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儿人如其名，做事稳重和平，待人诚恳善良，是贾府很受称赞的大丫鬟，也是作者用心打造的姨娘标杆。平儿长期侍奉凶狠毒辣的荣国府当家人凤姐，置身权力风暴眼核心，但她从不倚势凌人；面对错综复杂的人事关系，她淡定自处，张弛有度，尊上睦下，从容应对，获得良好口碑。本文从以下几点解析一下这个女孩儿的可爱之处。

 一、卑而不贱，在琏凤间委蛇周旋，心理素质超强。

平儿是凤姐从王家带过来的通房丫头，所谓通房丫头，意即凤姐贾琏行夫妻之事时，她无需回避。第七回，周瑞家的送宫花，来到凤姐房外，正赶上贾琏凤姐白昼宣淫。过了一会儿，只见平儿拿着大铜盆出来，叫人舀水。由此可知平儿地位的卑下。

凤姐与平儿从小相处，感情亲厚。凤姐嫁给贾琏，平儿成为未正式过门的侍妾；虽表面上二女共侍一夫，但情欲专擅的凤姐对馋嘴猫似的贾琏看管甚紧，美丽的平儿在贾琏眼里成了镜花水月，只能隔靴挠痒；便钻凤姐空子，频繁找外面不正经女人偷腥。

第二十一回，巧姐得天花，供奉“痘疹娘娘”，贾琏离家另睡，与野鸡“多浑虫”搞得火热。巧姐病好后，贾琏回家， 平儿收拾东西时，从枕套里发现一绺青丝，以此调笑贾琏。凤姐回来，要她检查贾琏衣物，说：“这十几天，难保干净，或者有相好的丢下什么戒指儿、汗巾儿，也未可定。”一席话，说的贾琏脸都黄了，在凤姐身背后，望着平儿杀鸡抹脖子使眼色。平儿只装看不见，笑道：“怎么我的心就和奶奶一样，我就怕有缘故，留神搜了一搜，竟一点破绽都没有。奶奶不信，亲自搜搜。”把凤姐骗过。凤姐走后，贾琏搂抱平儿求欢，平儿夺手跑了。贾琏气的骂她说：“死促狭小娼妇儿！一定浪上人的火来，他又跑了。”平儿在窗外笑道：“我浪我的，谁叫你动火？难道图你舒服，叫他知道了，又不待见我呀！”……凤姐回来，说平儿“没人才便宜呢。”平儿说：“别叫我说出好话来了！”赌气不打帘子走了。凤姐自己打帘子进来，说道：“平儿丫头疯魔了，这蹄子认真要降服起我来了！仔细你的皮。”贾琏拍手笑道：“我真不知平儿这么厉害，从此倒服了她了。”

把这一段文字写出来，是让我们体会一下：常年面对这样一对色痨蛇精般的夫妻，平儿在其夹缝中生存该有多难。

第四十四回，贾母为凤姐过生日，合府女眷都在花厅上吃酒看戏。贾琏把鲍二家的招到家中苟合，打发小丫头望风，被酒醉外出的凤姐发现。一顿打骂，逼得小丫头讲出实情。凤姐大怒，借着酒劲，回家大闹一番。平儿无辜受累，跟着被打。凤姐到贾母面前告状，说贾琏、鲍二家的与平儿合伙欺负自己，贾母骂完贾琏又骂平儿：“平儿那蹄子，素日我倒看他好，怎么背地里这么坏？”尤氏等笑道：“平儿没有不是，是凤丫头拿着人家出气。两口子生气，都拿着平儿煞性子，平儿委屈得什么似的，老太太还骂人家。”贾母道：“这就是了。……既这么着，可怜见的，白受他的气。”因叫琥珀来：“你去告诉平儿，就说我的话：我知道他受了委屈，明儿我叫他主子来替他赔不是……”李纨把平儿拉到大观园，宝玉把她让到怡红院，替贾琏向她赔罪，让小丫头服侍她洗漱，指导她化妆，亲自为她簪上一枝“并蒂秋蕙”。在宝玉眼里，平儿是个极聪明、极清俊的上等女孩儿。慨叹平儿无父母兄弟姊妹，独自一人，供应贾琏夫妇二人，贾琏之俗，凤姐之威，竟能周全妥贴，如今遭受荼毒，实在薄命！

