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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地主的故事

作者: 曲新同 点击:1169 发表:2017-11-17 16:26:32 闪星:1





  那是在1769年,小镇巴尔福德被顿然掀起了一阵热潮,这是由于人们得知一个绅士(“真正是一个绅士”,乔治旅馆的主人这么说的)正在探望格莱佛先生的老房子。这栋房子座落于既非城中也不属于乡村的某个地方。它处在巴尔福德的郊区,位于通往德比郡的大路附近。其最后的居住者曾经是格莱佛先生——一个家庭出身良好的诺森伯尔绅士——他曾经到巴尔福德这里来居住过,在他还是一个最年幼的儿子的时候;而当这个家庭的近亲之中某个长者去世以后,他就返回家中去继承家庭的产业了。我前面所说的这栋房屋叫做“白房子”,因为它的外墙涂抹的全是一种泛灰的白泥。它的后墙外是一个大花园,格莱佛先生构建立一些宏伟的马厩,是按照那时被认为是最新的改进建造起来的。良好的马厩设施意在出租房屋时的优势,因为那一片乡村是作为狩猎场所的;除此之外三三两两地还有一些别的居处。房子里有许多间卧室;有一些需要经由别的卧室才能进入,甚至要经过五间这样的卧室,一间连着另外的一间;还有几间既小又窄的起居室,全部贴着木质护壁板,都油漆成深暗的石板色调;过去这些卧室的那一边,是一间大的餐室以及一间画室,从这里可以看见后面的花园,透过那些宽敞的穹窿形大窗户。

  这些就是“白房子”可以提供的一些居处设施。这看起来对那些来这里的陌生人们并没有多大的吸引力,尽管说本地的那些好人们还是宁愿对这里保有好奇之心,因为这是小镇之中最大的房屋了;而且在这座房屋里边,那些“镇上的人”以及“乡下的人”经常能在格莱佛先生盛情的大餐桌上相会。要是早能知悉这样一些令人愉悦的往事情形,你可能就会已经在一座乡村小镇上呆上几年的时间了,身边围绕着数个陪坐的绅士们。那时你就会明白,来自一个乡村家庭成员的弯腰谦恭一礼,可以在多大程度上提高一个人的身价,在他们自己看来,接受比克尔斯塔夫先生的呵护,几乎如同接受一付镶银边的蓝色袜带一样的荣耀。之后他们就会在一天当中四处游行宣播一番。可是现在格莱佛先生不在了,小镇和乡村之间如何还能融洽如初?

  我提起这些事情来,是想要你可能了解一点把白房子置于巴尔福德当地人的幻梦之中的那种迫切心情;而为了让这种融合更深厚一些、更坚牢一些,你还必须亲自加上那种匆促感,那种神秘感,以及那种重要性,这是每一件屑小的事件在一座小镇之中都可能引发的愉悦感;那么,很可能,这对你来说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了,二十多个衣衫褴褛的幼小顽童会伴同着前面说到的那位“绅士”一起来到了白房子的门前;而且,尽管他已经在那儿审察这所房屋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了,在琼斯先生、那个经纪代办人的唆使之下,又有三十多个孩童加入到了他面前好奇的人群当中,等待着探询一点点能够得到的讯息,在他们被恐吓着或者被鞭打着远远离开这儿之前。恰在这时,那个“绅士”跟律师的经办人走了出来。后者在跟随前者跨出门槛的时候正在说着什么。这个绅士是一个高个子的男人,穿戴整齐,非常潇洒;可是在他快速闪动的眼光之中,有一种凶狠而冷酷的表情,淡蓝色的眼睛,一个人要是仔细注视一下的话、是不会很喜欢的。在这些男孩子们当中没有一个会认真注视的人,女孩们更不会存心不良地一个劲儿盯着人看。可是他们站得也实在太近了些;让人感到不太舒服的那么近;而这个绅士抬起了他的右手,手里握着一根短短的马鞭子,朝着那些靠得最近的孩子狠狠地抽打了两下子,在他们抽抽嗒嗒哭泣着走开之后,脸上露出一丝阴险的笑意来。过了一分钟后,他的面部表情又发生了变化。

  “看这儿!”他说道,一边掏出来一大把金钱,有的是银币,有的是铜币,朝着孩子们的中间抛去。“快来抢吧!快来分一个高下吧,我的孩子们!今天下午来吧,三点钟的时候,到乔治那儿,我还要多扔给你们一些钱。”所以在他随着经纪代办人走开的时候,男孩子们在他的身后欢呼了起来。他暗自抿嘴一笑,好像有了一个开心的想法。“我会跟那些孩子们开一个玩笑,”他说道,“我会教会他们鬼鬼祟祟爬到我这里来打听我的事情。我会告诉你究竟我要怎么做的。我要把这些钱币在火铲上烧得火烫火烫的,他们一拿就会把手指头烧焦。你就等着看那些疼得扭曲的脸、听那些痛苦的哀号好了。要是你两点钟前来跟我一同进餐的话,我会很高兴的;等到那个时间,我就会决定下来有关这所房屋的事情。”

