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刀，刻下岁月的苍桑年轮，也刻出世间的万千旖旎。我在深情地回眸波澜壮阔的抗日战争期间，那丛刀光剑影中的一种寻常香烟，因为非同凡响的际遇与跋涉，诗意般地铸成了一道旷古殊今的血色辉煌。

      1.1941年8月，素有“小扬州”之称的江淮小镇天长县铜城镇。 

      清晨，硝烟刚刚散去，枪声犹在耳畔。刚刚被新四军二师攻克的小镇犹然笼罩着惊恐的气息，纪律严明的五旅部队驻扎在镇西南的荒坡上，只有几个腰挎手枪的干部，目光警惕地进入死般沉寂的中心街道，脚上的布鞋落地无声。

       新四军第二师供给部长胡弼亮也在其中，蓦然，他的目光停留在一块掉落在地的牌匾上，战火袭扰带来断壁残垣本不奇怪，但那块牌匾上的文字瞬间咬住了英雄战士的眼球——“群众卷烟厂”。他快步趋前扶起牌匾靠在门柱上，就在那一刻，一个镜头倏然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就在半个月前，作战会议散会打开门，一股浓浓的烟雾随着人流直窜而出，仿佛是屋里着火一般。新四军副军长兼第二师师长张云逸捡起地上的一个烟头，先是翻来覆去瞅了半晌，尔后又凑到鼻子跟前闻了闻，眉头不由得紧蹙起来。

       胡弼亮知道，那是劣质卷烟的浓烈味道呛着师长了。战事倥偬的岁月，这些没有昼夜之分的一线指挥员们，疲倦至极时就是靠着这股子烟味儿撑着，打胜仗有了缴获也能过上几天惬意的日子，但“断粮”时就只能靠黄豆叶甚至是树叶卷儿聊以充“饥”。张师长虽然自己不吸烟，但他深知旅团指挥员们的艰辛，不仅开会时面对烟雾缭绕从不吱声，会后还为他们抽不上正经的烟卷而暗自着急。

       此刻，脑海中的一幕只是一闪而过，却让胡弼亮心里霎时有了主意，他得赶紧找师长汇报突如其来的小九九。只是那时的供给部长并不知道，他这个灵光突闪的灵感，竟让二师乃至整个新四军创造出一个中国革命战争史上的奇迹。  

       胡弼亮当晚就赶回师部驻扎的黄花塘。果然，张云逸听了汇报很高兴，因为胡弼亮事先做足了功课：这个烟厂屡经权贵和悍匪的敲诈勒索，早已是入不敷出濒于倒闭，倘若接受新四军注资合作的办法，无疑给走投无路的烟厂开辟一条生路；对于新四军部队自身而言，又能解决当下的燃眉之急。战将不禁喜形于色，说掺股办厂，好主意！你这是雪中送炭啊！当即特批42元淮南币作为启动经费，并严肃地强调一定要公平合理，绝不能因几根卷烟损害新四军的形象。

       以堂堂一个师长，大笔一挥却只有寥寥的42元淮南币，这看去似乎是过于寒酸甚至是吝啬了。然而，这正是当时新四军乃至整个中国共产党领导的队伍的真实状况。须知，”西安事变”后，蒋介石虽然同意将中共领导的红军部队纳入统一编制，但限定总数不得超过4.5万人，并据此数配发装备、划拨粮饷，而之后组建的新四军每月额定军费也仅有8万元。因此，当时中共军队的处境可谓是捉襟见肘、困难重重，鉴于此，毛泽东主席在陕北发出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号召，在八路军中掀起了轰轰烈烈的大生产运动。而新四军虽然驻扎于江南富庶之地，但刚刚经历“皖南事变”的创伤，扩充队伍、添置武器等抗战大业，俱都面临着财力严重不济的巨大压力。

        对于这些宏观层面的情势，当时的胡弼亮或许并不了解得那么全面深刻，但有一点却是心知肚明的，那就是非常时期师长能批给这笔经费已属十分不易，他必须稳扎稳打，就像打仗一样背水一战、务求必胜。

