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有若无的信仰
日本在经济上取得了令世界瞩目的奇迹,但在思想行为上却在世界人民眼中上做出许多怪诞的表现。人们不禁要问,日本人有没有宗教?有没有信仰?他们的精神支柱是什么?艾伦教授在该书中也作了调查和探讨。
日本本土的神道教已经趋于消失,只剩下一个仪式体系。一位神道教僧侣告诉艾伦,为了树立伦理观,他专门去学习西方哲学课程,研究康德和黑格尔,从中了解什么是道德。神社中只有牌位,而没有神祗。这并不意味着日本人崇信祖宗,或崇信逝去的人。一位老太太,问她亡夫的灵魂居在何处,结果她不知道。她去问僧侣,僧侣回答:“你在哪里祈祷他就在哪里。”言下之意,如果她忘了他,或者她死了,他便不复存在了。日本人认为,人死了,人们对他的记忆和敬意挥之不去,这个人的灵魂也就留在人们的大脑里,随着记得他的人逐个消亡,此人的灵魂也灭于无形。另外,日本人不像中国人那样祭祖,他们要祭奠也不过是身边的亲人而不是全体祖先,亲人可以跟随在记忆里,而祖先还是待在陵墓里比较好。
中国佛教引进日本后迅速被改造,在理解的混乱当中,形成不同派别,后又瓦解。由于佛教导人们:上帝和神仙是虚无的,日本佛教徒竟然宣称:“若能见佛,则杀之。”日本佛教不相信天堂地狱,彼岸轮回,主张人类只拥有此生,佛教只是帮助个人在此生寻求救赎的活动。这种佛教的变异,可能是历史上虔诚执着的鉴真和尚始料不及的。
“同样,儒教进入日本也成为强弩之末,失去了主导中国和传入朝鲜时的那种王者气势。它的声音放低了,变成了所谓的‘新儒教’,在日本的相对主义环境中迅速调整,以适应与神道教及佛教并举的地位。”艾伦认为日本人对儒教进行了两项大的改造,一是剔除上天裁判说,统治者不必听命于天,对民众无需教化而用铁腕。二是抛弃儒教中的逻辑,只接受它的仁爱。于是儒教在日本丧失了它的轴心体系,变得不伦不类。
至于基督教、伊斯兰教等等,除极少数信奉者以外,日本人不反对不排斥,只是暗地里认为有点傻。
日本人没有西方的“罪感”文化,他们不信上帝,所以没有那种外在的压力。但他们有“耻感”文化,那就是他们的行为如何,最感恐惧的是在他人眼里丢“面子”和丧失尊严。悠悠万事,唯此为大。
在书中,日本人难得的直率解释堪称经典:“日本人不懂得普世性法则,相反,正义被缚于情境,无所谓正确和错误,也就是说,没有超然的正确,没有宗教所持的严峻态度。”“没有绝对的尺度。没有超然的权威,没有这样的意识形态。……日本人怎样解释世界?没有答案,也不需要答案。我们没有世界观。哪怕倾尽全人类的努力,也必然有回答不了的问题。我们非常渺小,大自然终将压倒我们。实际上,99..9%的事物我们解答不了。”
由此可见,日本人没有固定的道德观、自我观、历史观和世界观,他们认为一切都是相对的和可变的,即使是权力也有可塑性。日本学者福泽谕吉作了很透彻的描述:权力在西方坚硬似铁,不肯伸缩。相反,日本武士的权利灵活如橡胶,碰到什么便调整成什么模样。碰到下级无限膨胀,碰到上级则委顿收缩。
如此这般,还有什么可评论的?我们只有像日本人一样静坐着,尽管有满腹的道理,却无言了。
作者以西方学者的视角带我们走完了《日本镜中行》,尽管其中一些观点以中国读者看法还值得商榷,但是该书的内容却触摸到日本社会和日本人的思想深处。作者行文风格冷静客观不乏幽默,既深刻剖析了日本,又隐约表现了对西方的某些批判。笔者读过此书,不仅只是知道日本的“丰田”了,更从较深的层面了解了日本人的秉性,获益匪浅。这不能不感谢该书作者艾伦教授和此书的译者管可秾女士。
还是让该书作者富有诗意的语言作本文的结语吧:
日本究竟是令我着迷,还是令我反感?我很难说清。其实,大多数了解日本的外国人对它既着迷又反感。有时候,日本显得如此美丽迷人,而且意味深长,仿佛让我们回到天堂、伊甸园、童年和安全港。满足了我们对失乐园、天堂、亚特兰蒂斯、圣杯之地、秘境仙踪的向往。紧接着,当我们从梦中醒来,日本却像是一片野蛮、幼稚、因循、好斗的国土,它如此滞重、黏着、退化,是一个陷阱,是一支女妖的歌,诱使启蒙和理想之船沉没海底。日本充满混杂和模糊,充满可爱和可恶,它向人敞开大门,也拒人于千里之外。
2010-10-24
【编者按】日本到底有没有信仰?《日本镜中行》给出了答案,是凡和信仰有关的宗教和哲学,传到日本都被改造得似有若无了,“日本人没有固定的道德观、自我观、历史观和世界观,他们认为一切都是相对的和可变的”,日本人的精神世界看似荒芜一片,又有其“我行我素”独到的一面。这篇文字题目起得很妙,“似有若无”来形容日本人的信仰,让人哑然失笑,细读此文,又觉得这么形容精妙无比。推荐阅读。编辑:梁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