  琼斯先生,这个经纪代办人,答应了两点钟前来乔治这儿,可是无论如何,对他的这种取乐方式有些不以为然。琼斯先生不喜欢说出口来,就算是对他自己,说一个腰缠万贯的人,拥有许多许多马匹的人,一个谈吐适当而尊贵的人——最重要的是,他想要买下这所白房子来——这样的人不是一个绅士、而是别的任何一类的人;但是更多的还是一种不安和疑惑,这个罗宾逊.哈根斯先生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这种心情一直让这个代办人满心疑虑不解了很长时间,一直到哈根斯先生本人,哈根斯先生的仆人们,以及哈根斯先生的马群都占据了白房子之后很久。

  白房子被重新粉刷了一遍(这一回是淡黄色的了),整个被高高兴兴住进这里的新主人给翻修了一遍;而他的诸多房客们似乎倾向于花上一定数目的金钱用在内部的装修上面,这样在显示品位方面就可能起到很好的效果,足能使得白房子成为巴尔福德的好人们轰动一时的热望之地。原来石板色的油漆一改而为粉红色的了,而且加上了黄金色的装点;然而,最明显的,那些马厩成为了可供观瞻的一番景象。自从那些还是罗马皇帝的日子起,还从来没有像这样为了马匹的起居舒适、身体健康而提供如此的周被关怀。可是每个人都说,无疑的当它们被牵着走遍巴尔福德的时候,它们的眼睛是被蒙住的,只是拱起它们弯曲而优雅的脖项,高抬足、小迈步、跃跃欲试的样子,急切而受压抑似的。只有一个马夫跟随着它们;可是它们需要至少三个男人的照顾。然而,哈根斯先生宁愿允诺雇用两个来自巴尔福德的小伙子;而巴尔福德也非常赞许他的这种选择。不仅仅因为雇用本地的闲散人员是善意而周被的考虑,而且由于在哈根斯的马厩这里接受的训练,是很适合于将来他们到丹卡斯特或者纽马克特去的。巴尔福德所处的德比郡的这个地区,离着莱塞斯特郡太近了,要想不养一群猎狗从事狩猎都不能够。这群猎狗的主人是一个叫哈里.曼利爵士的人,他是英国大学教师学会的狩猎成员,一个学会里十足的傻瓜。他衡量一个人的标准是通过“他所用的叉子的长度”,而并非他面部的表情,也不是他脑袋的形状外表。可是由于哈里爵士擅长于观察,因此也就发生了叉子太长一类的事情,所以他也就矜持于发出自己的赞许之辞,直到他看见一个人骑在马背上的形态以后;如果他的坐态平稳而轻松的话,他的手臂快捷,他的气度饱满,哈里爵士就会兄弟一般跟他打招呼。

  哈根斯先生参加了第一次季节大会,并非是作为一个捐助者、而是作为一个业余爱好者。巴尔福德的猎人们为他们自己大胆的骑术而感到自豪;而他们对这片乡村的认知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可是这个新来的陌生人,没有一个人认识他,亲见狐狸被猎杀的过程,坐在自己的马背上,气度安闲、稳如泰山,看见那光滑入丝的毛皮上没有一点糟乱的痕迹,当老猎人把狐狸的尾巴剁掉之际,大加赞赏之辞;而他,那个老男人,甚至由于哈里爵士很轻微的非议之前都勃然大怒,要是参加狩猎的人当中有任何成员胆敢不顾他六十年作为马厩仆役、马夫以及盗猎者的经验,而有所微词的话,他都会愤然离去,这辈子什么他没经历过——他,这个老亚萨克.沃尔梅利,正在谨小慎微地倾听着这个陌生人智慧的言辞,只是偶尔地轻蔑而机警地迅速瞥视那么一下子,实在有些o像可怜地死去的雷纳德那过分聪明的凌厉举止,就是在他的周围那群猎狗在一个劲吠叫着,根本就不肯屈服于一条短鞭的约制,沃尔梅利也就只好把它卷起来收进自己破烂不堪的裤兜里去了。当哈利爵士策马奔入矮树丛当中时——里面全是一些枯死的棺木以及纠缠不清的杂草——后面紧紧的跟随者参加狩猎的成员们,在大家一个接一个地鱼贯而过之时,哈根斯先生脱帽鞠躬向大家致意——有一半是出于敬重,还有一半是出于无礼——其眼角挂着一丝不容觉察的笑意,在他看向那一两个落后者那困窘的表情之时。“一次著名的赛跑,先生,”哈里爵士说道,“这是你第一次在我们这个乡村里狩猎;但是我希望以后我们能经常看到你。”

  “我希望自己能够成为这些猎人中的一员,先生。”哈根斯先生说道。

  “最快乐的——最自豪的,我敢说,就是接受如此一个勇敢的骑手到我们中间来。你已经买下了‘收获者之门’,我猜是这样的;而我们这里的有些朋友”——他以突然停止讲话的方式,表达了对那一两个胆小鬼们的怒意。“请让我介绍一下我自己——就是这一群猎狗的主人。”他从马甲的口袋之中摸索出来一张卡片,他的名姓就正式题写在上面。“这里我们的几个朋友们屈尊要跟我回家共进晚餐;我还可以获得另外的一份荣耀吗?”