       作为投石问路，胡弼亮没有让自己立即出马，而是先派军需科长刘葆华到烟厂与老板黄亚庭接洽，动员他与新四军合股经营。由新四军控股的烟厂改名叫新群烟草公司，刘葆华任厂长，原先的老板黄亚庭则担任副厂长。

       恰在这时，张云逸调回军部，由罗炳辉接任师长。张云逸副军长抵达军部后，跟陈毅军长说起胡弼亮办烟厂的事，胸蕴文韬的陈毅爽朗笑道，胡弼亮，好得很嘛！“弼亮四世，正色率下。”不过，他护卫的主子可是我们的新四军哦！

       张云逸提出请他为新品烟卷起个名字，陈毅沉吟片刻，剑眉一扬以掌击桌道：这香烟是我们新四军根据地生产的，应该起个有革命意义的名字，我看就叫“飞马”牌嘛，“飞马”的含义就象征着革命发展如骏马奔腾！

     “尚方宝剑”在手，胡弼亮立即大刀阔斧地张罗起来。第一步就是带着刘葆华到天长和六合县城买回3台半新卷烟机，并挖回两个经验丰富的专业技师。第二步是派干部战士进厂参加生产，积累管理经验和业务知识。第三步是请恰巧前来指导工作的新四军赖传珠参谋长，帮助联系《淮南日报》的包之静社长解决烟盒印刷难题。第四步是找到报社的同志，按照陈毅军长起名“飞马”牌的寓意，精心绘制了一幅展翅飞腾的骏马画，作为品牌商标兼作烟盒饰图。

     “四步棋”稳稳着地，联合办厂水到渠成。1942年春上，新群烟草公司正式开张营业，最初的香烟日产量是600多条，全部保障二师及周边部队所需，之后又陆续添置了切丝机和印刷机，使日产量增加到1200条。

       而对于胡弼亮来说，他受到的鼓舞远非于此。那天，胡弼亮搭乘送烟的车到五旅，正巧五旅反“扫荡”战斗打了个大胜仗，素来沉稳严肃的成钧旅长喜不自禁地一拳砸在他胸脯上说，好弼亮大功臣哟！这几天没日没夜地跟鬼子“捉迷藏”，多亏了你送来的“二十响”，关键时刻，一支香烟可真就顶上一颗子弹哩！

       首长的真情嘉勉，令胡弼亮心底油然生起一股“战必胜、谋竟成”的豪迈。其实，对于制造“特殊子弹”的英雄战士来说，那些似乎远离硝烟的工匠劳作，又何尝不是在惊心动魄的浴血战斗过程中完成的。

       2.冬日清晨，浓雾弥漫。一支日军机动巡逻队突然出现在津浦铁路上，“踢沓踢沓”的皮靴踏地声，给静谧的江淮原野蒙上了一丝诡谲恐怖。

       蓦地，路基下传来一串“叮叮叮”的马铃声，鬼子闻声立即端枪吆喝，灌木丛中闪出两个衣衫褴褛的老汉，手牵的3匹骡子背驮几只泥尘斑驳的麻袋，显是趁早赶集的农民。鬼子用枪刺在麻袋上扎了几个窟窿，掏出一把霉点斑斑的红薯干嗅了嗅，顿时像遭到羯蛰一般地赶紧扔掉，恶狠狠地挥手驱赶他们快走。

       殊不知，就在此刻，相距数公里外密林簇掩的弯道地段，一支神秘的骡子运输队满载着货物，正悄无声息地穿过津浦线，迅速消失在路东的密林中……

这是胡弼亮组织火线偷运烟叶的惊险一幕。毕竟，战争岁月里操持一个实业，而且是直接关乎部队战斗力的巩固提高，其挑战不亚于穿越炮火去攻取碉堡，胡弼亮向险而行，因为这恰是他制造“特殊子弹”必须完成的一个基础程序。

       1942年春，新群烟厂的生产初具规模，但很快就出现原材料时常难以为继的问题，尤其以烟叶最为紧缺。其实，早在筹划办厂阶段，胡弼亮就带着刘葆华摸排掌握了底数，以铜城镇为中心的周边几个烟草主产地中，数皖东的定远、凤阳一带的烟叶最为上乘，色泽金黄，香味浓郁。

