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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上“五七”干校

作者: 魏利生 点击:2358 发表:2022-03-16 12:20:26 闪星:3

摘要:在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作者亲身经历了风雨成长的过程,而今几十过去了,回味起来仍有不少教益。文字长了一些,耐心读完,会有不少感悟的。人这一生吃点苦,主动去历练自己,不无裨益,忠诚事业,时怀感恩,友善战友,不负他人,老来心安……

  一九六八年冬季,空军司令部新领导班子贯彻上级号召,要让文革中一批靠边站的干部到“五七”干校劳动去,并公布了名单。

  我不是什么负责干部,也一直在指挥所班中当值,说的好听一点,最多算个资深的参谋,却也“荣幸”的上了“五七”干校的榜单。

  凡要上“五七”干校的人,要带着一家老少迁出北京。为搬家需要,单位“特别照顾”,给名单上的人,开了购买木箱子的证明信。我请老战友张介玉同志帮我一起购买的。之后,我到他家(协和医院宿舍)去取,记得是在一个星期天的下午,我从公主坟空军大院出发,一路东行,一马平川的大马路,还稍微有点顺侧凤,很顺利,不多久工夫就到了老张的家。

  但回程的路可苦了我。

  去时顺侧风,回时就成了逆侧风,而且车后还增加一个庞然“大物”,所以前进受阻,车子蹬起来非常吃力,开始凭着年富力强,并没有太在意它的难处,但蹬到军事博物馆前、再也蹬不动了,只好下车推着回的家。

  “五七”干校还未去,先在家体验了一下“吃苦”。没想到这次的实练,只为家屋增加了一件可供日后纪念的家什,添加了日后回味的说料,却没有起到它本来的作用。

  事情很快就得到了纠偏。

  此事让我对本单位的新领导有了质的认识,原来的印象是:他口才不错,又正处壮年得志的年龄段,有点趾高气扬的派头而已。不是同路人敬而远之相处便可,干好自己所承担的工作,尽职尽责、兢兢业业的把战备“一号班”值好。所以还没有把他想的太坏。不知在什么情况下,让他掺杂上了个人意愿,要借机整一整手下不听话或看着不顺眼的人。作为被领导者,对于这位新上级的品行,毫无知情。在这位主持我们单位工作期间,很多业务干部遭到了他的无情处理。比如:之后我参加的复查落实政策中,就发现他们在处理干部起草的文稿中完全偏离了党的政策。比如:他们让下属单位接收了我局下调的某某后,然后做复员处理。这一手非常毒,让被处理的干部日后永远翻不了案,即便有万分之一的翻案机会,也别想回北京。此人是“高人”啊,无怪本局的战友们,如此众多的遭到了“处理”。

  在空司,遭到“处理”的人数,我们局站了第二高位,这给我们事后的复查落实政策造成了极大的困难。

  上“五七”干校,本来是毛主席培养教育干部的一个好办法,却让我们这位曾经的领导搞得变了味。虽然我作好了家属随迁子女随行的准备,到东北过冬的棉衣行囊都筹划好了。但临行前、由于空司领导把关的一句话,又把我给刷下来了,说我的级别不够。

  这事、没让新领导达到目的,恐怕完不了,先好好上班吧。

  果然,在上“五七”干校的人刚走没有几天,又要派人到北京仪表局去“支左”,这回我没有逃过去。

  一九六九年一月九日,就离开单位支左去了。

  我跟着队长孟林兴到了酒仙桥大山子,进驻北京市仪表局的“北京电机厂”。

  很快又给我封了个头衔——军宣队指导员,我知道这是局军宣队领导给我加的任务,只能老老实实的把工作干好。仪表局军宣队的指挥王士芳大校是空司指挥所的王助理,我在指挥所值了近十年的战备一号班,可谓天天在一起值守,太相识了,副指挥是空司情报局的大校潘付部长,在指挥所他们的办公室和我们的办公室是邻居,也是我敬重的上级、熟得很。他们自然会用我,用我他们放心。

  我的职责除负责厂部后勤和生产口的联系(军宣队代表)之外,重点抓好军宣队的内部管理工作。之后,形势稳定了,厂里要组建革委会和党委会,按当年政策,军宣队的队长指导员要参加厂两委会的“三结合”。

  我任两委会的常委,兼厂共青团委书记。工作都是新的,一切从头学起,不敢怠慢,

  正赶上老伴要生第三胎,临产前,我只把她送至空军总医院妇产病房就回厂上班了。

  国事家事都赶在一起了, 忙的我晕头转向, 顾三不顾四了。

  老伴于五月九日生下一男孩,顺产。幸亏一切顺利,当时我全然不知。

  当月十二号吧,老伴的好友给我打电话询问,“孔姐生了没有,还顺利吧?”

