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早饭后突然接到一个学生的微信，“卢老师，饮马柴河边群主走了！我撤群了！”看完这条信息，我的心咯噔一下，“饮马柴河边”的群主不是张永利吗？他怎么“走”了？不应该啊！我感觉身子晃了一下，但又不相信是真的，便给他回复了“什么意思？”四个字。过了一会儿，学生给我语音回复，确定是真的。因为我在洗手间，没能及时回应，他又给我打电话。老伴儿王老师接起了电话，学生在电话里告诉王老师，说张永利前天到阜新开会，在宾馆里突发心脏病离世了。

　　王老师的声音马上变了，放下电话便哭了起来。因为她身体不好，怕他受刺激，本来想等消息确定后再慢慢告诉她。这些年，张永利对王老师特别好，他们俩经常在微信里互动，就在张永利离世的那天，王老师还给张永利发一个东西。平常，张永利只要看到王老师发的东西，不管怎么忙都回复，可这次没有回复。王老师一边哭一边说，以为他年底忙，没工夫回复，哪知道人已经不在了。

　　在这近24小时里，我多次坐到笔记本电脑前，多次起个头，又总是写不下去。这是我写得最辛苦的一篇悼念逝者的文章。

　　万分悲痛中，我和王老师流着眼泪一遍遍看去年在铁岭那幅合影图片。

　　去年暑期，抚顺和清原的一些学生听说我和王老师从大连回到铁岭，便约好去铁岭看我们，作为民爆公司高管的张永利百忙中专程从葫芦岛赶到铁岭，晚饭前，我们在新区如意湖岸边拍了张全体合影，这张合影是张永利跟我们永别的定格，是留给我们永远的回忆。因为从那次之后，我们都没有见到他。

　　凝视这幅合影图片，记忆的碎片像朵朵圣洁的白花浮现在眼前。

　　上世纪80年代初，在柴河岸边的抚顺清原满族自治县红土庙乡中学，初三复习班的作文讲评课上，我读着一名同学的范文，因为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写得这样好的作文，读的过程中我很投入，讲评时我很激动，对这名同学给予了热情鼓励。这名同学就是张永利，当时他还是一名思想压力较大、比较消沉的学生。因为这次作文受到表扬，振奋了他的精神，激发了他的学习积极性，各科成绩直线上升，并顺利考入了高中。也许是我在他人生低谷和彷徨时推了他一把，他从此跟我和王老师建立了深厚的感情，不管是在县城读高中，还是在沈阳读中专，每次放假回家，一定先要到我们家看看，跟我们一聊就是半天。

　　90年代初，我去他工作的抚顺华丰厂看他，在厂区报刊亭前，师生两个人谈了很久，那天他跟我说，厂里有很多大学毕业生，他虽然是中专生，但请老师放心，他不会输给他们，还有决心追上他们。永利没有说诳话，硬是凭着自己的不懈努力，成为工业和信息化部民用爆炸物品咨询委员会的一名专家，成为民爆企业的一名高管。

　　昨天，参加了他遗体告别仪式的学生在微信里告诉我，辽宁省工信局、抚顺市工信局、北京理工大学、南京理工大学、辽宁华丰民用化工发展有限公司、葫芦岛凌讯科技电子有限公司以及他工作过的深圳、哈尔滨、洛阳等单位都送了花圈，足见他在民爆行业的威望和地位。作为他的老师，在万分悲痛中也深感骄傲。

　　2020年1月13日，休假回抚顺的张永利约了几位同学小聚，得知我和王老师在铁岭，便开车到铁岭把我们俩接到抚顺，第二天又开车把我们俩送回铁岭。一路上，师生三人谈了很多知心话，他说他所以牵头建立“饮马柴河边”这个微信群，就是想把红土庙中学走出去的同学聚拢在一起，留住家乡柴河的情根，不管到任何时候，大家都不能忘记出发地。

　　去年暑期在铁岭相聚那一次，他说他心脏不太好，我和王老师看他脸色有些发黑，劝他赶紧好好看看，要注意劳逸结合。前些天，我想给他打个电话，问问他的病情，提醒他去住院，好好治疗一下，结果因为忙点别的事儿岔过去了。如果我打了这个电话，他或许会注意，或许能去看医生，或许不会就这么急匆匆地走了。老师没用啊！后悔啊！

　　真正的悲痛不是流眼泪，而是剜心地痛，是心在滴血，但悲痛却是活着的人的权利。活着，才知道悲痛；活着，才能够追忆逝者。既然老天爷让我们活着，那就好好活吧；既然活着，就要多为社会做点有益的事儿。因为这才是对逝者最好的悼念。

　　柴河边师生在铁岭的这幅合影图片我将永远珍藏，想张永利的时候就瞅瞅，直到有一天也剩下照片，让别人追忆或骂的时候。

　　2021年元月22日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