这是平儿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挨凤姐夫妇的打。这次无辜被打，对平儿伤害极大。

凤姐初入贾府时，带过来五个丫鬟。后来死的死，去的去，只剩下平儿一个（见235页）。从小失去亲人的平儿，在王、贾两府长期服侍凤姐，对凤姐有很强的依赖性，同样失亲的凤姐其实也离不开她；二人虽是主婢关系，彼此已产生浓厚亲情。

第二天当贾母面，贾琏向凤姐、平儿赔罪。贾母又命凤姐安慰平儿，平儿忙走上来给凤姐儿磕头，说：“奶奶的千秋，我惹的奶奶生气，是我该死。”凤姐儿正自愧悔昨日酒吃多了，不念素日之情，浮躁起来，听了旁人的话，无故给平儿没脸；今见他如此，又是惭愧又是心酸，忙一把拉起来，落下泪来。平儿道：“我服侍了奶奶这么几年，也没弹我一指甲。就是昨儿打我，我也不怨奶奶，都是那娼妇治的，怨不得奶奶生气。”说着也滴下泪来了（271页）。凤姐与平儿在各自伤心的眼泪中重叙旧好，一场因误会产生的冲突烟消云散。

第四十五回，建诗社缺少经费，李纨来找凤姐。嘻笑间，李纨说：“……昨儿还打平儿，亏你伸得出手来。那黄汤难道灌到狗肚子里去了？气得我只要替平儿打抱不平儿。……你今儿倒招我来了。给平儿拾鞋还不要呢！你们两个，很该换一个过儿才是。”凤姐笑道：“呃，我知道了，竟不是为诗为画来找我，竟是为平儿报仇来了。平姑娘，过来，我当着你大奶奶、姑娘们替你陪个不是，担待我酒后无德罢！”李纨笑问平儿道：“如何？我说必要给你争争气才罢。”平儿笑道：“虽是奶奶们取笑儿，我可禁不起呢。”李纨说笑之间，替平儿打抱不平，为她争足面子。能让一向躲避是非的李纨自动出头为别人打抱不平，可见平儿在府中超高的人气。

第五十五回，平儿向凤姐汇报探春改革措施，两人议论家情，平儿笑道：“你太把人看糊涂了！……”凤姐笑道：“……这不是你又急了，满嘴里‘你’呀‘我’的起来了！”平儿道：“偏说‘你’！你不依，这不是嘴巴子？再打一顿。难道这脸上还没尝过的不成？”凤姐笑道：“你这小蹄子儿，要颠多少过儿才罢？……”让平儿和她一起吃饭，通过这个方式拉近感情，表达歉意。说明自尊自爱的平儿对无辜蒙冤挨打，始终烙印殊深。

    平儿虽地位低下，性格温和，但不自轻自贱，也不容忍被随意打骂。此次蒙冤挨打，她将铭记一生。平儿以其不亢不卑、软而不棉，刚而不锐，容忍而有底线的做人态度以在一对情色男女间辗转逢迎，小心躲闪，最终赢得两人一致认可，在很长时间里，维持着较为和谐融洽的三人世界（后来虽有尤二姐、秋桐介入，时间都较短）。

二、同情弱者，有鲜明的是非观。

第四十八回，贾琏奉贾赦之命，购求石头呆子扇子未果。贾雨村徇私枉法，把石头呆子捉进衙门，胡乱安个罪名，把他视如生命的珍贵古扇抄来，低价送给贾赦。贾赦骂贾琏无能，狠狠打了一顿。

平儿到薛家寻找棒疮药，和宝钗谈起事情经过。咬牙骂道：“都是那什么贾雨村，半路途中哪里来的饿不死的野杂种！认了不到十年，生了多少事出来。……老爷没法了，天天骂二爷没能为。……他只是不卖，只说：‘要扇子先要我的命！’……谁知那雨村没天理的听见了……说他拖欠官银，……把这扇子抄来，做了官价，送了来。那石头呆子如今不知是死是活。老爷问着二爷说：‘人家怎么弄了来了？’二爷只说了一句：‘为这点子小事弄得人家倾家败产，也不算什么能为。’”