       然而，日寇自1941年控制津浦线后，就对新四军根据地实施了一系列的物资禁运策略。从铜城到定远距离170公里，而优质烟叶主产地朱家湾的周边，或有日寇重兵驻扎，或为顽固派盘踞把守，路东的新群烟厂要到路西采购烟叶，既要通过敌占区的重重关卡，又要穿越日寇铁路封锁线，无异于火中取栗。  

       敌有千条计，我有绝主意。恰在这时，路西专署决定主动出击，在各主要集镇设立民生商店以打破日寇的封锁。这无疑是给胡弼亮打通隐秘栈道提供了不可或缺的支撑，他立即带着刘葆华化装成小商贩，牵着几头骡子，装了些陈年茶叶和地瓜干等物品，多次在津浦线沿线颠簸往返，反复侦察日寇布哨和巡逻的规律，最终决定依托这些秘密兵站建立烟叶采购和运输网点，组织小规模的骡子运输队，选择月夜或清晨等视线不良的时机趁隙穿越封锁线。

       毕竟，与魔共舞的征战总是险厄相随。1943年深秋，新群烟厂组织新产烟叶的采购运输，因为要对年度采购总量进行盘点测算，胡弼亮决定随队做一番市场考察。那个月色朦胧的子夜，就在骡子运输队穿过铁路轨道的一刻，不远处的弯道尽头突然一阵马达声响起，紧接着一道强光柱如利刃般横扫过来。

       骡子运输队组建之初，胡弼亮就和战友们琢磨出一条穿越铁路线的口诀，那就是“一侦二扰三听四通过”。一侦即对敌炮楼进行预先侦察，找准错过日寇巡逻队的时间档口；二扰是在敌巡逻路段埋伏干扰哨，随时对突然出现之敌实施牵制；三听是过路前先趴在铁轨上细听，确定短时间内不会有机车通过。

       孰料，这一次竟是日寇轨道装甲车在巡逻途中突然熄火抛锚，故而队员侦听中没有声音出现，恰在骡子运输队过路之际，敌装甲车竟然又见鬼似地发动了引擎。仅是瞬间，日寇机枪已经扫射出密集的弹雨，胡弼亮带着队员们立即松开缰绳活扣，受惊的骡子顿时窜入黑幕中，队员们也趁势猫身滚下路基。就在这刹那间，装满烟叶的骡车发出“轰隆隆”的几声爆炸声响，铁路上霎时燃起熊熊大火，鬼子急着灭火保护铁路运输线，而运输队员们早已钻入了密林。

       原来，胡弼亮在缜密谋划中还留下一个金蝉脱壳的后招，那就是每次装载烟叶穿越铁路线前，都要在骡车上放置煤油桶，上缚一枚手榴弹，遇上险情时便拉响手榴弹引燃煤油桶，让满车烟叶瞬间燃烧殆尽，而拉车骡子也都系上活扣，运输队员们会在撤退瞬间给骡子松缰。正是这番连环计中计，使得骡子运输队屡次虎口脱险，而狡猾的鬼子始终被蒙在鼓里，总以为这是游击队在试图破坏铁路线，直至战败投降也没有察觉到新四军会暗度陈仓，就在他们眼皮底下偷运烟叶制造“特殊子弹”，更没有想到对路西烟叶主产地实施重点扫荡破坏。

       其实，心思缜密本就是胡弼亮天生的秉性。胡弼亮刚参加红军时先当的勤务兵，第一次反“围剿”战斗中营长率部打阻击，眼见敌人密密麻麻地布满山岗，就命令侦察排长火速测算敌我比例，没想就在排长掰着手指费力计算时，一旁的胡弼亮竟未假思索地一口报了出来，而且与之后排长算出的数据毫厘不差。

       阻击战打胜后，营长突然想起这事，一问之下得知胡弼亮自小擅长心算，刚入私塾那年，上万的数字无论加减乘除，他眼睛一眨巴就能脱报出答案。缘此，胡弼亮被营长推荐到团里当了后勤参谋，恰是战火硝烟的熏染，终于让英雄战士这份原本可资经商发财的天赋，竟然转化成军人的一份特殊敏锐力和严谨性。