  我张口结舌,回答不出来。对方不客气的给了我一句很难听的话:“你真是……” 

  我愧对了家人。

  在北京电机厂呆了近四年, 于一九七二年十二月二十八日撤出,回到原单位。

  一九七三年一月上班后, 又见到了原来的老领导, 他是从干校刚回来的, 告诉我文革中咱们单位被处理得人太多了,都需要复查,所以落实政策的任务很重。局党总支考虑你回来了先别去搞业务,参加局复查组工作吧。老领导如此开诚布公的对我,让我很感动,个人再有更多的想法,也难再开口拒绝了。

  这个任务接下来,又是四年的时光飞逝。直到一九七六年底, 才让我正式归了队——空军第七研究所。

  空军第七研究所——简称空七所,是在我们原来的气象研究室, 气象资料室的基础上扩编而成立的,是文革后,空军新调整组建编制。原所有在机关大院的研究机构,都要调离空军机关驻地,集中到海淀清河辖区军营。所以我归队后,就每天乘坐大卡车到了新的驻地上下班。该营区一下子住进好多单位,办公的房子都不够,家属更是进不来。所以每个所都抽调科研人员动手搞起了营建,拉砖盖房,先解决住的问题。归队的这年上半年我完全投入到营建的事务中。下半年,我又奉命上了东北牡丹江机场“五七”干校。

  这大概是我命中必达的地方,早在九年前我就受命准备要去而没去成的地方。这次算是补课吧,比上次简单,不再是搬家式的,更不需要家属子女跟随着迁移,是让我一个人劳动锻练锻练去,故没有任何顾虑,也没有任何担忧了。再说从农村长大的我,干农活是我的优势,可谓轻车熟路。只不过较长时期远离农活了,开始需要适应适应,不可蛮干。

  这批到“五七”干校劳动的,都是空军司、政机关和直属单位根据分配到的名额安排的。司令部组识了一个连队,政治部组织了一个连队。我们是司令部这个连队的,有九个班,1——8班每班12个人,只有9班是9个人。我和同单位的李国勋就是九班的人,领导指定我当班长。副班长是司令部科研部的张某超担任,他年轻歌唱得很好,可惜在劳动中没有机会让他发挥才能,和他一个单位的是长我两岁的老卜;航行局有两位其中最年轻的一位还不到30,但来之前刚从空军总医院做了阑尾手术,处在恢复期不能干重活,班里指望不上当主力用;气象局有两位, 一是张志副局长, 她是1946(或47)年的老兵、老气象专家,我敬重的老领导——班内年龄最大的长者;另一位是黄才增处长,与我同庚的老战友;另一位叫江明礼、是军训气材厂的副政委,之后,也成了我们同战壕的战友。

  我们九位共同努力、圆满完成了日后的劳动任务,在结业前总结讲评时,队里多数兄弟班给了我们很高的评价,要评我们为先进班。而我力主评人多的七班,他们是空司直属单位的较年轻的战友,评上他们会更有鼓励意义,作用会更大。

  到干校后的主要任务是收秋。先收的麦子,收割麦子时队里没让我们班上,而是让我们专在场院晾晒麦子,大概是想让我们发挥业务(短时天气预报)专长吧。这种活,看似轻松,实则是另一番的忙累。若大的一大堆麦子要摊开摊薄摊均匀,并非容易之事,你想想,摊得越大越薄,就晒得越透,还得经常翻腾,不花费工夫怎行?这是个考量责任心的活,若晒不透,麦子入库后容易霉烂,所以,必须让麦粒晒得用牙咬时干脆作响才好。

  大夏天的长时间在太阳底下曝晒着,那时虽然人人“草帽载头上,水壶挎在肩,背心湿贴身”, 也最能看出一个人的劳动品德——“五七”精神。

  我们大家都明白, 自己是来锻炼的,主动吃苦主动磨练,不是给别人看的,所以当时都主动抢着挑重活苦活。此时,我这个班长的任务不再是督促大家怎么去努力完成任务,而是注意大家的安全劳动, 适时的叫停休息。