  “我的名字叫哈根斯,”陌生人回答道,深深地鞠了一躬,“我刚刚来到这里、居住在巴尔福德的白房子里,只是到此还没有奉赠任何介绍自己的信件之类。”

  “糟糕!”哈里爵士回答道,“一个像你这样地位的人,而且手中有这把好画笔,完全应该骑马到这片乡村任何一家的门前(我是一个莱斯特郡人),而且完全会是一个受欢迎的客人的。哈根斯先生,要是能在我的餐桌旁进一步与你相识的话,我是会非常感到荣幸的。”

  哈根斯先生深知如何继续展开这场已经开始了的友谊。他能唱一曲不错的歌谣,能讲一段很好的故事,而且可以随机讲一些不错的笑话;有了这些丰富的世间睿智之才,似乎这样的才能在某些人来说是一种本能,而在目下情状之中他又懂得向何人施展这些调侃之术,斡旋其中而不受怨怒,可以完全避免受到更加猛烈而热切、或者是势不可挡的吹捧。到十二月份的结尾时候,罗宾逊.哈根斯先生已经完全彻底地成为了巴尔福德狩猎圈成员中一个倍受关注的公众人物了;经由数次的努力完全挫败了所有的对手,正如他的第一个赞助人哈里爵士在某天晚上所评价的那样,那是他们刚刚离开了一个近邻的老狩猎地主的餐桌之后的事情。

  “由于,你知道的,”地主赫恩说道,一边紧紧地抓住了哈里爵士的衣服扣子——“我的意思是,这个风度翩翩的年轻人在凯瑟琳看来是如此的和蔼可亲;而她又是一个好姑娘,将有一万英镑的继承产,在她结婚的那一天,遵照她的母亲的遗愿;而且——请原谅,哈里爵士——可我不想让这个姑娘就这么匆匆地把自己打发了。”

  尽管说哈里爵士骑着马远远地走在他的前面,可是那初升的新月近在眼前的光亮让他对眼前情状一目了然,他那温善的情怀被地主赫恩战战兢兢、疑虑满怀的焦心所打动了,因此他停了下来、转回身去,再次进到餐厅之中,以我难能复述的郑重态度对他宣称:

  “我的好地主,我可以说,我这一次更加认清了这个人;从来没有再好的一个人了。要是我有二十个姑娘的话,他完全可以从中加以选择。”

  地主赫恩从来没有想到过询问他的老朋友对哈根斯的这番评价所从自来;这番话语说的是这般恳切真挚,容不得人对这个老人的推断之可能性加以任何的怀疑违挠。赫恩先生并非是一个怀疑论者、或者推敲论者,本质上更不是一个疑虑重重的人;这一切仅仅是出于他对凯瑟琳的爱,这是他唯一的女儿,这就注定了他对这桩事情有所担心;而在哈里爵士说过这番话后,这位老人就心情舒畅地蹒跚而起,尽管说两条腿非常的不灵便,还是起身来到了起居室中,在那儿他那可爱的、满脸潮润的女儿正和哈根斯先生紧贴着一起站在壁炉前的地毯上——他在说着悄悄话,她低眉顺眼地在倾听着。她看起来是这么的幸福,就像是她那死去的母亲一般模样,就像在地主年轻的时候,所有他所做的都是为了取悦于她那样。他的儿子以及继承人不久就要成家了,要把妻子迎娶过来跟地主一起生活;巴尔福德和白房子之间不超过骑马一小时的距离;而即便是在这么想着这些而心绪纷杂之时,他还是询问哈根斯先生可否在这儿过夜——说新月已经落下了——路上很黑暗等等——而凯瑟琳也满心焦急地抬起头来看着,然而,对此却毫无疑问会得到肯定的回答的。

  由于有来自老地主诸般的这种鼓励,每个人都还是大大地吃了一惊,当一天早晨,人们发现凯瑟琳.赫恩小姐失踪了的时候;而当出于这样的情状之中通常会有的情形那样,人们发现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她已经与自己“心爱的男人”私奔去了格里塔纳.格林之时,还是没有一个人可以想象她为什么不安安静静地呆在家中,完全可以到教区教堂里去成就自己的婚姻。她一直是一个很浪漫的人,是一个有性情的女孩;非常的漂亮、非常富于情感,被大家给宠坏了,因而就缺乏寻常的意识思维。他那溺爱有加的父亲由于他那一如既往的宠爱而为了这一的缺憾感到无比的伤心;可当他的儿子来到之时,由于他是冲冲大怒地来自从男爵的家中(那是他将来的岳父的家,那里已经按照他即将举行的婚礼做到了法定以及仪式各方面所需形式装饰一新),地主赫恩对这对年轻的夫妇此行之举进行了热切而适中的竭力抗辩,以这是他的女儿一时性情冲动的所做所为加以尽心维护,而这种性情是他所欣赏并且为之而感到自豪的。然而其结果是,纳森尼尔.赫恩先生宣称,他跟他的妻子与自己的妹妹以及她的丈夫没有丝毫关联之处。“你等着看看他是个什么人再说,TMD!”老地主说道,不禁浑身抖索起来,预感到家庭要出什么变故了。“他对任何一个女孩都是有诱惑力的,只要你听一听哈里爵士对他的看法。”“哈里爵士够糊涂的了!只要一个男人骑马像个样子,除此之外他对别的一点都不看重。这个男人到底是谁——这个家伙?他是从哪里来的?他来这儿的目的是什么?他的家庭出身如何?”

