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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席棚轶事

作者: 千里草 点击:1956 发表:2022-05-01 10:25:18 闪星:3

摘要:又一个五一节到了,想起当年当工人阶级的日子,不禁感慨万分。已经退休的我,深感那段时光的珍贵。现将早年一篇记录初到矿山的文章,发表出来,与大家共同回顾那段艰苦卓绝的岁月。这是多年前的文章,不做修改了,有着岁月的痕迹。

  人生的经历就像一个五味瓶,回味一下酸甜苦辣咸样样俱全。人生的经历更似一道七彩虹,展现一下赤橙黄绿青蓝紫应有尽有。无数尘封的往事在记忆长河流淌,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消散,但也有一些不经意的陈年旧事的确铭刻于心,深深地埋藏在脑海中,抹也抹不去忘也忘不掉,而且还时常莫名其妙地或随梦而出,或随思而想。在你久已平静的心中搅起微微波澜,似一幕幕电影把昨日历史演绎,如一集集电视剧把昔日的梦境重现。

  大席棚轶事说来话长,如果记得不错那应该是46年前,准确一点说是1970年夏末的一段往事,几经周折的一纸抽调令,结束了两年零九个月的农村插队的生涯。告别一同从北京来到内蒙,朝夕相处的同户同学,告别刚刚熟悉的乡村新识的朋友,怀着憧憬与惆怅。只身前往那前途未卜的佈敦花铜矿,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群,陌生的工作,陌生的生活,生命中一个一切从零开始的转折。

  当年插队的舍伯吐镇距离佈敦花铜矿不过140公里,但是当年即没有直通的车,也没有直通的路,科左中旗旗所在地保康集结后,坐火车到洮南,然后转坐长途客车(就是敞篷大解放卡车)到科右中旗旗所在地白云胡硕。再往前还有20公里路程,没有通长途的车了。20多人连同行李挤在矿里的一辆日野卡车上,在坑坑洼洼的路上颠簸了近一个多小时,车停在山脚下荒草甸中一座大席棚前。负责接我们的石宝善解释说:“宿舍还没有盖好,先在这席棚中先委屈一下,暂住一段时间,宿舍完工后马上就搬过去。”面对这草原上孤孤零零即将为家的大席棚,心中是酸楚,还是无奈,是迷茫,还是惆怅,无限的感慨涌上心头。好在多年来接受艰苦奋斗的教育,对这艰苦的环境都感觉不以为然了。甚至有些为能住在这席棚中感受艰苦奋斗精神而窃窃自喜。

  安顿完毕,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地打量这个已经开始,不知何时终结的安身立命之所。东西北面是连绵不断的群山,南面是一望无际的平原,这里是大兴安岭与科尔沁草原的连接过渡区域,野山杏灌木丛布满起伏的山峦。羊群,牛群在山坡上游荡,远处的苞米地依稀可见。空气中散发着野草的清香。席棚四周被野草包围着无墙无院裸露在荒草中,席棚东侧是两排极其简陋的土房,(据说是与地质队借用的)为职工食堂,办公等生活设施用房。矿区办公室和正在建设中的职工宿舍离这里还有一公里多的路程。离席棚不远有一处三面相围的席圈儿,无顶无窗无门,里面挖了一个大坑,放上几条木板。此乃遮羞方便之处,现在文明词叫卫生间,略有点文化内涵的叫厕所,这里如此模样贴切一点也只能叫作茅房茅坑了。走进去体验一下,其味道自不必言表,如轰炸机一般的苍蝇群,嗡儿的一声轰然而起似黑云遮日,热烈欢迎着每一位客人来访。不管你躲闪与否都有撞上你的可能。捏着鼻子屏住呼吸,战战兢兢地蹲在颤颤巍巍的木板条上如临万丈深渊。目视前方千万不要朝下观看,如果不慎望上一眼定叫你胃口倒上三天,那真是蛆虫蠕动黄浪滚翻。此时苍蝇,蚊子轮番向你进攻,轰也轰不走,打也打不着,稍不注意隐私之地就会叮上几个又红又痒的大包,也是习以为常之事。来此方便之人都是急急而来,匆匆而去,绝无片刻留恋之意,偶遇于此不过彼此点头致意而已,绝不开口言谈。如有敢蹲在此处聊上几句的,一定是交情非浅臭味相投的粪友知己。

  说道席棚不过是用檩木搭起房架子,中间以灌木枝条编笆为墙,里外绑上此地盛产的炕席做装饰,配以简易的木制门窗的临时居所。足足有近百平米的样子,中间用席隔开分为两大间,东面一侧已由先来的职工住上了,我们二十多由科左中旗招来的知青住在靠西侧的房间。进入房间观看,两排大通铺分列南北,粗檩条用大把钜子钉成框架,一根挨一根的细椽子排成床板,再铺上一层厚厚的干草,再用炕席一覆盖。这就是古今中外绝无仅有的超级大床。甭说这床还真结实,二十多个小伙子在上面天天滚爬蹦跳的折腾,楞是纹丝不动,连个吱吱儿的声响都没有。屋地上虽有着刚刚平整过的痕迹,但仍掩盖不住顽强小草又拱出新的嫩芽,尤其床下难以涉足之处,简直就是绿草如茵了。