  在场院上干活, 最怕变天。那年牡丹江的雨水特别多,短时天气变化很快, 往往个把小时就能下起雨来。所以,只要观察到机场周边出现了发展旺盛的浓积云,就得当机立断、争分夺秒的把摊晒的麦子堆起来,并盖好雨布,以防被雨淋湿,造成霉烂减收。因为我们要完成这全部动作,至少得用两个来小时才行。有时风雨大时,我们还须淋雨自动地围站在雨布的四周边上,任凭风雨泼撒在身,即便我们都成了落汤鸡,也要保证雨布不被风吹开。常常风雨之后,就出了病号,只是事先不知会是落在谁身上。

  最让人揪心的一次至今回忆起来仍有些后怕,那次我们与风雨抢时间,在急忙推动吹风机中,老卜不慎被其轮子撞伤了脚——小脚趾红肿起来,经卫生所检查,所幸没有骨折。但事后1——2个月都没有消肿,让老卜遭了不少罪。

  麦收大忙之后,紧接着是收割大豆。

  这个活,是我们在干校里遇到的最累的活,因为这黑土地里生长的大豆、长势特别好,棵棵高大、结杆粗壮,坚实,其硬度不下于柏树枝。所以收割起来非常吃力,特费镰刀,每用一次就得磨一次,否则你下次再用镰刀时更累了,这大豆是低矮作物,只能弯腰去割它。所以,不管你人高人矮,也不管你去割去拔,但必须弯腰才能收它。干这种活,累腰,累得你腰酸腿痛,直不起身来,晚上躺在床上都不想翻身。劳动累睡觉好又锻练人。九班的战友,个个表现都不错,都不甘示弱。当时颇有感触,顺口流出一首打油诗:“割豆弯腰腰欲断,汗水浸衣湿又干。九班战士骨头硬,腰断何能畏我前。快快割来不落后,你追我赶时在先。挥镰用刀低茬口,颗粒归仓丰收年。” 事后,被队里登在了黑板报上,其中有两句在我们结业时,还被写入“五七”干校一队劳动总结报告里。

  牡丹江“五七”干校,是空军司政两大机关锻炼干部的基地,一年办两期,每期两大机关各抽调一个队前往劳动锻练,各队生产所获归己,不混杂,故上半年队种啥下半年队收啥。我们司令部上半年队没有种高粮,故我们在学雷锋做好事时,为给队里解决搞卫生奇缺的扫把问题,颇费了周折,跑了不少怨枉腿,却毫无进展。一个偶然的机会,班里小邓高兴地告诉我:班长,二队种高粱了。

  那时听到这个消息,真的喜出望外,高兴极了。我们当天就找到二队联系要人家的高粱穗(脱粒)并且帮人家脱好粒。对方是空政机关来的,知道我们的用意后,非常痛快的表示全力支特,让我们随用随来取。

  这对我们而言,是天上掉的大馅饼。因为全斑曾经在机场周边寻找过可替代原料,无果;原来原材料就在自家门口,这是九班的福气。

  九班全员上阵,有专职挑选高粱穗的——要穗大的顶杆长而无虫害的;有破杆浸泡的;有专职扎(这是主要工序-要有一定技术含量)的;有专门负责修剪成品的、还有负责外联与兄弟班交流的……总之,全班同志人人有事干,都忙这一点。这次活动我们给队里扎了又美观又耐用的73把扫帚,解决了要搞卫生而无工具的难题。

  队里分配任务,往往以行政班为单住,我们班人少,所以我们班同志所付出的强度要比别的班的人大。比如值夜岗、如每岗站2个小时,12人的班,轮到每个人则是在四次岗的任务中、只值两次;而9人斑,则是在三次岗的任务中,就轮两次。事后看这个问题,我们班的战友是幸运的,这种受磨练多的机会,不是人人都能遇上的,却偏爱眷顾了我们。

  上“五七”干校,虽然时间不长,但给人的教育却是深远的:劳动创造财富,劳动让人开阔了眼界,劳动让人心胸变得豁达,劳动让人更敬人——劳动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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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作者叙述了自己与空军司令部的在文革中一批靠边站的干部一样补上“五七”干校这一课的来龙去脉。作者一行人上 “五七”干校去之前,可以算作“苦其心志”了,“百啭无人能解,因风飞过一波三折。”兜兜转转,作者补上了 “五七”干校的功课。真是命中有时终须有啊!这生命中必上的功课,让他们筋骨劳累,忍难挨苦,身体空虚乏力,使他们的每一行动都充满艰辛,这样来激励他们的心志,使他们受到磨练,不但明确了“劳动育人” 的深远教育意义,而且更加懂得:只有经历许多艰难困苦的磨炼,才能受益匪浅,终生安福。推荐阅读!编辑:攀登顶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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