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行
心仪苏州久矣。
开蒙之际,就听父亲和老师说过“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幼小的心灵中,总感到苏州是个上好的地方,但想不出到底好在哪里?等看过动画片《大闹天宫》,才感觉出苏州的质地:人皆仙风道骨,周围祥云缭绕,宫殿巍峨,蟠桃树枝干扭曲,仙桃结满枝头,非常馋人。
也曾几次经过苏州,仅仅为惊鸿一瞥,没有停留,依然在梦幻的境界里。读师范时,读过金庸先生的《天龙八部》,知道了“南慕容,北乔峰”,姑苏慕容复的“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绝技,不逊于乔大侠的“降龙十八掌”。人杰地灵的苏州,再添几分神秘。
读书、观赏美食视频节目,感叹张继《枫桥夜泊》的愁绪清远,更向往苏州的美食:松鼠桂鱼、响油鳝糊、蟹粉蹄筋、太湖莼菜汤等等;景点更是神游了千百遍:拙政园、留园、网师园,虎丘、盘门、灵岩山等等。
江南园林甲天下,苏州园林甲江南。本来要选择苏州园林游览一番,却被苏学士的名句吸引住了:到苏州不游虎丘乃憾事也!而且,虎丘乃“吴中第一名胜”,早已享誉“三绝、九宜、十八景”的传奇。
来昆山的第二天正是周末,孩子们都空闲,就去一同游览虎丘吧。
江南本是锦绣之地,而且此时春花烂漫,旭日东升,未到苏州,已经心花怒放。透过车窗,虎丘塔已经若隐若现,更加迷人。以前,读过相关虎丘的图文,仅仅是游览虎丘的“九宜”,已经让人沉醉:宜月、雪、雨、烟、春晓、夏凉、秋爽、落木、夕阳。春晓在身旁,虎丘在眼前,这是怎样一个令人如痴如醉的佳时胜地。
不由感到,游历如同饮茶。虎丘“九宜”,亦为品茶的佳境。徐渭在《秘集致品》中写:“茶宜精舍、宜云林,宜瓷瓶,宜竹灶,宜幽人雅士,宜衲子仙朋,宜永昼清谈,宜寒宵兀坐,宜松月下,宜花鸟间,宜清流白石,宜绿藓苍苔,宜素手汲泉,宜红妆扫雪,宜船头吹火,宜竹里飘烟。”冯可宾《岕茶笺》有言茶之宜:“无事、佳客、幽坐、吟咏、挥翰、倘佯、睡起、宿酲、清供、精舍、会心、赏鉴、文僮”……
儿子的一声说:“到了!”打断了我的思绪。走过山塘河,即进入了虎丘景区,如笋节一般的虎丘塔掩映在绿植中。读白香山的诗“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早已经醉心醉意;眼前这条山塘河,也是白居易自杭州刺史调任苏州刺史时,为了便利苏州的水路交通开凿的,西侧起点即虎丘,东端到达阊门。白尚书有“诗魔”、“诗王”之誉,官位诗名俱隆,昔人已去千年,但诗韵不改,诗香不散,河水涟漪,造化后世,绵绵无期,辉同日月。七里山塘到虎丘,山塘街誉满天下,如果今天有空,必须前往。
虎丘又称海涌山,曾为海湾中一个若隐若现的小岛。滚滚长江缔造了河口三角洲,海涌山也因此成为平地上的小丘。小丘得名于虎丘,据说有两种传奇,一为小丘据地如虎形,另一种说法是吴王阖闾在吴越鏖战中负伤逝去,夫差把父亲葬在这里,其后三日,吴王阖闾的英雄气化为白虎踞其上。
虎丘的山体为侏罗纪火成岩构成,见证了恐龙的繁荣和灭绝。国人推重“仁者乐山”,除了希望自己的修养厚重如山,行为合乎理义,不为功名利禄所动意外,大概还有山体的沧桑之故吧?山体一侧,茶园涩绿,新芽已经吐露,白云茶就出产在这里。白云茶为雨前茶(谷雨前采摘),杭州西湖边出明前龙井(清明前采摘),都是上好的佳品,誉满天下。老杜的“水流心不竞,云在意俱迟”、唐代苦吟诗人卢延让“衣汗稍停床上扇,茶香时拨涧中泉”等诗句,与白云茶有着不解之缘。茶园周围,粗大的香樟树蔚为大观,玉兰树上紫色、玉色的的花朵正在怒放,如栖息在枝头的鸽群,只要“唿哨”一声,鸽群即会振翮而去,鸽哨音韵四起,媲美于俞逊发笛子独奏《姑苏行》的缱绻。翻过一条石板小径,山坳间出现大片毛竹竹林。再吟明代王世贞为此写下的诗句,那是怎样一个妙境了得:山僧业静者,翛然无世氛。朝疏淇澳雨,暮浣潇湘云。朝可湖州笔,为竹写清芬。况有王子猷,英标冠人群。自言读书处,何可无此君。我来憩其下,流飔散馀醺。其人不可作,太息读遗文。新粉含幽月,苍翠郁纷纷。截作山阳笛,凄凉安可闻。