  屋顶上两盏明晃晃200W的大灯泡高悬,夜幕降临后是大席棚里最热闹的时刻,咱先不说,我们这群二十多山南海北聚来,刚刚相识操着不同乡音的知青们,能闹出那些幺蛾子儿来。就是每晚那些不请自来的来登门造访来客,已经就把席棚闹得覆地翻天。那年头不用说是汽车了,自行车都是稀罕物,可我们这些不速之客各个大有来头,都是自驾机而来的。什么机?飞的呀!不会是大腕名流演艺界大款吧?不是,那会儿赵本山也就是刚刚不尿炕。夜幕降临,天苍苍野茫茫的草原荒野上万籁寂静,点亮席棚中的电灯,如同苍茫大海中的灯塔。吸引来数以万计的不速之客趋之若鹜,驾着隐形战机的蚊子,小咬悄然而至随时准备攻击既定目标。扑扑啦啦如直升机一般的蝲蝲蛄,蚂蚱。如轰炸机一般直接俯冲向灯光的扑棱蛾子,似天外来客一样驾着飞碟飘来飘去的瓢虫,奏着音乐走走停停而来的蛐蛐儿,携带着生化大规模杀伤武器的斑蝥,偶尔还有打着灯笼前来巡视的萤火虫,至于那些驾着杂牌机雷达无法识别的更是数不胜数。别以为都是飞来了的空军,还有那轰轰隆隆开来的装甲车铁军屎壳郎。更有那数日潜伏于此,伺机而动等待享受饕餮大餐的癞蛤蟆。哇塞!整个一个海陆空立体化。门缝墙缝窗户缝无处不是它们的进攻路线,床下炕席下被褥中无处不是它们的藏身之所。只要灯光一亮演出即刻开始,嗡嗡儿响,吱吱叫,天上飞,地下跳。扇着翅膀翩翩起舞的,抬起长腿蹦三级跳的,整个一个群英荟萃群魔乱舞。不过不管多么精彩,千千万万不能鼓掌叫好,你若一拍就会有无数生灵在你巨掌下粉身碎骨惨遭涂炭,你如一张嘴叫好也许会有虫蚁不慎吸入你口中洞府,跌下无底深渊而坠入轮回。 

  躺在草原上万籁俱寂,仰望满天星斗,闻着草的清香,听着虫鸣蛙叫。似乎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可这蚊虫之扰实在是令人头疼的事,让人急也急不得,恼也恼不得。围追堵截各种办法都使了,支起蚊帐吧,蚊子是挡住了,可小咬照样通行无阻,磕头甲虫别看个头不小,仗着一身装甲把蚊帐挤得尽是小孔洞。烟熏过两回收效甚微,又怕引起火灾火烧连营只好作罢。从矿里领来瓶敌敌畏效果倒是不错,可今天灭了一批,晚上又来一批,大有勇往直前前仆后继之势。后来明白人告诉我们,晚上尽量不要开灯,昆虫都具有夜晚趋光的特性,没有了光亮吸引,飞来的蚊子昆虫就会大大减少。听着隔壁早早就鼾声如雷,原以为这些蚊虫是在欺负我们这些新来的,却不知早早黑灯睡觉乃是驱蚊避虫妙招也。隔壁天津老哥儿还告诉我们一句五字真言:“习惯就好了”。好在是临时暂住,要不然长期与蚊虫同室而眠,同床共枕,可真是恐怖无比之事。

  其实,比蚊虫大战闹剧更热闹的,还是我们这些邂逅在孔雀山下的知青们,二十多人(确切数字已经记不清了)来自科左中旗的各个乡镇村屯,天津的,北京的,科左中旗旗所在地保康镇的,还有几个当地的回乡知青。彼此之间绝大多数人来铜矿前没有过交往更无机缘相识,走出广阔天地有缘相聚在矿山,也应该算是人生经历的转折中,一次人际关系的重新组合。至于以后的工作生活中相互关系交往如何,这都是后话了。本文的旨意,不过要记录一下,刚到铜矿之初的一段即将遗失的记忆,后话自有后话来言表。