  “他是从南方来的——萨里或者萨莫塞特郡,我忘记到底是哪个了,他公平交易得很好。在巴尔福德这里还没有一个商人敢说他关心钱不比关心水还多一些;他花起钱来就像是一个王子一般,TMD。我不知道他的家庭出身,可是他签名盖章的时候有一个徽标,要是你想要知道什么的话可以从这上面得到一些信息——而且他定期到南方自己的庄园上去收取租金。哦,TMD!要是你能够友善一些的话,我也可以像任何一个乡村里的父亲那样为了吉蒂的婚姻而高兴一些。”

  纳森尼尔.赫恩先生极度地忧郁起来,自言自语地发出了几声诅咒。这个可怜的老父亲收获了自己对两个孩子纵容溺爱管教不严的严重后果了。纳森尼尔.赫恩先生以及夫人坚决避开凯瑟琳和她的丈夫;地主赫恩从来不敢邀请他们到莱维森大厅里来,尽管说这里是属于他自己的房舍。的确,不论在什么时候他去拜访白房子的时候,都是偷偷摸摸地就像是做贼一般;要是他在那里住上一个晚上的话,第二天回到家中的时候都是闪烁其词不敢言明;这种遮遮掩掩通常都会被乖戾而傲慢的那森尼尔所误解。但是年轻的赫恩先生及夫人是唯一没有拜访过白房子的人。哈根斯先生和夫人两个的确要比他们的内兄以及内嫂出名得多。她出落成了一个非常美丽而性情温随的女主人了,而且她所受的教育当中,完全可以让她不受任何局限地周旋于围拢在自己丈夫周围的交友圈当中而不受局促回旋有余。她对来自城镇的人以及来自乡村的人同样报以笑颜;无意识里就扮演了自己丈夫在人群当中树立形象的工程之中第二位令人可敬的帮手角色。

  但是还有一些人仅凭简单的推断就能做出非礼的评价以及恶性的评判,无论在何时何地;而在巴尔福德这里,呈现这种征兆的好事之鸟就是普莱特小姐。她并不参加狩猎——因此哈根斯先生的优秀骑术并未博得她的欣赏。她也不喝酒——因此那些精加挑选的葡萄美酒,尽管说慷慨地分施给了他的客人们,却从来没有施惠给普普莱特小姐而平抚于她。她听不得滑稽演唱以及小丑故事——因此,在这方面,想要得到她的赞许也几乎是不可能的。而正是这三项博得好评的秘术才构成了哈根斯先生永久魅力的根本所在。普莱特小姐坐在那儿观望着。她那不可撼摇的凝重面目一直不为所动地保持到了哈根斯先生最好的故事讲到结尾而依然如故;可是她那双一眨不眨的小眼睛当中透出了针尖一般细微的一丝笑意,这让哈根斯先生顿然感到如芒在背的感觉、不禁浑身打了个寒颤,即便是在这么酷热的天气里,当这目光恰切无误地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普莱特小姐是一个不信奉国教的人,为了抚慰这样一个旁支教派的女性,哈根斯先生邀请她所参加布道的教派的牧师前来进餐;并且保持自身以及自己的伴侣们一切合格中序;对基督教堂的穷人们广施布舍。可这一切毫无用处——普莱特小姐对这样的豪爽之举从来就没有动用过一丝面部肌肉上的表情;而且哈根斯先生深切地意识到,尽管他在竭尽全力地公开想要博得戴维斯先生的好感,这么做却在另一方形成了一种神秘的影响,他的所说所做都引起了诸般的猜疑以及曲解。普莱特小姐,这个个子小小、平板无奇的老处女,每年的生活费有八十英镑,对于哈根斯这一方来说是扎进自己声誉之中的一根刺,尽管说她从来就没有对他说过什么不利的话语;的确,相反的,对他自始至终保持着一份僵直而持中适度的好感。

  这根刺——哈根斯夫人所懊恼的就是这个了。他们没有孩子!哦!她是怎么样站在那里,艳羡地看着那五六个天真烂漫的孩子在那里活跃不已的样子;然后,当发觉自己失态之后,深深懊恼地叹着气,满腹向往之情地继续下去。可事情一仍如前。

  很显然哈根斯先生是非常关心自己的健康的。他吃饭,喝酒,参加锻炼,好好休息,遵守着自己私底下的秘密规则;偶尔也放纵一下子,这是事实,可只是在很少的场合中——诸如从拜望他南方的庄园收取租金回来之际。那是超常而疲惫的体力运作——因为在巴尔福德四十英里之内没有驿站马车,而他与那个时候大多数的乡村绅士们一样,就算有马车也宁愿自己骑马出行——这似乎有难于理喻的体力透支才能达到这种偿报;镇上有谣言说,他在回来之后就把自己锁在屋里好几天,一个人好好地喝一顿酒。可是没有一个人被允许接近这样的盛宴。

  一天——他们事后清楚地记得——猎犬们在镇上不远之处相聚了;荒野之地某处发现了狐狸的踪迹,正被镇上身强力壮的几个人圈在了中央,这些人正渴望着自己在乡间建造房舍,而不是居住在他们目下居住的房屋之中。在这些人当中,领头的是一位朵根先生,巴尔福德的法律代理,而且也是这里附近所有乡间家庭的法律代理人。朵根的公司经营着租约方面的事务,以及婚约的协定以及遗嘱等项,已经有几代人的时间了。朵根先生的父亲曾经肩负着收集地主们的租金的责任,就像现在这位朵根先生在我说到的这个时间里所做的这样;而他的儿子以及儿子的儿子从那时以来也都是这么做的。他们的这个生意对他们来说就是世代相传的一份产业;除了某种中世纪古老时代的情感纽结之外,他们由于自身的业务而生发出来一种对地主们的优越而谦恭之感,这些人的家庭秘密是在他们的掌控之中的,而他们的财富以及产业的秘密对于诸多的朵根先生们来说,比他们自身还要清楚得多。

