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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电影院

作者: 那里 点击:679 发表:2023-02-06 10:37:49 闪星:6

这个夏天常常在办公室混到很晚,似乎只是安定地等着守门人晃着大串的钥匙开始一层层地巡视,“稀里哗啦”的声音在空旷的楼道里短促而嘹亮,就像一部老电影《办公室的故事》中的某个场景,是细节中微弱的声音。

这样的时候,我拿起背包,关上电脑关上灯,最后锁好门,又一天就这么了结了。

大楼走廊里装了声控灯,随着缓慢的脚步,一层一层渐次亮起,又一层一层渐次熄灭。走出大厅的时候,夜色阑珊。


今天,又是很晚了。在小区的门口解决了晚饭,沿着弯弯长长的小路走进钢筋水泥的丛林,离家还有一段距离时就听见远处传来纷乱的嘶杀声,在密集的楼宇间穿来穿去。

沿着声音走,恍然间却看到一方雪亮的银幕,透过纹丝不动的柳枝闪出零零碎碎的光亮儿。

那是小区边缘的一块空地,去年经过整修成了微型的广场。真没想到,在这儿竟然会放露天电影。

走近些,停了一下,大约一两分钟,只一个画面我就知道了放的是电影《少林寺》,正值高潮。广场上密密匝匝但错落有致的观众,三三两两聚在一处,大都是以家庭为单位划分的……泪水就忽然爬了出来,很慢,很艰难地流速。转过身走开,沿着绿藤丛生的围墙往家走,那些兴致勃勃的叶子在忽明忽暗的光影中轻轻摇摆。把画面、声音、还有触动了惶然的印记丢在身后,进了家门。

不是为什么叹息,也不是缅怀什么,时间就是这样的态势,无可感伤。我的书房正冲着广场,黑暗中影影绰绰的银幕依然徐徐铺展着另一个世界的剧情。

花花绿绿的颜色片刻不肯安闲下来,一片一片地,纷飞——说不清是朝着哪个确定的方向,只是……飞——后续的泪水准时抵达,这一回顺畅多了。

我关上书房的门窗,就像是迟疑地锁上了一个旧日的天堂。

我躲在北面的餐厅,捻亮一盏灯,就那么枯坐着,等……电影散场。

时间,踟蹰。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夜色如水,耳边一片寂静,似乎听到忽远忽近的涛声。

电影应该结束了,内心却急速地、“哗啦”一声展开了一方银幕,突如其来的往日开始上映。

如同在《幸福的声音》一文中所说——仿佛看了一场名叫《幸福》的完整版电影,一格都没有被剪掉。

 

在露天电影遍地盛开的那些年月,我们还住在棉纺厂的家属院儿。

那时的三楼就可以被名正言顺地称作高层建筑,关于自家的小院儿在《旧居》那一章中已有过类似特写的描述了。

无论春夏秋冬,似乎每到周末或礼拜天都会盼来一场并不十分精彩,但是具有无限诱惑的电影。功夫在诗外,诱惑也在电影之外吧。

每每一大清早儿,小伙伴们就已在奔走相告当晚的剧目了。那一天上午过得特别快,可是过了中午又特别慢了。好不容易熬到黄昏,慌忙催促爸妈快点儿开饭,不然就抢不到好位子了,后果很严重的。

那时候,爸爸是常日班,妈妈三班倒,我们家正常开饭的时候并不多。有时实在来不及了,我们就端着青花大碗到楼下的“空地”去解决,或者我先搬着板凳和马扎跑去占座位,爸妈忙完了再把饭给送过来,在人头攒动的场所吃饭感觉特别香。

常年放映露天电影的空地其实一点也不空,那是家属院惟一的一条通道,相当于大院儿里的“长安街”,一赶上放电影,单人通过都困难,更别提推着自行车了。想过去的人呢大都随缘顺势,找个稍微宽敞的角落看完再走,即使回家晚了受到家人责备,只要说一句外边放电影呢,多急的事儿都是推挡出去。

那时的电影就那么重要,是终日操劳的人们聚在一起欢笑、放松的理由和机会。

当然,银幕下的小青年们吵闹、打架等戏剧性的冲突也时有发生,往往这时大家都不看电影了,转过头、站起身、掂起脚去关注发生在我们身边的、更具体、更鲜活、也更振奋人心的剧情了。

有时我站到板凳上都够不着,跳着脚干着急,爸爸就会把我扛到肩膀上看热闹。借着银幕那点反光,领衔主演的人物肯定是看不清了,但见一片黑压压的人群,万众瞩目朝着一个聚光的方向,殷殷期望着,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对于孩子们来说,电影放映前的等待才是最为甜蜜的时光。我和小伙伴们分散在几个视角极佳的方位,还有的找两块砖头占据了有利地形后,又全身心投入其他游戏了。

