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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木摇落又一秋

作者: 鱼石散人 点击:1131 发表:2021-10-26 13:42:15 闪星:3

今日,霜降,草木摇落又一秋。在过去,这该是家乡采摘油茶籽的日子。

家乡的后山,到处是野生茶树,高的二米有余,矮的也有一米多,枝叶繁茂,远望如一片绿色的海。

在那个搞大集体的年代,茶油可是乡人食用油的唯一来源,自然极其珍贵。因为邻近的村庄,山很少,油茶自然也少,于是就有人在白露过后,悄悄的,到我们的后山,偷摘茶桃。

为了阻止这些小偷,乡人们一致推荐老汪去守山。老汪,具体名字记不得了,只知道他原来是在上海踩黄包车的。他长得牛高马大,一身的力气,平时少言寡语,但发起火来,一点就爆。乡人觉得他绝对是守山的最佳人选。

邻村易家有一个哑巴,经常来山上偷摘茶籽,有一次被老汪给逮住了,硬是收缴了他的茶籽、箩筐,并把他赶走了。自此,队里的油茶再也没有被偷过。

霜降这天,山上是最热闹的。家家户户,男女老少,挑箩背篓,穿行于茶树林中,忙着采摘油茶。随着浑圆饱满的茶桃装满了箩筐,欢声笑语也溢满了群山。

后来,分山到户了。那时,我家五口人,父母,兄弟三人,妹妹还没出生。红岩下郭山、山背、冲里,大概有三块吧。每年的霜降时节,我们一家拖着板车、挑着箩筐、提着背篓,早早的,往山上赶。采摘茶桃是个苦力活。望着高树上肥肥的茶桃,硬是无从下手,只能眼巴巴地,望“桃”兴叹。这时,我便想起了外公。他高高的个子,足有一米八几吧。只见,他手一探,便摘下了茶桃。那时,我心想,要是能长外公一样高,该多好哇。可惜,外公离开我们已经有二十多年了。

今天,趁着霜降节气,我回到了家乡。一进门,我就问父亲:“家里的茶籽摘了吗?”父亲笑了笑,说:“红岩郭山上的那片油茶林,早已变成了采石厂了,山背的那些茶树估计也死得差不多了,山冲里的,路都没有了。”我颇有些怅惘,看来,茶树只能是我珍藏在心底的回忆了。

既然油茶摘不成了,那就出去走走吧,或许有不一样的收获呢。

沿着村后北渠南岸的水泥路,我和妻一路往西,且走且停。两边的乡野美景,渐次跃入眼帘,缤纷灿烂,十分宜人。

隔北渠而望,最东边的,叫太园。这个名字有些古怪,难不成与“太原”有关?我无从考究。据说,原先这里是有人家的,如今已成了一片林子。林子边上,有一口大塘。儿时,我曾在此看一个丁家人钓爵古。“爵古”,是俗语,一种青蛙,灰麻色,比普通青蛙要肥胖些。这个丁家人,个子不高,五短身材,但有一手钓“爵古”的技艺。只见,他一根钓竿,一只捞渊(网兜),嘴巴里“咕咕”,学着“爵古”的叫声,不一会就能钓上一只爵古来,十分神奇。也许是我太笨吧,尽管在人家旁边看了大半天,竟然没有学会丝毫。看来,学钓“爵古”的事,也只好作罢。与太园相关的,还有一件事,那就是“干塘”了。立冬前后,大塘水浅,队里决定“干塘”。大人们戽水的戽水,作陂的作陂,不一会,水干鱼跃,欢呼声,喝彩声,顿时在塘里塘岸响起。我们这些小孩子,站在塘岸上,心里早就痒痒的,焦急地等待后面的“续鱼”(捡大人抓完后剩下的鱼)了。大人们上岸了,我们就迫不及待地,纷纷跳入塘中,眼观手摸,在泥潭里逡巡。当摸到一条大鱼时,便举起鱼来炫耀,鱼尾在手中“啪啪”地招摇,宛如胜利的旗帜,此时,池塘上下,便免不了一阵欢呼与喝彩。