通过这段话语，能看出平儿有是非观，她同情石头呆子“不知是死是活”，称赞贾琏敢于顶撞贾赦、说出正义之言（这说明贾琏为人还有良知）。反映出平儿对贾赦、贾雨村依仗权势，野蛮掠夺他人古董行为的不满和憎厌。

三、处事圆润，和睦新老班子功效明显。

第五十五回，凤姐小产后生病，不能理事。王夫人命李纨、探春主持家政，宝钗协助，搭起三人临时班子。这期间，凤姐虽卧床养病，也时时关注府内事物。平儿此时就成了双方沟通的桥梁。

赵姨娘因娘家弟弟死去，贾府给付抚恤银两一事，和探春吵闹不休。平儿来到，告诉李纨、探春：“奶奶说：……若照常例，只得二十两；如今请姑娘裁度着，再添些也使得。”探春说道：“……你主子真个倒巧，叫我开了例，他做好人，拿着太太不心疼的钱，乐得做人情！……”

平儿见探春生气，并不争辩。探春因脸上有泪痕，洗漱时侍书不在，平儿帮探春挽袖卸镯，接过大手巾掩上衣襟，伺候探春盥沐。申斥不看时机，前来回话的媳妇。把那婆子吓得赔笑脸道歉。探春讲了吴新登家的忘记旧历的事，平儿向门外的婆子们喊道：“你们只管撒野，等奶奶大安了，咱们再说。”吓得婆子们急忙赔罪。

平儿抓住侍书不在时机，亲自服侍探春，缓释探春怒气；训斥回话婆子，为探春立威，回护探春尊严。

平儿又向探春说：“姑娘知道，二奶奶本来事多，哪里照看得这些？保不住不忽略。俗语说‘旁观者清’。这几年姑娘冷眼看着，或有该添该减的去处，二奶奶没行到，姑娘竟一添减；头一件，与太太有益；第二件，也不枉姑娘待我们二奶奶的情义了。”话未说完，宝钗李纨皆笑道：“好丫头，真怨不得凤丫头偏疼他！本来无可添减一事，如今听你一说，到要找出两件来斟酌斟酌，不辜负你这话。”探春笑道：“我一肚子气，正要拿他奶奶出气去，偏他碰了来，说了这些话，叫我也没了主意了。”

接着探春提出免除贾环、贾兰、宝玉等人上学补贴银子，要平儿知会凤姐。平儿说：“早就该免。旧年奶奶原说要免来着，因年下忙，就忘了。”

平儿来到外面，再次为探春树立威信。把众婆子媳妇软中带硬训导了一番：“你们太闹得不像了……你们就这么大着胆子小看他，可是鸡蛋往石头上碰。”“……那三姑娘虽是个姑娘，你们都横看了他！二奶奶在这些大姑子小姑子里头，也就只单怕他五分儿……”

平儿回来向凤姐详细汇报了情况，凤姐笑道：“好，好，好！……”向平儿讲了很多未来筹划和省减之计，最后要她完全顺从探春，不许有任何辩驳。平儿说：“你太把人看糊涂了！我才已行在先了，这会子才嘱咐我。”凤姐说：“我是怕你心里眼里只有了我，一概没有他人之故，不得不嘱咐，既已行在先，更比我明白了……”