       刀尖舔血！从1941年冬到抗战胜利，这个词语始终不离不弃地黏在胡弼亮的神经上，他率领的队伍先后有19人牺牲，上百匹骡子遭枪杀或受惊失散。而这组数字的背后则是一份血铸辉煌：肩负不凡使命的骡子运输队数百次穿越火线，源源不断地把优质烟叶运到路东，确保“特殊子弹”充足及时地供给前线。

       3.战争，总是在制造残酷的同时创造着惊人的奇迹。而发生在新四军部队的这个奇迹，只因得益于一双双智慧之手的演绎，竟平添了一份诗意盎然。

       就在二师的“特殊子弹”生产形成规模，保障部队尚有大量富余之际，1942年初秋，艰苦转战盐城和茅山一线的陈毅军长，睿智的目光正穿透战火硝烟，注视着千里之外的这个特殊阵地，审时度势中果断提出一个前瞻战略：打进苏浙鲁沪，换取紧缺物资！

     “这是要把子弹变成炮弹哩！”胡弼亮得到命令的第一反应，就是从军事角度把握贸易战的本质，内心更激起了一股开辟新战场的焦渴与冲动。可根据地生产的“飞马”牌香烟与上海的知名品牌相比，从里到外都显得土气而粗糙，就在他担心忧虑之际，张云逸副军长给他送来了“四个严控”的锦囊妙计——严控烟叶配料采购，严控烟丝烘烤品相，严控香料配比精当，严控成品包装质量。

       策略既定，胡弼亮立刻紧锣密鼓地张罗起来，可第三条的“严控香料配比精当”却让他着实犯了难，这可是个纯粹的技术活哩，光靠有胆气敢拼杀还远远不够。苦思冥想无计之下，胡弼亮钻进车间找工人们聊起这个话题，一个切丝小工冷不丁冒出句嘀咕：这事儿找老向笃定管用，他叔不是在上海烟厂当官吗？

       胡弼亮闻言大喜过望，当即找来向师傅一番了解，得知他堂叔正巧就在上海的英美烟草公司做工，只是具体做什么尚不清楚。胡弼亮决心抓住这条线索顺藤摸瓜打开突破口，经过仔细分析商量，考虑到乡里乡亲便于接洽商讨，遂决定派黄亚庭立即带着家眷以看病的名义赶去上海。黄亚庭默默记下胡弼亮的一番面授机宜，翌日清晨就携同妻子启程赶赴上海。

       等待的日子最是难熬，胡弼亮索性搁下上海那一头，郑重交待刘葆华盯着“严控烟丝烘烤品相”环节，会同几位老师傅严抠细究地捋出落实章程，自己则快马轻骑赶往《淮南日报》社，向美编画家讨教“严控成品包装质量”的改进对策。

       半个月后，黄亚庭风尘仆仆地出现在胡弼亮面前，未等他开腔，胡弼亮即已从其眉宇间的喜色看出上海之行必是大功告成。当真是无巧不成书，那位堂叔竟然就是美英烟草公司的香料调剂师，听了黄亚庭一番推心置腹的说词后，知他是为新四军抗战队伍做事，当即毫不犹豫地写好香料配方交给了他。黄亚庭回到客栈又誊写一份，让妻子分别缝在两人的棉袄夹层里，这才星夜踏上归程。

       四条锦囊妙计逐一落实到位，新群烟厂的生产顿时变得严格规范。赶在1943年春节前，胡弼亮提早组织质优量足的货源，派出数支小分队奔赴上海并辐射苏浙鲁诸地。为防止暴露新四军根据地的名头，他又作了一番极为隐秘的布置：派往各地的队员皆为从该省市参军的战士，皖东口音人员一个不派；印制一批“大英”牌烟盒，内装“飞马”烟卷瞒天过海；对外统一声称转手倒卖，产地和上线一概不知；销售只做批发，当场货银两讫概不赊账。

       乔装打扮的“飞马”香烟来路很神秘，但却是地道的质优价廉，立刻在市场上引起了轰动，首批投放的一万条香烟很快被全部抢购一空。春节后，张云逸来到二师部署春季反“扫荡”事宜，见到胡弼亮就转述了陈毅军长的夸奖之词——人家那叫“酒香不怕巷子深”，你胡弼亮可是整了一出“飞马无痕香万里”哟！