  约翰.朵根先生已经在野浆果荒原上为自己建立了一座房屋;他自己称这仅仅是一幢木屋而已:可是尽管只有两层楼高,它所占的地面却要宽广远大得多,已经派人去请德比郡的工人们过来,意图尽可能完美地装修房屋的内部。所属的几个花园也同样置办地精而又精,要是说还算不上是豪奢的话;里面栽植的各种花品没有一支不属于稀有之品的。这称得上是对这块美丽的地方的原主人的一种羞辱了,就在我说到那个地方的这一天之中,就当那只狐狸绕着数英里的弯儿跑了长长的一段路途之后,然后藏身到这里的花园中去了;可是朵根先生对这件事情可没有显出好脸色来,当一位绅士猎手从一片天鹅绒一般的草地上驰马而过,脸上带着那些时日里在那块地方上地主们所特有的雍容的气度以及傲慢的神态,走上前去用手中的鞭子把儿敲打起餐厅外面的窗户来,请求进入其中——不行!这里决不允许——甚者,告知了朵根先生他们的意图之后——只要让一个人进入到花园里去,把狐狸找出来即可。朵根先生强迫着自己挤出一丝默许的微笑来,那难堪的情状恰如一个男子汉装得像是十分娘们气;之后赶紧吩咐整幢房子里加紧筹措一切午宴所备之现有给养,他的猜度是完全正确的,经过长达六个小时的奔忙之后,即便是再平常不过了的食品也会成为上好的接待的。他没有表示出任何的畏难之色来,接纳了那些糊满泥巴的脏靴子走进自己整洁有加的各个房间里边去;而只是对哈根斯先生在四处走动时表现出来的慎重之举感怀不尽,他是掂着脚尖在那儿一个劲悄无声息地到处溜达的,眼里冒着好奇的绿光挨个审视着那些房间之中的情形。

  “我要为自己建造一所房屋,朵根;而且,我说的是真的,我认为我不可能再找到一个比你这里更好的模板了。”

  “哦!我这栋可怜的小木屋是决不可能为你所要建立的住居之处提供任何的启示的,哈根斯先生,”朵根先生回答道,一边却为听到这样的恭维之辞而欣喜地轻轻搓动着两只手掌。

  “决不是的!决不是的!让我仔细地再看一下。你这里有餐厅,有起居室”——他说着迟疑了一下,而朵根先生紧忙按照他的意图继续补充下去。

  “还有四间休息室以及卧室。可是你要容许我给你看一下房屋的那边。我可以跟你坦白,我在布置这些的时候参照了绘画艺术,尽管说它们要比你所预期的要小得多,可是依然还是可以给你一些预示的。”

  这样他们两个就离开了那些满嘴在大嚼着的绅士们,以及他们眼前那盆满钵流的盘盘碗碗,还有那匆匆切就的火腿肉片、更不要说那芳香四溢的狐狸肉了;他们前去认真细察了一遍所有第一层楼的那些房间。之后朵根先生说道:“要是你不怎么累的话,哈根斯先生——这是我的习惯,要是累了就制止我好了——我们要到楼上去,给你看看我的书房。”

  朵根先生的书房密室位于房屋的中央,就在门廊的上方,前面是一座阳台,充斥其中的尽是精心挑选的一些栽培于罐中的名花异卉。室内有各种各样典雅已极的精心设置,以掩藏那些真正有用的大小箱子之物,这些都是朵根先生业务性质所要求的特别之需:因为尽管说他的办公室是在巴尔福德,他还是把一些(他是这么告诉哈根斯先生的)最有价值的物品保存在这里,因为相比较于一间每天晚上都要锁住离开的办公室来说、这里更安全一些。然而,当过了一阵子他们再次会面的时候,哈根斯先生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肋边暗自提醒他说,他自己的房子却并非是那么安全可靠的。就在那次巴尔福德狩猎圈的绅士们在他们家吃过午饭后的两个星期,朵根先生最最重要的一只箱子——存放在他楼上的书房之中,而窗户上神秘的弹簧锁钥是由他自己发明设计的,而且这个秘密只有发明者自己以及最贴身的几个朋友知晓,他还自豪地把这个装置展示过给他们看——就是这么一个慎重保护起来的箱子,里面储藏有刚刚收取上来的当地五六个地主的圣诞节赁金(当时那儿除了德比郡以外附近再没有一家银行),这笔租金被人搜检出来窃走了;暗地里暴富的朵根先生不得不停下手上正在代理的弗莱米什艺术家们画品的交易业务,因为这笔资金需要用来填补失盗的那笔租金。

  在山茱萸荒原这里在那个时候根本不可能获得任何关于这个窃贼或者这些窃贼的一些线索;尽管也有一两个游荡之人被拘限起来并带到了敦诺尔先生和哈根斯先生的面前,以及通常管理巴尔福德法庭的地方法官的面前,但是却没有什么明确的证据来对他们加以指控,因而在过了两个晚上的拘留期限之后就把他们给释放了。但是这件事情却成为哈根斯先生经常拿来跟朵根先生开玩笑的素材了,他时不时地就会询问一句可否给他提供一个存放有价之物的安全之所呢;或者,他是否在最近又发明了什么预防窃贼的防屋之术呢。