第五十六回，探春提出在大观园管理上实行承包制。平儿说：“这件事须得姑娘说出来。我们奶奶虽有此心，未必好出口。此刻姑娘们在园里住着，不能多弄些玩意儿陪衬，反叫人去监管修理图省钱，这话断不好出口。”宝钗走过来，摸着她的脸笑道：“你张开嘴，我瞧瞧你的牙齿舌头是什么做的？从早起来到这会子，你说了这些话，一套一个样子：也不奉承三姑娘，也不说你们奶奶才短想不到；三姑娘说一套话出来，你就有一套话回奉，总是三姑娘想得到的，你们奶奶也想到了，只是有个不可办的原故。……他这远愁近虑，不亢不卑，他们奶奶就是不和咱们好，听他这一番话，也必要自愧得变好了。”探春笑道：“我早起一肚子气……谁知他来了，避猫鼠似的……不说他主子待我好，倒说‘不枉待我们奶奶素日的情义了’，这一句话，不但没了气，我倒愧了又伤起心来。我细想：我一个女孩儿家，自己还闹的没人疼没人顾的，我哪里还有好处去待人？”大家商议了两件兴利剔弊的事，探春对平儿说：“……也需得回你奶奶一声儿……倒像抓他的乖似的，岂可不商议了行呢？”平儿去了。半日方回，笑道：“我说白走一趟，这样好事，奶奶岂有不依的！”

平儿参与了探春的改革计划，当宝钗要她估算一下大观园实现承包制后，主项以外附带省出的钱时，平儿道：“这几宗虽小，一年通共算了，也省得下四百多银子。”可见平儿长期跟随凤姐，心中对府内日常开支状况极为精熟。

平儿以其聪慧明理、委婉谦冲的姿态及温暖润人的言辞，在原当家人和新班子之间起到双面胶作用，很好地完成了沟通与协调，使荣府施政得以顺畅执行。

四、化解矛盾，通权达变，有大局意识。

第五十二回，坠儿偷镯子事发，晴雯把麝月叫到外边说话，告诉原委后，说自己已经骗过凤姐，说镯子是雪化后被自己发现的。要她别让宝玉和晴雯知道，只等袭人回来，悄悄打发走就算了。不想被宝玉听到，又告诉了晴雯。平儿的意思是怡红院已经出过失窃事情，这一次再出现同样事情，与宝玉和大家名声不好听，就主动包揽了责任。宝玉听了，又喜又气又叹；喜的是平儿竟能体贴自己的心……（322页）

投桃报李，第六十一回，宝玉主动揽责为平儿解决为难之事，很可能源于此——宝玉心里总觉得欠平儿一个人情。

在老太妃薨逝停灵期间，贾母、王夫人等每天上朝伴灵，凤姐居家养病，李纨、探春、尤氏临时主持内务，荣府人事管理有些松懈，出现了很多意想不到的纠纷。第五十九回，因莺儿折柳条编花篮，引起春燕遭姑妈和母亲打骂的事，春燕气的跑回怡红院，她母亲还不依不休赶来继续教训女儿。麝月向春燕妈和众人说：“怨不得这嫂子说我们管不着他们的事……如今请出一个管得着的人来管一管，嫂子就心服口服，也知道规矩了。”命小丫头：“去把平儿给我叫来……”众媳妇上来劝婆子：“嫂子快求姑娘们叫回那孩子吧。平姑娘来了，可就不好了。”见那婆子还胡言乱语，众人道：“你当是那个平姑娘？是二奶奶屋里的平姑娘啊。他有情呢，说你两句；他一翻脸，嫂子你吃不了兜着走。”说着，只见那个小丫头回来说：“平姑娘正有事呢……叫先撵出他去，告诉林大娘，在角门子上打四十板子就是了。”把婆子吓得泪流满面，一再讨饶。宝玉见她可怜，让她留下。

平儿来到，打听何事，袭人说已处理完了。平儿说：“得饶人处且饶人，能将就的就省些事吧。但只听见各屋里大小人等都作起反来了，一处不了又一处，叫我不知管那一处是。”袭人笑道：“我只说我们这里反了，原来还有几处。”平儿笑道：“这算什么事！这三四日的功夫，一共大小出了八九件呢，比这里的还大，可气可笑。”

于此可知，下人、丫鬟、婆子在府内重要领导人不在时期作了很多祸乱，平儿协助新班子和尤氏，一一予以平息。

第六十一回，柳五儿私赠芳官“玫瑰露”被误抓，引发太太房里“茯苓霜”失窃事件。如果认真查起来，会牵扯到五儿、芳官、彩云、玉钏儿、贾环、柳嫂子、玉钏儿舅舅等多人，还会伤及探春脸面（“茯苓霜”是彩霞偷了送给贾环）。案情并不复杂，只是有很多顾忌。看平儿如何处理此事？

