道上已经没有敌人，炮兵向城外两侧高地射击！”

“再向左200米是敌人的炮兵阵地”

“再偏左50米，山垭口的敌人要跑”

“石山下面洼地里有敌人，向左50米，打得好！”。

我炮兵火力一发发长了眼睛的炮弹追着敌人打，炸得敌军丢盔卸甲，无处躲藏，敌人做梦也想不到，这些飞到头顶上的炮弹，是由一名重伤的英雄坦克兵在他们眼皮底下引导来的。

与此同时，东线步兵364团夺控了朔江外围南北两侧高地，控制了峡谷地带，攻至朔江城下。

22日凌晨，总攻开始。炮兵火力急袭后，在坦克支援下，122师两个步兵团东西对攻，夹击朔江。

这里，东面进攻的坦克3营7连和9连的坦克几乎战伤殆尽，仅剩9连1辆坦克完好。此刻，坦克3营官兵坚定表示：“钢铁硬，坦克兵意志比钢铁还硬，一辆坦克也要将任务完成到底！”

坦克9连挑选幸存人员临时编组成了一个车组，用其他战伤坦克剩余的弹药、油料进行了补充。在坦克9连连长谭进德率领下，英雄的坦克手们上车再战，支援步兵对朔江县城发起最后进攻。

                                                           “英雄坦克手” 谭启敏

22日12时，西路365团1营与中路364团3营对进夹击，攻占了朔江南北两侧制高点，清剿残敌，坦克8连2辆坦克冲入朔江县城时，守敌已早无踪影，我多路进攻部队胜利会师朔江。166号公路上的“朔江天险”终被攻克，贯通了朔江至高平的通道。

同时，坦克3营教导员带装甲车和抢救小组找到了瘫在废墟边的907车，解救出已坚守了两天两夜、身受重伤的孤胆英雄谭启敏。

坦克3营奉命沿公路北上，撤回我境内平孟地区休整。

朔江之战，坦克3营出境作战5个多昼夜，共参加战斗12次，以牺牲26人的代价，击毁敌军炮兵观察所4个、122榴弹炮9门、85加农炮6门、双管37高炮4门、14.5毫米高射机枪4挺、无坐力炮34门、60迫击炮1门、火箭筒25具、汽车9台、火力点116个，毙敌360余人，缴获汽车9辆，有力支援了步兵战斗，为全歼朔江守敌、打通至高平的战役通道发挥了重要作用。

战后，中央军委授予41军坦克团3营“英雄坦克营”荣誉称号。授予营长刘宏生烈士“战斗英雄”荣誉称号。广州军区授予坦克9连连长谭进德“战斗英雄”称号，授予907车车长谭启敏“英雄坦克手”称号。为王路荣烈士追记一等功。坦克7连、坦克9连荣立集体一等功，坦克8连荣立集体二等功。

40多年过去了，战死疆场的坦克英雄们墓前已绿荫环抱，树叶婆娑代替了铁马轰鸣，唯有无言的山风不断把英雄坦克手们勇敢杀敌的故事不断从远方吹来。

如今，坦克3营朔江战斗已成为我军研究坦克战术的珍贵范例，为我军加强步坦协同趟开了可借鉴的路子。

坦克3营作为我军一支经过战火洗礼并获得殊荣的营队，一直传承“英雄坦克营”精神，连续十八年被评为“全面建设先进单位”。他们常备不懈，勇攀高峰，时刻准备一旦烽烟再起，便像坦克兵前辈一样，登上铁马，启动战车，重返战场，一往无前。

                               （参加创作人员：李力、邱晓波、叶征）

【附录】

荣誉战旗名称：英雄坦克营

授旗时间：1979年9月17日

授旗时战斗序列：第41军坦克团3营

授旗领导机关：中央军委

授旗前后主要战斗序列沿革：前身为1961年在广西桂林奇峰镇成立的坦克独立9团3连；1964年7月，3连改编为7连，与团水陆坦克连改编的8连，合并组成坦克3营；1969年9月，整编为广州军区独立坦克1 团3营；1976年，调归41军建制，为41军坦克团3营；1985年，改编为第41集团军装甲旅坦克3营；现为第74集团军某旅合成营。

战旗精神：听党指挥，勇猛善战，钢铁意志，所向无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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