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说，深不见底，比如说《尚书》今只留存29篇，如果孔子所编纂的百篇传世、未经秦火的话，那么有些人这一辈子就交代了，比如说大言不惭若我者；还有若果没有汉室董仲舒独尊儒术、罢黜百家，诸子真的流传至今，孤陋寡闻如今人、怕就找不到归依了，起码我就不能知道到底从谁为上，亘古纷纭把人要淹没无闻。

要命的是到具体的来说，《周易》之外还有“连山”、“归藏”，如果至今而三家鼎立，不知该有多少人摸不着头脑，妄自兴叹还是做俗人为好；更不用说除四书五经之经书之外，还有纬书各逞所能，诸家学说不是说乱世起码也是扰人视听，即便江河如汪洋只取一瓢饮，也要淹死人于无形之中。好在秦始皇坏心干好事，董老夫子去粗存菁，这俩人为我们删去包袱，只存细软于人世，自然淘汰一些，使得后人有所从，脑袋简单了，可以妄自尊大而轻身得多。

否则谁都不敢称自己有学问，光学都学不完，何有心思去问，然而今人也自称有学问，其实心里更加没底，书是越读越多，减法实则加法，耗费一生而无有穷尽，学识不见长，人却变傻了，三百年只出一圣人，到如今杂草菁蔓，困于葛藟而孤芳，从此以后一年出十个八个圣人，也怕是鬓如霜、尘满面而无人识，白白糟蹋这大好光阴于故纸堆，人皆繁华而独留遗憾于终生而不自觉。

不过文化这个东西沉于血脉之中，是骨子里面的不可尽脱之气，现代人经常说阴阳论五行，八卦算命看风水，可以不信不可全信，而到让人给算计了之后，又说是天命所为，这不是自欺欺人也是欺天；河出图、洛出书而神龟被灸三千余年，大禹治水而随山刊木，足迹遍及五岳九州，这些山、这些水如今尚在，这些文字却已经无人能识，这些记载也恍若乌有，有些事也存疑而不能断，让人实在是恨天地间而多事又有个秋。

人的历史是从古至今一脉相传的，可是文化最应该溯流而上去寻源头，否则许多事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没有文化一切忙碌都是白搭，受人欺凌侮辱都找不着理，心中没有根据、四肢难以尽展，所谓头脑空空、行如禽兽者是也。古文化的源流必流淌于今，数千年前所下的一场雨，遍溥四方而渊源不断，受其恩惠而不知其所从自来，敢说天地间能写出个人字来。

物质是一种存在，而文化是一种固有，正如树不能没有风，而风可以招摇树，古人说天下有定数，而苍穹有八方，世代有更替，而天命有所归，那就信其天数好了；如果一切没有秩序，没有规律可依循，人真是万物之灵，那后果也是可想而知的。历史没有给出定见，教训却常常不爽，因果久后自见，实际不待自言，天地伦常弄人，人不待弄自己而已。

大道理都是没道理，不聪明乃为真聪明，天地不言而自有真言，人在后面狗尾续貂，只不过谁点缀得巧妙，一旦过分了有天谴之祸，自不如装聋作哑随份，天生尤物定然招灾，人世不过这回事儿。从古至今能看出来，人最早是从天上下来的，自作自受越陷越深，想尽了办法还想上去，踩着人的头顶，积攒金钱如山，入土也不安分，作死还不甘心，借助此而欲登天，穷尽一切招数，势必登天更难。

古人把一切都整明白了，只是今人不肯相信；另寻别径，上天入地，上了天入了地之后，这人依然是同样的人，沐猴而冠、邯郸学步，形迹跨遍洲际大洋，苍蝇转了个圈还回原点，命中六合米、天下不满升，尽有缩地法，钻不出彀中，开山打洞的本事，钻营投机的巧妙，白茫茫落得一场空，人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

从人的角度看，天地之上日月星辰就是在围着人寰转圈儿，宇宙之浩然之气就分阴阳而以五行呈现，非说宇宙外面还有宇宙，上天入地找不见有神仙，这么说可以找谁来证明？科学可以给谁增高一寸，学者真能辩倒天命？这么些学问掬一捧尝下足矣，屈原写《天问》就根本不要回答，后人多事寻根究底，气活了古人不知多少。

中国文化博大精深，其实庄子比孔子聪明，何其孔子忙忙如丧家之犬，何如落得个天地间逍遥自在，韩非李斯位极人臣又如何招祸，哪能如陶渊明不折腰归去饮酒自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