凤姐得到林之孝家的禀报，命令：“将他娘（柳嫂子）打四十板子，撵出去，永不许进二门。把五儿打四十板子，立刻交给庄子上，或卖或配人。”平儿向林之孝家的传达了凤姐命令。五儿吓得哭哭啼啼，给平儿跪着，细述得到“玫瑰露”经过和赠给芳官之事。平儿笑道：“这样说，你竟是个平白无辜的人了，拿你来顶缸的……”吩咐让人看守一夜，明天再说。

平儿能认真听完五儿辩解，没让柳氏母女蒙冤被逐。

第二天清早，很多与柳氏不睦的婆子送东西给平儿，讲了柳氏很多坏话，夸平儿办事简断。平儿表面一一应承，暗中却来怡红院悄悄察访。经袭人证实，五儿所言是真。平儿谈及“茯苓霜”，晴雯一口咬定是彩云偷了送给环哥儿。平儿笑道：“谁不知这个原故？……”宝玉道：“也罢，这件事我也应起来，就说原是我要吓他们玩，悄悄地偷了太太的来了：两件事就都完了。”平儿予以同意。

和宝玉达成一致，平儿命人把彩霞、玉钏儿唤来，说：“不用慌，贼已经有了……只是这做贼的，素日又是和我好的一个姐妹……因此为难。少不得央求宝二爷应了，大家无事。如今反要问你们两个，还是怎么样：要从此心存体面呢，就求宝二爷应了；要不然，我就回了二奶奶，别怨屈了人。”彩云听了平儿一番话，不觉红了脸，羞恶之心感发，痛快地承认了偷窃“茯苓霜”送给环哥儿的事实。

茯苓霜”事件已经清楚，为保“瞒脏”计谋万无一失，平儿带彩云、玉钏儿、芳官来到关押五儿房中，教她如何应对询问，然后当众宣布调查结果：“如今这事，八下里水落石出了……”把一切责任都推到宝玉身上。让大家在外等着，然后走进凤姐房中告知一切。

 凤姐很不以为然，说出一大套整治下人手段。平儿道：“何苦来操这心？‘得放手时需放手’，什么大不了的事，乐得施恩呢。……没的结些小人的仇恨，使人含恨抱怨。况且自己又三灾八难的，好容易怀了一个哥儿，到了六七个月还掉了，焉知不是素日操劳太过、气恼伤着的？如今趁早儿见一半不见一半的，也倒罢了。”一席话把凤姐说得笑了，道：“随你们吧！没的怄气。”

平儿来到外面讲了一番道理，说出处理结果：“‘大事化为小事，小事化为没事’，方是兴旺之家。要是一点子小事便扬铃打鼓乱折腾起来，不成道理。如今将他母女带回，照旧去当差……”

这六十一回回目是：“投鼠忌器宝玉满脏，判冤决狱平儿行权”，写的是平儿独自断案的开阔视野和杰出才能。在宝玉配合下，平儿情大于法，公权私用，完美解决了两个不大不小案子。现在复盘一下：第一个案子，认真听完五儿叙述，经过核实，已基本确定是个假案；第二个案子，没办之前，平儿心中已有成算，大可不用费事地查明真相。她所以没按正常途径办案，最主要原因是怕伤及探春。探春是新任当家人，提出的改革政策肯定会触及某些人利益，招致抱怨；如果自己如实办案，既会对探春产生不利影响，还会影响凤姐和探春之间和谐。府内目前政权空虚，很多人趁机为非作歹蠢蠢欲动，安定团结是第一要务。宝玉自告奋勇主动揽责，化嚣嚷纷争鸡零狗碎小事于无形，是符合当下形势的既省力又省心的最佳解决方案。试想：赵姨娘已经因赵国基死亡抚恤金之事，给探春添乱，这次如果成了“茯苓霜”窝主，还不得闹得沸反盈天！