  从这时起又过了两年的时间——大约是哈根斯先生结婚之后七年了——一个星期二的晚间,戴维斯先生正在乔治旅店的咖啡屋里坐着阅读新闻。他属于一个偶尔会来这里玩惠斯特纸牌的一个绅士俱乐部成员,他们会阅读一些近日之中出版的报纸以及杂志上的消息,谈论一些诸如德比市场上的事情,以及整个乡村之中的物价等等。这个星期二的晚上是一个漆黑而严寒的夜晚;房间里面几乎没有什么人出没。戴维斯先生着急着要读完“绅士杂志”上的某篇文章;的确,他正在从文章上截取一些摘选,意图想要做出回应答复,可是他自己那点收入却难能拿来复制一份拷贝。因此他在那儿呆到了很晚;已经过了晚上九点钟了,而在十点钟时房间就关门了。但是正当他在那儿写着的时候,哈根斯先生走了进来。他看上去面容苍白、因寒冷而形容憔悴。戴维斯先生已经独自向火好长一会儿了,这个时候礼貌地朝一边靠了靠身子,把手中这张唯一屋子里的伦敦报纸递给新来者去看。哈根斯先生伸手把报纸接了过来,一边还不停埋怨着这倒霉的鬼天气;而此时戴维斯先生已经读烦了文章,就跟他套起话来,前言不搭后语地交谈了起来。哈根斯先生把椅子朝着火边拉了拉,把两只脚放在了挡板上,牙齿咯咯地打着冷颤。他把报纸放在靠近身旁的一张桌子上的一头,两眼聚精会神地盯着火烬之中的余焰,把整个身子都倾俯在火炉上,好像已经冷到了骨髓里一般。最终他说道:“报纸上有没有关于发生在巴斯的那场谋杀案的报道?”

  戴维斯先生已经停下做笔记了,正在准备着要走的当口,听到问话就住下问道:“巴斯那里发生了谋杀案?没有!我没有看到任何有关的报道——是谁被谋杀了?”

  “哦!这是一场令人震惊的、可怕的谋杀案!”哈根斯先生说道,可还是没有把他的眼光从火堆上抬起来,而是大睁着两眼直盯盯地那么看着,直到眼白把眼仁儿都包裹起来的样子。“一场恐怖的、太恐怖的谋杀!我不知道凶手现在已经怎么样了?我在猜想着这团闪闪发光的红色火焰的中心——你看它好像离得很远的样子,正是这段距离把它放大成了某种可怕的、难以止熄的东西。”

  “我亲爱的先生,你在发烧说胡话了吧;你看你在抖索得多么厉害!”戴维斯先生说道,暗地里觉得他的这个客伴已经有了发热的症状了,以至于思想当中出现了幻觉。

  “哦,不!”哈根斯先生说道。“我没有发烧。全是因为今晚太冷了。”就这样他又和戴维斯先生谈了一会儿话,说一些关于“绅士杂志”上文章的事情,因为他自己就是这个杂志的读者,很有兴致探寻戴维斯先生对此加以探究的情由,巴尔福德这里再也找不出像他这样的第二人了。最终谈话接近了尾声,戴维斯先生站起身来想要回去自己的居处睡觉去了。

  “不,戴维斯,不要走。我想要你留在这里。我们两个要一起喝一瓶甜葡萄酒,那会让磨砂机都发出幽默的心声的。我想要告诉你所有关于这个凶犯的详情,”他接着说道,把声音压得很低、说起话来嗓音沙哑低沉。“她是一个老女人,是他杀死了她,在她坐在火炉边阅读她的圣经的时候!”他以一种奇异而探询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戴维斯先生看,好像试图要从中发现一点安慰来抚平提到这件恐怖的事情给他带来的不安。

  “你的意思指的是谁,我的亲爱的先生?你究竟是为什么这么在乎这件事情?这里没有人被谋杀掉了。”

  “不,你这个傻瓜!我告诉你是在巴斯嘛!”哈根斯先生怒道,情绪突然间激动起来;之后,平静了一下自己,恢复到天鹅绒一般顺滑的举止风度,他把手放在戴维斯先生的膝盖上,在那里,由于他们是靠近炉火坐着的,可以把他温言相劝留下来,然后就开始了讲述这场让他如此挂怀的谋杀案的经过;但是他的声色表情却是竭力压制到不为所动的状态;他根本就不直视戴维斯先生面上的表情;有那么一两次,正如戴维斯先生事后记得的那样,他觉得他的手就像是一只铁钳那样紧紧地抓住了他。