这时,黄昏渐染。大姑娘和小媳妇凑在一块儿窃窃私语,说着说着就又是一阵巧笑,花枝乱颤。忙完了家务活的女人们搂着鲜艳的毛线团簇拥到一堆儿,互相恭维着彼此挑选花色的眼光和织毛活的手艺,技高一筹的那个女子总是低着头掩着嘴笑。

那时在工厂里的干部盛行用胖大海泡水,一般都用玻璃杯盛着,外边衬着用粉红或葱绿的玻璃丝编织的精美杯套,一方面是为了防止烫手,另一方面顺便展示自家女人的贤德能干。杯子里面的“物体”一团一团的,像是海洋里的某种软体动物。那些讲究生活品质的男人一边优雅地小口儿抿着,一边还频频地咂摸着滋味儿……

正在谈恋爱的小伙子和大姑娘可不慌着在中央地带现眼,他们一般躲在楼道口、大树外的各个角落眉来眼去,用眼神寄托相思的微苦,然后用更猛烈的甘美传达绵绵的知心话。

即使电影开演了,他们也会用眼神相约,悄悄转移到银幕背后,那儿是大院里的恋爱角。当然,这也逃不过我们飞来飞去的目光。谁家的小子和谁家的闺女一旦溜到幕后,当父母的就仿佛得到了某种号令,就开始大张旗鼓地为他们谈婚论嫁了,又一桩美事在银幕下开花结果。

老人们一般比较隆重,总有几个精神矍铄,体格健壮的几个人掂着自家的竹椅或藤椅,老伴儿则紧随其后,一手举着绘有花红柳绿的搪瓷大茶缸,挤来挤去,时而喊两声借光儿,借光儿……茶缸里一般冲好了酽酽的茉莉花茶,需要老伴儿温柔地敦促着品味。大院里的幸福,尽现眼前。

 

我和小伙伴一边心不在焉地玩着手里的画片或三角,一边成心掏出口袋里种类繁多的零食,用来炫耀、攀比,以及听取赞美和阿谀。

当时我们家常常有亲戚从天津往来,天津人挑理儿讲大面儿,为了巩固和发扬这一优良传统总会给我捎来许多新奇的小食品,惹得众人艳羡,弄得揣着棒棒糖和高粱饴的小朋友都不好意思拿出来,小手在裤袋里攥得紧紧的。其实我的“样品”总量并不大,只不过我平时辛辛苦苦地攒着,爸爸也常说,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嘛。

记得有一种软糖,水果一般晶亮纯正的颜色,形状一般有拼音字母和小动物的图形,外边还沾了一薄薄的一层白砂糖,外貌精致,含在嘴里也劲道儿,半天都不舍得轻易咽下。遇到明事理、会说话的小伙伴儿,我会很谨慎地挤出一颗,用来和少数人分享。

那一年,不过都是八九岁大的孩子,奉承也仅仅那么几句,翻来覆去地念叨而已,像念咒儿一样。但是我们在另一角度却能迅速地达成一致,大城市的东西就是不一样,不仅穿着“洋港”,连零食都那么讲究。

我们一面夸张地表述自己的小见识,一面还眼巴巴地望向暮色四合的半空,为了配合当时的情境,陷入遥想——什么时候咱才能去一趟大城市啊。

电影上映前,我们的眼前已经浮现出无关剧情的、斑斓绚丽的梦想了;隔一会儿,就有在院门口站岗放哨的孩子跑来宣布,看见放映队的身影了;又一会儿,远远地就看见几个工人师傅架起了宽阔的银幕,摆好了放映机的位置;最后打出了一束雪白的光芒,第一轮激动的潮水就开始波涛暗涌了;我们迅速地席卷到放映机前,欢呼雀跃,看自己的小手在光的魔法中变得如此巨大,银幕上一丛丛萌动的手掌,慢慢飘摇。

银幕上有斑驳的记号,有圆圈儿也有叉号儿,像是在河边飞舞的蜻蜓,或是草丛间晶莹的露珠儿。一遍遍温习那一幕场景:

天色暗下来,银幕亮起来,电影就快开演了。

 

最初看的都是革命片儿和打仗片儿,什么《南征北战》、《红色娘子军》、《地道战》、《地雷战》、《奇袭白虎团》、《渡江侦察记》、《闪闪的红星》等等,后来就有了《孔雀公主》、《甜蜜的事业》、《五朵金花》、《刘三姐》等文艺影片,最炫目的那一场是《孔雀公主》,无比抒情而华美。