       “飞马”牌香烟崭露市场便一炮打响，这令胡弼亮和战友们喜出望外，信心倍增。英雄战士心思缜密，开始的一段时间仍然走着外送推销的秘密渠道，到后来南京、上海、杭州等敌占区一些精于钻营的烟商们嗅出了端倪，冒着危险闯过日寇封锁线径直进入根据地采购。但胡弼亮仍然坚持秘而不宣的原则，况且烟商们也顾及身家性命，承诺严格遵守新四军的保密规定，只求在提取货源上更加充足便捷。至此，“飞马”牌香烟的销售方式，渐渐由派人外送推销转为烟商上门订货，二师部队的人员投入和担负风险问题由此迎刃而解。

       自1942年以后，新四军部队迅速发展壮大，在华中战场上给予日本侵略者以沉重打击。似乎是借着这个强劲的东风，“飞马”牌香烟大踏步地走出根据地，开始在敌占区抢手热销，那个时期在上海、南京、杭州的街头，经常能见到烟商们竖起四个指头，神秘地告诉顾客：这可是“四爷”的“飞马“，货真价实哟！

       与此同时，另一个神秘的变化正在悄然发生，早期“飞马”卷烟销售出去，回笼的是现银现钞，新四军二师再用这些资金通过秘密渠道购买紧缺物资。而到了1943年春夏之交，这种格局迅速发生改变，那就是胡弼亮把一批进步烟商拉进了抗战阵营，交易方式逐步转为以物易物，项目向布匹、药品、油料甚至钢材机床、武器弹药、军事经济情报等延伸，从而形成了涵盖日用物品、战略物资及军事侦察的隐秘链环。

     “飞马无痕香万里”，那是战争岁月中英雄战士创造的烽火传奇！

       4.通常的子弹一枪一个窟窿，这是军事上毋庸置疑的常理。然而，胡弼亮却惊奇地发现，他的“特殊子弹”竟然是一枪一片艳红，而且弹着之处铮铮回响，那般激昂雄壮地汇入抗战怒吼的历史天空。

       自1942年底开始，新四军二师新群烟厂效益持续上升，平均每月上交军部30万元，年总量达360万元，每月上缴费用就是当初投入42元启动资金的七千多倍！

       然而，胡弼亮打造出的奇迹的真正意义，并不在于这组孤立数字的持续攀升，二师的创举犹如一柄破冰之镐，劈出了一条抗击日寇经济封锁的神奇栈道，新四军控制的8个根据地，迅速因地制宜地展开各具特色的“大生产”运动——在新四军军部，建起了造纸厂、服装厂、毛巾厂、鞋袜厂等，根据地军民的日常生活用品实现自给有余。仅服装厂和鞋袜厂两项，就使新四军军服由过去的七八种颜色和款式，形成灰蓝色的统一制式，军容风貌焕然一新。

       在苏北沿海，新四军三师利用广袤的海岸滩涂，组织指战员开辟晒盐场晒制食盐，捕捞鱼虾、种植海带制成干货，所产的优质食盐和海鲜干货除保障根据地军民外，还源源不断地向延安总部和太行山根据地输送。

       在淮北腹地，新四军四师挖掘驻地中药和花生资源，开办制药厂和榨油厂，以自制中成药品保障部队急需，生产的花生油通过驻山东的八路军部队，变身成与日伪军交易武器弹药的筹码，最多一次交易就换回子弹30万发。

       在皖江地区，新四军七师组建皖江贸易总局，并开辟“汤家沟自贸区”，以“集纳天下财富，成就抗日大业”为主旨，成立“集成号”商行广招天下商客，把根据地的商贸活动搞得风生水起，为抗战筹措了大量的钱款物资。

       ……

       正是在这特定涵义的“锄镐相叩”的脆亮声中，新四军部队的“大生产”运动犹如千帆竞发，向日占区渗透，向国统区穿插，向封锁线宣战，日寇妄图以经济封锁困死新四军根据地的阴险算盘被彻底击碎。