  “她居住在一条寂静的老式大街上的一座房屋里,只有她以及她的女佣两个人。人们说她是一个善心的老女人;可是尽管如此,她却省了又省、藏了又藏,从来不施舍给穷人一分半文的。戴维斯先生,不可怜穷人是邪恶的行为——邪恶——邪恶,不是这样吗?我总是给穷人施舍,因为有一次我在圣经上读到‘善举胜过任何邪行。’这个邪恶的老女人却从来不肯施舍,而是把她的钱财省了又省藏起来。有人听说了这件事情;我说是她自己给他投下了香饵,而上帝是会因此而对她加以惩罚的。这个男人——也许会是一个女人,这个谁知道呢?——总之是这个人吧——还听说了她早晨的时候都要去教堂,而她的女仆则在下午的时候去;因此——当这个女仆在教堂里的时候,整条街道以及整座都非常的寂静,冬日下午里的天光暗得很早——她手里捧着圣经在那里打着盹儿——而这么做,你要注意!就是罪行,而且是上帝或迟或早都会惩戒的一种罪行;此时一阵脚步声从黄昏的楼道中穿了上来,接着我告诉过你的那个人就站在了房间里了。首先他——不!首先,据猜测——因为,你明白的,所有这些都仅仅是猜测的结果——据猜测他曾经极其和善地让她把钱拿出来送给他,或者告诉他藏钱的地方在哪儿;可是这个老吝啬鬼严词拒绝了他,坚决不顾威胁、不肯屈服地把钥匙交出来,即便是在他恐吓于她的时候,而是脸对脸地直视着他,就好像是在看一个婴儿一般——哦,上帝啊!戴维斯先生,我曾经对此产生过幻觉,当我还是一个不懂事的小顽童的时候,我也许会犯下像这样的一桩罪案,从这样的幻梦当中醒来后我放声大哭;而我的母亲可能走过来抚慰我——这就是我现在抖索得这么厉害的原因——再加上天这么冷,真的是太冷太冷了!”

  “可是他杀害了那个老女士没有?”戴维斯先生问道。“我请求你原谅,先生,只是我对你的故事太感兴趣了。”

  “是的,他割断了她的咽喉;到现在她依然还躺在她那间寂静的小起居室里面,面部朝上仰着、鬼魂一般惨白,周边汪着一滩血泊。戴维斯先生,这种葡萄酒比水好不了多少;我必须要点白兰地过来!”

  戴维斯先生被这个可怕的故事给震恐住了,他似乎也像他的伙伴那样完全给迷住了。

  “他们得到任何关于这个谋杀犯的线索了没有?”他问道。哈根斯先生一口喝下了半玻璃杯的原汁白兰地,然后才做出了回答。

  “没有!没有任何线索。他们永远不可能找到他的;对此我毫不怀疑,戴维斯先生——我不会想着他能有悔过的表现,而为他的罪行做出自我惩罚的苦行来;而要是这样的话——在世界末日来临之时能有对他的怜悯没有?”

  “只有上帝知道!”戴维斯先生说道,神情极其的凝重。“这是一个悲惨的故事,”他继续说道,一边站起身来。“我真不原意离开这个温暖而敞亮的房间,走到外面的黑暗之中去,在听完了这么一个故事后。但是却必须要这么做,”说着系上了他的长外套的扣子。“我只能说我希望他们、同时也相信他们会把这个谋杀犯给找出来,把他给绞死。要是你能接受我的建议,哈根斯先生,你应该把你的床铺弄暖和一点,最后喝上一点糖浆牛奶酒才好;而且,要是你允许我的话,我会把我给你的回音直接送到费罗哥那里,而不必再送到老城区那里去。”

  第二天早晨,戴维斯先生前去造访普莱特小姐,她的身体情况不是很好;而为了缓和一下气氛、也为了取乐起见,他向她复述了自己在前一个晚上听来的所有有关发生在巴斯的这桩谋杀案的详细经过;而且他还添枝加叶加以引申故事之外的一些有趣情节,很是让普莱特小姐为了这位老女士的命运发生了诸多的兴趣——部分原因是由于她们两个处于大致相同的境地之中;因为她也是暗地里私藏钱财,而且也同样只有一位仆人,并且也是在星期天的下午独自一个人呆在家中,让她的仆人去教堂。

  “那么这个故事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呢?”她问道。

  “我不记得哈根斯先生是否指定过具体的日期;可我仍然觉得这件事情就发生在前一个星期天里边。”

  “今天已经是星期三了。我希望新闻能快一点到来才好。”

  “是的,哈根斯先生认为伦敦新闻上面一定已经加以报道了。”

  “那可不一定。哈根斯先生是从哪儿获悉这些的呢?”

  “这我不知道;我也没有问。我觉得他只是昨天才刚刚回家的;他到南方去收取他的租金去了,有人这么说过。”普莱特小姐嘟哝了几句。她习惯于以此发泄她对哈根斯先生的不满与猜忌,不论在什么时候听到提及他的名字时就这么嘟哝上几句。

  “好了,我要离开你们几天的时间了。高德弗里.莫尔顿让我到他那里去、跟他和他的妹妹呆上一段时间;而且我觉得这样对我的身体会好一点。再者说了,”她补充了一句,“这些冬日的夜晚——这些逃逸到乡村里来游荡的凶手——我可不喜欢只跟佩吉住在一起,在需要的时候连个呼唤的人都没有。”

  普莱特小姐去跟她的表兄,莫尔顿先生,呆在一起了。他是一个雷厉风行的地方法官,很是享有这样的声誉。有一天他走进屋来,刚刚收到了几封发给他的信件。

  “这里有一条关于你们那座小镇上的人们风化品行不好的描写了,杰茜!”他说道,指了指其中的一封信件。“你们之中或者是有了一个谋杀犯、或者是一个谋杀犯的朋友。这里有一个住在巴斯的可怜的老妇人,上个星期天被人割断了咽喉;我收到了一封来自国内事务办公室的信件,责成我给予他们‘竭诚之襄助’,他们总是喜欢说这样的话,帮助他们把罪犯给找出来。从情形上来看,他好像是口渴了的样子,而且是微醺了在寻开心;因为在他走向自己这桩可怕的罪行之前,他还顺便敲了敲老女士放在一边备用的一桶生姜酒;他还从裤兜里掏出一张信纸把酒桶的龙头给包了起来,据猜测是这样的;因为事后找到了这张信纸;信纸上的一面只留下这样一些字迹‘——根斯,先生,——尔福德,——沃斯’,这些字迹有人准确判定出来它的意思是,巴尔福德,接近凯格沃斯。而在信纸的另一面,这其实是暗指一匹赛马,据我推断,尽管说其名字是再奇异不过了:‘教堂——国王——下坡——和——拉姆普。’”