  以现在的眼光看当年,我们所处的生存环境确实有一些悲催。吃住问题还在其次,业余文化生活几乎就是空白,就拿现在家家户户普及的电视来说,当时本地人不用说看,连听说过都没有,有台半导体收音机已是相当奢侈了,可信号不好,滋滋啦啦全是噪音。打打牌吧,不用说麻将牌就是扑克牌也没有地方买去,看看书吧,晚上怕招来蚊虫不敢开灯。看看报纸吧,等拿到手里已全是一个星期以前的新闻。一封书信半月传是当年真实的写照,说个真事大家不要惊讶!记得当时生产科副科长郑绍胜,他同学从香港给他寄来一个计算机,什么计算机?就是如今菜贩子们都人手一个,只能加减乘除算运算的那种。可当时在矿里引起不小的轰动,他宝贝似的珍藏着,轻易不拿出来示人,大家看到就是几个1、2、3的数字键,摁吧摁吧就能算出精确答案,都感到稀罕儿的惊奇不已。想想吧,这里闭塞到什么程度,几乎快与世隔绝了。至于剧场,电影院那是想都别想的事,偶尔矿里或地质队请旗电影队放场露天电影,四屯八村的蒙古老乡们赶着马车,牛车来回走上几十里野路也要来看,热闹的像个节日。城里叫万人空巷,那嘎达儿也可以称为空村净屯坚壁清野了。刚刚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这席棚建在如此偏远闭塞之地,不说是人迹罕至吧,起码是人烟稀少。相互交往仅仅局限在这些人之间。更令人难以忍受的是这里是男人的世界,清一色男光棍儿,各个血脉贲张的年龄,轻易见不到女人的踪迹,偶尔见个女人走过,看得一个个眼直的冒着蓝光,不由自主地发出原始性的哀嚎,嗷嗷怪叫之声不绝于耳在旷野上回荡。都说青春是闪光的宝贵的,我们的青春能在这四十米深的巷道里看见亮嘛?

  前几年,也是闲来无事,曾胡乱涂鸦写长诗一首。记述了在铜矿工作,生活及情感的一些点滴片段,写完后存进QQ空间孤芳自赏了,现在把其中大席棚那段摘出来,与大家分享:


  初到矿山时那座绿草丛中的大席棚,

  粗粗的檩条厚厚的草搭起长长的床。

  几十人同床而卧仰观星斗东升西落,

  寂静之夜看那屋内蚊飞虫舞扑灯忙。

  乡音各异聊着那相同的话题,

  鼾声彼伏进入那不同的梦乡。

  一段绣花鞋的故事荡气回肠,

  听得万籁无声大气不敢再喘。

  凡是在席棚中同床而眠过的哥们儿,我想还应该记得这些吧,说句心里话,撇去当年种种不如意之处。席棚那段生活还是相当浪漫的。蓝天白云绿草原,朝迎日出东方红,暮送晚霞落山头,这可是现在花着银子,开着车,坐着飞机火车才能去的旅游享受呀。众人趴在床上,观望着远处瓜地里看瓜人的身影,看渐渐远去而倾巢出动,当享受免费采摘欣喜若狂时,被看瓜人追的满山狼狈逃窜。那刺激劲儿,如今你花多少钱,人家采摘园里也没人配合你这么儿玩。草丛中逮蝈蝈,石头缝里找蛐蛐,抓蛇掏鸟窝,追野鸡撵野兔,随手摘个山杏咬上一口,酸的龇牙带咧嘴。多少童趣之乐伴随我们打发走多少寂寞无聊的时光,而令人至今难以忘怀。

  我们科左中旗来的这批知青们,后来是组建选矿厂的中坚力量,最终的事实证明,我们聪明才智与胆识毅力是值得骄傲的,不论在选矿厂的初期筹建,还是正式运转生产中都发挥了决定性的作用,尽管有些人嘴上服不服气儿,也难抹杀这有目共睹的事实。如果痴呆来的晚一些,还是有希望将这段尘封往事付诸于文字问世的可能,共同期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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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文章开篇大肆的渲染以往当工人于大席棚的轶事在作者心目中记忆犹新,历历在目的不可磨灭的深刻烙印。引起下文当年以大席棚为家的点点滴滴的生活故事,触发了作者喷涌而至的感慨。大席棚周围绿色、低碳、环保的环境缓解了生活环境艰苦所带来的酸楚、无奈、迷茫和惆怅,随之也带来了战胜艰难困苦的无限感慨。文章赞美了作者他们对大席棚艰苦生活的无所畏惧,也突出地赞誉了他们把“万水干山”的漫漫征途的艰难当作“只等闲”的乐观,更加洋溢地赞扬了他们在大席棚生活中所培养的艰苦奋斗的精神和勇敢顽强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精神的力量促使他们从最荒凉的充满荆棘的大席棚的人生之路中走出之后迎来最繁华的人生风景。大席棚的生活虽然历尽艰险、穿越风浪,但是苦尽甘来,终于看到彼岸地平线的晨光。推荐阅读!编辑:攀登顶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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