       正是在这特定涵义的“锄镐相叩”的脆亮声中，尽管处于与敌犬牙交错、战斗损耗极大的险恶环境，但新四军部队却日益发展壮大，从1937年组建到抗战胜利，8年间对日顽作战超过2.46万次，队伍扩展到31万之众。 

       正是在这特定涵义的“锄镐相叩”的脆亮声中，新四军如擎天一柱威镇华中，不仅极大地牵制和消耗了侵华日军的主要兵力，而且从经济上充分发挥“造血输氧”的兵站功能，仅从1942到1944年，新四军各部队向延安陆续汇款总量就达3716万元，给予党中央和八路军根据地强有力的物质支援。 

       1943年，太行根据地和晋冀鲁豫边区遭受严重灾荒，中央指示山东八路军和华中新四军支援灾区。接到军部电报后，罗炳辉师长当即指示胡弼亮，从烟厂营利积余中拿出1600万元作为救灾款，秘密经由青岛的“隆泰号”货栈购买部分救灾货物，连同购物剩余的救灾款项分批发往太行山根据地的接收站。

      放置于今日的概念来看待这个数据，或许难免有失准确。须知，新四军组建时国民政府核定的军费定额是每年96万元，以此为基数计算，这笔救灾款即是新四军年度军费的16倍还多。况且，1941年1月20日，中共中央军委发布重建新四军军部命令的当日，蒋介石就下达手令：“乃停发该军经费、子弹及药品之补充。”这就意味着新四军是在自身断供的情况下拨款支援，足见其分量之巨。

       胡弼亮，江西吉水人，1899年10月生，1926年参加革命，1927年入党。曾参加中央苏区历次反“围剿”战斗，长征期间任红二师六团供给处主任，到达陕北后奉命南下参加新四军筹建，先后担任新四军第二师供给部部长、第二野战军供给部部长。建国后任总后勤部营房部副部长，建筑工程部、商业部副局长，江苏省人民政府顾问等职，第四、五届全国政协委员。

       随着抗战胜利的到来，穿越战火硝烟的“飞马”香烟，似乎已经完成它的历史使命。然而，这个诞生于烽火岁月、立下过非凡功勋的战争骄子，却同样经受着苦难征程的颠沛，而且仍然生生不息地续写着神奇的辉煌。

       抗战胜利，内战乍起。“飞马”烟厂随着新四军军部迁徙到山东，刚刚安营扎寨便开工生产，因为部队仍然在战斗，指战员们仍然需要“特殊子弹”源源不断的支撑。而江浙皖沪的烟商们也仍然是趋之若鹜，千里迢迢地赶来山东采购。

       1949年4月，陈毅率领第二野战军横渡长江，继而攻克上海，“飞马”香烟也跟随着英雄部队的征战步伐，从农村进入城市并扎根于上海。新中国成立后，“飞马”香烟作为名烟风靡全国，因为那里面承载着一段令人永难忘却的记忆。

       5.时光如水，岁月中那些富蕴诗意的尘粒总会被沉淀下来，最终凝结成金，晶亮而鲜活地铭刻在人类史册上。

       时光回溯80年。1943年11月25日，新四军军长陈毅奉命赴延安参加党的七大，出发之前，陈毅特地交待随行人员带上几条“飞马”香烟，他要以此作为新四军开展“大生产”运动的标志性成果，当面向毛泽东主席递交一份答卷。

       经过长达4个月的艰难跋涉，1944年3月27日，陈毅抵达延安的当晚就赶到杨家岭窑洞向主席报到。没等坐下来，陈毅就拆开一包“飞马”香烟给主席递上一支，说这是我们军二师生产的土货，不晓得入不入得了主席的法眼呢。

       主席接过烟颠来倒去看了几遍，又放在鼻子前闻了闻，口中喃喃道：烟丝金黄，粗细均匀，看模样不错。点燃深吸一口后仰面作凝思状，接着一口气吸到底，再看手指夹的烟卷从头燃烧到底，灰烬呈灰白色而完整不断，一代伟人终于开怀大笑：土货不土呢，“飞马”为抗战服务，给战士犒劳，功劳可谓高哟！

       时光定格了这个诗意的瞬间，那是一个让胡弼亮荣耀毕生的经典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