遇到男女主角有稍稍亲热的举动,台底下就爆发出一片浪潮般嘘声,中间还夹杂着几声似乎能够穿云破雾的尖锐而锋利的口哨儿。

离得近的父母赶紧捂住自家孩子的双眼,生怕被男男女女的流毒感染了,处于被动的孩子全身每个关节都不停地挣歪着,极力地捍卫自己的正当权益。

那些年,波峰浪尖上的高潮当属《神秘的大佛》和《少林寺》,直看得我们热血沸腾,激情四溢。看了那么多遍也没有丝毫厌倦。以前还有看着看着就睡着了的先例,最后让爸爸抱回家。可是看完这两部电影后总觉得自己身轻如燕,功夫绝伦,回家路上不停地上窜下跳。

爸妈在后面紧追慢赶,一路喊着:慢点儿,慢点儿,天儿黑,别摔着了……

他们的关怀好像某种鼓舞,我跑得更快,蹦得更高了。

简直哪难走就直奔哪儿,碎砖垛、乱石堆、小树林、泥沼地,还有谁谁家的篱笆墙,都是可以任我展示一展身手的绝妙“江湖”,仿佛只有这样的地方,才能配合刚才电影里的风云变幻中的英雄形象。

回家的那条小路没有路灯,衬着星星特别多特别亮。人小心大,总觉得自己只要愿意,随时都可以摘几颗星星做法宝,然后再装腔作势地念上一句“阿里巴巴”就可以立即看见“芝麻开门”后的金山银山……

大院儿里的孩子就在这种纷纷扬扬的幻想中渐渐长大了,寒来暑往数不清到底看了多少场露天电影,也记不清爸妈有多少次在身后喊着天儿黑,跑慢点儿……

 

当街头巷尾从各处喷涌出昏睡百年、或浪奔浪流的时候,露天电影越来越少了,直到大面积地退潮。我们心手相连地步入了更为浩瀚的电视时代。

歌手郁冬在《露天电影院》里咏叹的怀旧气息依然残存在耳边:我家楼下的空地是一个电影院/在夏天的夜晚它不再出现/如今的孩子们已不懂得从前/那时候的人们陶醉过的世界/我长大时看着他们表演着爱情/当他们接吻的时候,我感到伤心/在银幕的下面,孩子们做着游戏/在电影的里面,有人为她哭泣/城市里再没有露天的电影院/我再也看不到银幕的反面/你是不是还在做那时的游戏/看着电影的时候,也看不到星星/哪啦啦……哪啦啦啦……

多少年后我才知道,爸妈其实并不爱看电影,那数不清的场次不过是为了陪着我,让我高兴。

爸爸是京剧的信徒,妈妈喜爱评剧。没有我的时候他们即使省吃俭用也常去剧院听戏。爸爸陪妈妈去看新凤霞的《花为煤》和谷文月的《杨三姐告状》,妈妈陪着爸爸去看梅兰芳的《贵妃醉酒》和程砚秋的《锁麟囊》。

可是,爸爸走了以后,妈妈全盘接受了京剧,我和妈妈看电视时,在我不断地调转频道的间隙,只要偶然闪现出类似京剧的画面,也不管是否名家名段,妈妈总会抢着说,看这个,就看这个吧,就看这个……

妈妈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她聚精会神地被京剧牢牢吸引着。每当这时,我会默默站起身,把遥控器塞到妈妈手里,一个人走到另一个房间。

我想,这是妈妈的时间,是妈妈在声声断断里和冥冥之中的爸爸厮守的时间。

 

我在那个熙熙攘攘的大杂院儿里度过了完整的童年和部分少年片段。

1982年,也就是我11岁那年我们搬离了大院儿。我们的新家是单元楼,再后来,爸爸给我的写字台安上了一把晶亮的铜锁,当爸爸把钥匙递到我手上时,我的少年时代也就结束了。

可是那个大院儿的许多角度里仍藏着最为温暖的时光,一家三口,铺上凉席在街边闲坐,其乐融融。

爸爸偶尔拉起胡琴儿,逼着我唱两句由他精心教授的京剧唱腔儿,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或者,两国交锋龙虎斗。稚嫩的嗓音在晚风中传扬,时而高亢,时而压低了声音故作沧桑。而妈妈一手端着爸爸的茶缸,一手掂着给我买的新鲜的时令水果……借着碧蓝的夜色,所谓天伦就是这样一幅场景吧。那样的日子,是天堂。

电影《天堂电影院》里对露天电影的眷恋和怅惘已经足够深厚了,那一老一少一天堂的恩情连绵起伏,似是波澜壮阔的群山,似是刹那间凝固的海。

电影传达的情谊毕竟有限,我更看重当年的银幕下和日子里那种彼此浸润、相互融合的整体氛围——细细算来,大院里那些三层的红砖楼,一栋楼有三个单元,一层住着三家人,一个大院有十几栋相同或相似的楼,那么,一个大院就有三百多家,一千多人都彼此认识,都知道谁是哪家的儿子或姑娘。大家融在一起,抬头不见低头见。谁家遇见难事最先赶来的总是稍近或稍远的邻居。一场露天电影只是一次聚集,即使没有这个机会,大家也会在朝夕相处中气息相通,步调一致。