通过这件事，我们不仅可以看到平儿一贯小心谨慎、息事宁人的处事风格，还能发现她思虑周密、智机深湛的大局观。

五、厚道善良，忠诚凤姐，重情重义。

第六十九回，凤姐把尤二姐骗进府内软禁起来，每日令人送剩饭剩菜等不堪之物，指使丫头婆子在屋前指桑骂槐。平儿看不过，自己拿钱出来弄菜给尤二姐吃，或有时只说和她园中逛逛，在园中厨内另做了汤水给他吃（441页）。秋桐看见了报告凤姐，遭来凤姐一顿谩骂。二姐死了，平儿进来瞧见，不禁大哭。办丧事时，凤姐只给贾琏二十两银子，平儿将二百两一包碎银子拿出来，偷着交给贾琏，这才勉强办完了二姐丧事。

明里暗里，平儿始终对凤姐有很高的忠诚度。第十六回，在贾琏面前，平儿替凤姐掩盖在外放利的事（87页）。第二十一回，贾琏当着平儿骂凤姐：“……他防我像防贼似的，只许他和男人说话，不许我和女人说话。我和女人说话，略近些，他就疑惑，他不论小叔子、侄子、大的、小的，说说笑笑，就都使得了。以后我也不许他见人！”按常理，宠妾听到丈夫骂正室，会觉得很开心。可是平儿却说：“他防你使得，你醋他使不得，他不笼络着人，怎么使唤呢？你行动就是坏心，连我也不放心，别说他呀。”话讲得正大端方，反映出心地坦荡无尘。平儿与凤姐感情深厚，对凤姐情如一体，忠心耿耿。她知道凤姐醋意很重，但不因此生恨，总躲避和贾琏亲密接触。她心地干净，完全没有和凤姐争宠想法。一百十四回凤姐去世后，平儿担起巧姐监护人责任。在王仁、贾环、邢夫人谋划想把巧姐卖给藩王为妾的紧急关头，与刘姥姥一起把巧姐送到乡下避难。巧姐得救，后经刘姥姥做媒嫁给乡绅之子。贾琏感激平儿，将她扶正。好人终究获得好报。

李纨评价人是很深刻的。第三十九回，李纨喜欢平儿，把她揽在怀里，要她喝酒吃螃蟹，摸到她腰间硬硬的，问是什么，平儿说：是钥匙。李纨道：“……有个唐僧取经，就有个白马来驮着他；刘智远打天下，就有个瓜精来送盔甲；有个凤丫头，就有个你。你就是你奶奶的一把总钥匙，还要这钥匙做什么？”又说：“凤丫头就是个楚霸王，也得两只膀子好举千斤鼎，他不是这个丫头，他就得这么周到了？”

凤姐刚强决断、阴狠毒辣，张扬炫目；平儿委婉温和、宽容善良、内蕴深湛。两人一刚一柔，互补性很强。凤姐戏谑的称二人是“一对烧糊了的卷子”。平儿在下人眼中，就是半个主子，一些小厮知平儿好说话，有事愿找平儿请假，平儿常常都予以准假（236页）。第四十四回，凤姐打小丫头嘴巴子，平儿忙劝：“奶奶仔细手疼。”凤姐拔簪子扎小丫头嘴，平儿在一旁劝。对平儿让宝玉代人受过掩盖“茯苓霜”失窃真相，凤姐很不以为然，说出一大套整治下人手段。平儿道：“……‘得放手时需放手’，什么大不了的事，乐得施恩呢。……”一席话把凤姐说得笑了。

智商情商都很卓越的平儿就是凤姐和下人之间的一个缓冲带，一个减震器；平儿化雪融冰般的善念懿行让她极富亲和力；平儿在新老班子间魅力独具的粘合功能及效果甚佳的“判冤决狱”，是她心胸智慧的高光展示；这个内心和外在都很美丽的女人充满磁性；李纨的评价把她定义成凤姐当家行政的得力助手，可谓恰如其分。

平儿平儿，平静淡定；平和人心，平顺矛盾；平凡稳重，平安一生。

注：本文讨论对象——2007年10月北京燕山出版社出版《红楼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