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箫声悠悠

作者: 墨隐 点击:964 发表:2023-01-18 12:16:24 闪星:6

摘要:  箫声引发的诗情,令人寄怀怅惘。遥想自古以来,文人雅士,痴男怨女,岂有不为深情旷远之箫声所动者?   夜凉如水,星月交辉,伫立阳台,满怀幽思。持洞箫吹奏一曲《长相思》,忘情处,浑不知今昔何年,身在何处。

  暮然回首,已经相隔五十年有余了。

  穹庐无极,银汉迢迢。星月之下,一褴褛少年,手执一根洞箫,和着蛙声虫鸣草木摇曳,呜呜地吹,只把满腹的幽怨,愁绪,向那无垠的夜空倾吐。

  那少年就是我。

  1969年春,我随家下放到淮北农村,因为父亲是“右派”,我除了“知青”身份,还有另外一重身份——黑五类子弟,身份歧视不由分说,逢事,遇着讲理的好说,遇着流氓型的“人物”,把黑的说成白的乃至黄的绿的,都是题中应有之义,你有嘴说不清。即便有人看不下去,充其量敢怒不敢言。那年头,你没法相信世上还有公理,更别指望有人敢于挺身而出伸张正义,因为那样做实在傻得离谱。

  岁月浓稠,唯一的解脱就是“移情别恋”。有人说,人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重逢,也许有些道理。天地茫茫,物种不计其数,有道是有缘千里,无缘对面,其中玄机,非人力所能掌控。那么我与洞箫,应说有些缘分,只不过当时不得而知。

  那年秋天,忽从外地转来个知青,别的无奇,惟他有一根长长的洞箫让我眼亮。上学时喜欢吹笛子,如今听他吹起洞箫,那种幽幽切切的苍凉韵味听来犹如天外纶音,也特别与当时的心情契合。交谈之下,知他来自浙江常州的箫庄——那庄上男女老少会吹箫,且很多人会制箫,他的箫就是老乡制作送给他的,他转来淮北,皆因淮北煤矿多,有招工机会。

  我们很快成了好友。那时候,我白天在窑厂干活,夜间到地里放水——夏秋浇稻田,冬春灌小麦,一年四季守着电机水泵睡在地里。于是我拿笛子跟他换了洞箫。天天吃过晚饭,用洞箫挑着铺盖,带一条窜来窜去的黄狗,到地里扒开豁口子放水,就开始吹箫。原以为会吹笛子,吹箫应不算难事,没想到箫的吹奏指法与气息的运用全然不同,尤其指孔间距大,手指难以按实,漏气则吹不响,口风稍偏,气息灌不满筒,吹出的声音散乱无章。原来吹箫得用丹田气,必须凝神聚气,深吸慢吐,端在气息的控制与口风的把握,却还是练气功的法门。

  我有股倔劲,既然爱上了,非学会不可。于是慢慢摸索,持之以恒,终究苦心不负,吹出了调调。

  想不到夜里箫声传那么远,随风能飘出二三里去。白天,有老农问我:昨晚你咋不吹了?原来夜里远远地看见庄头上忽明忽暗的火光是老人蹲那吸烟。后来发现那火光渐渐不止一点。迢迢暗夜,幽幽旷野,没成想还吹来了知音。可见音乐跟人的灵魂共振是不分身份年龄等等的。

  知音不独是人,还有那条跟我做伴的大黄,箫声甫起,它会立刻卧下来静听。有时我先到地里,吹起洞箫,月光下远远地一条黑影箭矢般射来,就是它了。

  吹累了,就用电筒照着看书,看乏了,仰观星月,心里的忧思愁绪真是比银河的星星还要浓稠。

  辛苦劳作之余,除了看书就是与洞箫为伴了,当然还有那条同甘共苦的狗。那几年,洞箫成了我不可或缺的精神依赖。

  1975年底招工进厂,那会的心境情状,可谓激情焕发。进厂不久即加入青年突击队,没日没夜地搞专栏墙报,理论学习,抓革命促生产,忙得不亦乐乎,洞箫也就束之高阁。

  光阴荏苒,直至50岁某一天,忽然在路边听一老者吹箫,勾起往事,听得如醉如痴。于是满世界去找箫,且亲自到杭州访名师订制,自此,与箫的情缘再续,之后就不离不弃了。

  翻书,方知箫的来历颇为不凡。它的发端直可追溯到8000年前的骨笛,泱泱中华5000年文明史,一支竹管竟是最早且最有力的佐证,说它开创了中华文化的先声,亦如其分。

  中国箫文化品位极高,与古琴并称“雅文化”。竹音在八卦中与龙相比拟,所谓“龙吟细细……”

  福建骆庭萱先生有大著专论《洞箫与气功》。凡吹箫,无论站与坐,皆须身正头直,含胸拔背,聚气内敛,两手扶箫抱于胸前,深吸款吐,故能增强体内气场,加之放松入静,意守丹田,正是练气的姿态法门。据说酉时(15——17点)吹箫,气血流注肾脏,几分钟后即感腰椎命门和肾区有一股舒适暖流注入,不断向脊椎扩散。而吹箫时指头起落,类似气功扳指法,可启动全身经气运行。近年来时常吹箫,以我的感觉,小病感冒偶有,吃点中药当之,至少有10多年之久,绝无打针吊水之虞,当与吹箫养气调蓄不无关系吧。

  箫声质朴天然,浑如天籁,或高昂激越,或圆润柔和,或松静沉远……给人以超越尘俗的遐想。苏轼《赤壁赋》中对箫的描述广为流传:“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忽而想起民国才子苏曼殊的《七绝》:

  “春雨楼头尺八箫,何时归看浙江潮。芒鞋破钵无人识,踏过樱花第几桥。”

  箫声引发的诗情,令人寄怀怅惘。遥想自古以来,文人雅士,痴男怨女,岂有不为深情旷远之箫声所动者?

  夜凉如水,星月交辉,伫立阳台,满怀幽思。持洞箫吹奏一曲《长相思》,忘情处,浑不知今昔何年,身在何处。

  8月5日于墨隐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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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一管洞箫伴着飘蓬般的少年度过下放乡村凄苦时光,悠悠岁月,愁绪不断,箫音渡“我”,寄怀怅惘。作者离乡进厂后与箫一别经年,再次与之谋面,已到知天命之年,从此再未分离。箫音如天籁,袅袅诉幽思,这篇文字把身世与萧音紧密连接在一起,箫音解愁苦,吹箫亦能养心性,但岁月深处的箫音最能打动人心。推荐阅读。编辑:梁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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