顺着渐升渐高的古朴道路,即登上虎丘最高处,虎丘塔出现在眼前。虎丘斜塔,八角七层,高47米,青砖建造。此塔建于五代后周显德六年(959年),落成于北宋建隆二年(961年),已有一千多年历史。这座江南最古老的大型砖塔在建造时地基就有局部沉降,以后历次修葺,并没有控制住塔身倾斜。通过1976年和1981年的排险、加固、修缮,使这座古塔控制了倾斜。意大利的比萨斜塔高于虎丘斜塔,却不及虎丘斜塔古老,一西一东,相映成趣,诉说着古老而年轻的故事和传奇。
这座“中国的比萨斜塔”,已经围起了栅栏,隔绝了游人的登临。如果能登上虎丘塔的最高层,观太湖盛景,眺姑苏城春色,该是多么一件快意之事啊!其实,看到古塔巍巍,已经令人心满意足了。就像面对一为苍苍老者,能看到他斜倚在沙发上打盹,就是最幸福的事情——家有一老,就是一宝啊!
剑池是虎丘景点另一处最重要所在。昔日纣王置酒为海,悬肉作林,那是作死的节奏;而聚剑成池,那是豪气的表现,不由想到贯休大和尚的诗作: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天下神兵以剑为尊,剑中翘楚者,有“干将”、“莫邪”、“鱼肠”、“扁诸”等,可惜尘封磨蚀,总是难觅。但传说“鱼肠”、“扁诸”尚在,就藏在“剑冢”里。“剑冢”是吴王阖闾的陵墓,以历两千多年之久。
当然,“剑池”之所以叫“剑池”并不是池塘内有宝剑,而是吴王“夫差”知道其父“阖闾”生前最爱宝剑,因此搜罗天下名剑3000余把作为陪葬,随“阖闾”一起葬于其中;这3000多把宝剑都是当世名剑,最著名的就有神兵“扁诸剑”和“鱼肠剑”。至此,吴王“阖闾”墓被后世称为“剑冢”,而藏着入口的水池就被称为“剑池”。
石壁旁刻有“虎丘剑池”四个大字,原为唐代大书法家颜真卿独子颜頵所书。圆洞内石壁上另刻有“风壑云泉”,传为宋代四大书法家之一米芾所书。崖左壁有篆文“剑池”二字,传为大书法家王羲之所书。此处还有多处摩崖石刻,据说“生公讲台”四个篆书大字,为唐代李阳冰所书。
我刚满一岁的孙女坐在手推车里,随着我们一起游览了千人石、陆羽井、万景山庄、试剑石、枕头石、真娘墓、孙武亭、望苏台、海涌桥、二仙亭、致爽阁等景点。孙女尚小,仅为牙牙学语,但看到虎丘塔下的梅花,西溪环翠的绿树,犹自开心不已;见到碑廊,就严肃起来。
我希望儿子、儿媳妇、孙女,在游览虎丘的同时,多一点思考、感悟和疑问,少一点浮躁、焦虑和不平。尤其希望幼小的孙女,在稚嫩的心灵中,植入健康的种子,随着她的成长,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希望她对历史文化、典故习俗等知识关怀,一直保持锐度;对扰扰红尘中的生活、对金钱、地位的认识,始终保持钝角。
【编者按】文章开篇先声夺人的为自古以来众人情有独钟的“吴中第一名胜”的虎丘大造其势,而后对心仪苏州久矣的早已享有盛誉的“江南园林甲天下,苏州园林甲江南。”的虎丘传奇景色进行了细致入微的描摹刻画,从而突出并升华了主题。作者游览虎丘的“三绝、九宜、十八景”的江南行,感悟出历史文化、典故习俗等人文景观所蕴藏的中国文化划时代的意义,以此明示后人汲取其中的智慧,更好地面对现实生活中的淡薄名利、超尘脱俗、宁静致远的社会问题。并且要让它们成为子孙后代精神生活的重要财富。推荐阅读赏析!编辑:攀登顶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