  普莱特小姐立即就认出了这个名字;它曾经伤害过她作为一个分支教派人士的感情,就在几个月之前,因此她牢牢地记得这个名字。

  “耐特.赫恩先生有一匹——或者曾经有一匹(由于我是站在证人席上说话,出于这样的原因,我说话必须要注意自己语句的时态),一匹名字非常奇怪的马。”

  “耐特.赫恩先生,”莫尔顿先生重复道,马上就在笔记本上对这个信息做了记录;之后又再一次从国内事务办公室的来信当中查询了一些有关事项。

  “现场还留下来一小片钥匙的遗留物,是在企图打开一只抽屉桌时无果而留存下来的——好了,好了。再没有比这个更重要的了。这封信件是我们必须依靠的根本所在。”

  “戴维斯先生说哈根斯先生告诉他——”普莱特小姐开始说道。

  “哈根斯!”莫尔顿先生惊呼起来,“——根斯。这说的就是哈根斯,就是那个说话粗声大气、跟耐特.赫恩的妹妹私奔的那个人吗?”

  “是的!”普莱特小姐回答道。“可是尽管说他从来没有成为一个我所喜欢的人——”

  “——根斯,”莫尔顿又重复了一次。“这想起来就令人恐怖;一个狩猎圈子里的成员——好心的老地主赫恩的女婿!你们巴尔福德那里还有别的人名字的结尾是根斯之类的吗?”

  “还有一个叫杰克森以及哈根森以及布伦金索普以及戴维斯和琼斯的。表兄!一件事情让我想起来了——那就是为什么哈根斯先生知道得这么详细,能够在星期二的时候就告诉戴维斯先生发生在星期天下午的所有事情?”

  再也不必添加过多的详情了。那些神奇的拦路抢劫犯的奇异编年史中,又可以找到一个名叫哈根斯的疑犯也名列像克劳德.杜佛尔那样一类的人之中了。凯特.赫恩的丈夫也是以拦路抢劫来收取他的所谓租金的,如同那些日子里的许多别的“绅士们”一样;然而不幸的是,在他的某次冒险经历之中,偶尔听说了被加以夸张的关于一个巴斯的老女士暗藏财富的事情,他就被从抢劫的路上误导到了谋杀的犯罪行为中,并且因为所犯的罪行而在公元1775年被绞死在了德比郡。

  他并非是一个不善的丈夫;他那可怜的妻子为了在他的最后时刻接近于他而在德比附近寓居下来——这真是他最悲惨的最后时刻。她那年迈的老父亲跟着她可以到任何地方去,可是就是不肯进入到她丈夫的监舍之中;而且令她最最伤心不绝的是,他总是在不停地谴责自己的错误,因为是他容许甚至纵容一个自己所知甚少的男人和自己的女儿结婚。他最终放弃了自己的地主身份,而把它禅让给了他的儿子纳森尼尔。耐特由此富有起来了,而他那无助的、愚蠢的父亲则对他毫无用处了;可是对他那个寡居的妹妹来说,这个愚蠢的、溺爱子女的老人却是她的所有;是她的骑士,是他的守护神,是她忠诚的伴侣——是她最最忠诚、宠护有加的伙伴。只是他再也不肯就职于顾问律师的办公职位了——悲伤不已地摇着他的脑袋说道:“啊!凯特!凯特!要是我还有一点智慧可以建议你生活得好一些的话,你不应该这样像是一个布鲁塞尔流放过来的一个人一样,畏瑟着不肯相见每一个英国人,好像他们都知道你的故事一样。”

  我就在不到一个月之前见过那所白房子;它正在那里被发卖,可能已经是第二十多次了,自从哈根斯先生住在这里之后;可是在巴尔福德这里的风俗依然仍旧,说这里曾经有一位拦路抢劫的大盗居住过,里面暗藏有数不尽的珠宝等项;说那些非法得来的财富依然储藏在某间难以察知的卧室的夹壁墙中;可是究竟是在这所房屋的那一部份可就无人知晓了。

  你们当中是否会有想要成为这里的房客,并且试图找出这间密室的人没有?我可以提供确切的地址,只要是有这个愿望的人我有求必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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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离奇曲折的过程,看了几遍终究看明白了。一个隐蔽很好的江洋大盗,哈根斯,骗取了绝大多数人的喜欢,包括老地主莱恩女儿的私奔,时隔多年以后,却又因为一起谋杀案而暴露了出来——而这起谋杀案最令人称奇的却是,他居然自己提前告知了他人,这实在是难以理解的言行。这个故事里最悲哀的,是那个无辜的妻子,连同她可怜的老父亲。这个故事的开篇其实已有暗示,只是因为牵扯太宽线头太多,反而有点抓不住重点了罢。推荐阅读。编辑:金豆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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