如今很少说什么大院儿了,大家都约定俗成地说是小区。其实相比较而言——大院很小,小区却很大。在几十栋高层楼宇中,大家不约而同地拉开了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式,维持着相安无事的安定局面。现在的小区和越来越高超的建筑质量有关,独立、坚硬,不像那时的红砖灰瓦,熟熟络络的街坊邻里,透着呼吸的房间,和呼吸一般自如的亲情。

若要再论起大院儿里的情谊,无异于痴人说梦了。

 

如果说这时候有一种声音,只能是莫扎特的A大调单簧管协奏曲(K622)了。第一遍匆匆听过,觉得悦耳,但不明所以。第二遍轻轻划过,是一种笼罩的气息,有青草的味道。第三遍,停在第二节和第三节之间,愣了半天——独奏的单簧管尚未尽情展现完的华彩篇章,乐队却已悄然堕入尾声、急速淡出。仅仅2:49秒时长,剩下的大段空白里,是时间径自地涛走云飞,是一个人的内心深处的潮起潮落。

即使不必由音乐来召唤,也不必邀约往日地加盟,心底已是乱云飞渡,沧海横流。

从小区的第一个路口开始流淌的怅然、游离、轻微的疼痛、在追思中的倦怠,还有行到深处的孤独一缕缕飘飞,终究没有一个明朗的出口,只好积压的心头,郁结成这个夏天里的一层薄薄的雪。

写到这儿,天色已经微明了。在灰蓝色的天空和墨绿色的大树接壤的地方,似乎瞬时升起了一块陈旧的、散布着灰色斑痕的、而边缘已经严重破损的幕布,慢镜头一般,在稀薄的曙光中飘摇、招展。终究没有一束光赐它生命、给它生动、让它鲜亮。

透过这一扇种了牵牛花和豌豆苗的南窗,恍惚回到了旧日——依旧是个少年,那个身穿蓝底白道儿的运动衣,条绒裤子,脚踏回力牌帆布球鞋的孩子——又恍惚了一下——车子开了,现在我独自一人——和多年前一样的多年后的自己——我从童年变成了现在的自己——妈妈走后,每天下班时都有一阵儿难受,我不知道回到哪里,到家又要做什么。总是在清静的办公室,收拾散乱的纸片儿和碎句,似乎在找寻什么。

一个时刻保持随时走人的抽屉,空空如也——过渡,轻浅拂过,是一地的花白。

“多年”是一段恒定的距离,当我和“多年”在一起时,感觉心安。

 

在一个人的空格里,那些年月里的画面和影像,循环、轮回,是一整夜惟一的出路,那些顿挫、胶着和转换犹如一段段清冷和寂静的长镜头,无限疏离,又无比亲近——叠加,翻转,若干年的光阴就此消磨、澄清——那时的大院儿和那时的光芒,纷纷闪现,徐徐聚拢,缓缓弥漫。最后,浅浅地隐入时间迷茫的雾霭之中。空镜之前的雾中人渐行渐远,似乎找到了一条曲折的回家的小路。

电影结束了,还有昏暗的光执着地映照,追寻不到影像的放映机兀自旋转、旋转。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噼啪”作响,发出陈旧的声音,和着那时候轻柔的旋律,不肯安歇。碧海青天夜夜心。

应该说昨夜了。那场偶遇的露天电影只是一个引子,引导着我在随之串连了恍然和惶惑中穿梭了整整一个时代。

那时候爸爸很慈祥,妈妈很健康,空气很清新,大院很宽广……

此时此刻,无从谈起对那一个时代、那些亲人的缅怀、惋惜、悲痛或是感叹,我只是,只是……乱了时空,动了……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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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在城市钢筋水泥的丛林中,不经意露天电影《少林寺》的一帧画面映入眼帘,就掀起轩然大波,记忆里伴随着整个少年时光的露天电影时光翻江倒海般到来。我们珍藏的很多画面其实都在岁月的深处,那时爸爸妈妈还很年轻,我们的乐趣围绕在新鲜的事物里,慢时光里露天电影给我们的快乐是天堂般的快乐,无忧无虑又异想天开,我们的视野因此被打开,电影屏幕内外演绎的都同样精彩。那里的文字就是这样,美好定格在闪光的岁月里。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只是在回想中的回响让人心幕生雾,幽幽地,时光倒错,不想出来。推荐阅读。编辑:梁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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