太园往西,便是果园了,这是一个安静而神秘的所在。“果园”一名,大约曾是果树园的缘故吧。其地名的由来,已无从知晓。听老辈人讲,过去这里也是热闹的,人家百户,炊烟蔽空。但不知何时,一场瘟疫,十室九空。如今只剩几截残垣和几处坟莹,兀自在秋风中述说它的过往。好在还有良田,还有池塘。再生稻铺满了稻田,宛如金色的地毯,在阳光下闪光。鱼儿在池塘的蒹葭处,不时跃出水面,发出“扑通扑通”的声响,似与游者相乐。

继续前行,就是浙江移民村了。前水后山,山环水绕,白墙红瓦的小洋楼,掩映于竹树之间,好一处世外桃源。

他们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从新安江移民过来的。最初是寄居在附近村民家中。后来,在政府的帮助下,在这里建设了移民新村。村民大多姓汪,也有毛姓和余姓。大约有三四十户吧。

移民建村的日子,十分艰辛。记得一位汪姓移民,有一天,到红岩石灰厂去运石灰,因为路不好走,一不小心,连人带板车翻到了山下,擦断了腿,整天在家里痛得“嗷嗷”叫。他的叫喊声颇为特别,好像是“哎呦里咯妈”。因为印象深,所以至今还记得。

浙江移民特勤劳,生存能力特强,尤其是做的小吃特好吃。记忆尤深的,是他们做的玉米果、芝麻片、小米糖古。玉米果是将干玉米粒炒熟,然后拌上甘蔗糖,再团成球状,很有嚼劲。芝麻片和小米糖古,则是用自家熬制的米糖制作而成,清脆香甜,十分可口。

半个世纪过去了,他们如今过得咋样?今天,我特想去揭开这个谜底。

到了村头,一对父女模样的人,正在新建的楼房前的院子里打羽毛球。那男的,远远的看见了我,就跑过来,跟我打招呼,原来是小汪。他,我是认得的。早年他一家子,就寄居在我家。交谈中,得知他儿子已经二十多了,外出打工去了,女儿今年十岁,还在读四年级。看他脸上的笑容,我就知道他是幸福的。

“柿子,柿子”,妻忽然叫了起来。循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有一树柿子,红彤彤的,酒醉似的。柿子树在北渠对岸。我们忙着隔水照相,但有些远,拍得不理想。再说,妻想买些柿子回去。于是,我们走过小桥,来到庭院中。院子里,有两个村民在聊天。我上前去打了招呼,说明来意。一听说我们要买柿子,其中年纪大些的村民很是高兴,赶忙说:“好哇,不过你们得先尝尝,好吃的话就买,省得后悔。”说完,就从里屋拿来了两个红柿子,递到我们手上。妻一看柿子,喜欢得不行。剥开皮,里面晶莹剔透,红得可爱。咬一口,满口生津。我在边上说,喜欢就买它几斤吧。问了价钱,2元1斤,我们买了6斤,喜滋滋地离开了。

移民村过去就是社下了。社下一名,缘于这里曾有土地庙。社下大多姓刘,蜜湖刘鱼石派,与我同宗,我二房,他们属三房。

社下多樟树,母子樟尤为著名。据传,是明朝翰林刘孔当的母亲亲自植下的,希望儿子将来具有樟树的品格。

进了村子,拜访了刘氏太公祠。太公祠惟剩一堵墙,其余已然倒塌了。见此情景,我不禁唏嘘。

祠堂不远处,有一户人家正在粉刷楼房的外墙。我们走过去,想打听一下刘翰林的的旧居。恰好遇上了新楼房的主人。他叫小武,大概四十多岁吧,腿脚不方便,走路有些瘸。他告诉我们,翰林第早就倒掉了。惋惜之余,我又问起小武有几个小孩,他顿时黯然,低声道:“我还没结婚呢。”我意识到自己问得太突兀了,赶紧说:“你现在建了这么好的房子,想嫁你的女人排着队呢。”他这才高兴起来。他告诉我,建房花了十二万,自己出一点,政府补了一点。我鼓励他:“日子会好起来的,老婆也会有的,到时可别忘了请我喝喜酒哟。”他笑了,笑得很阳光。离别时,他一直送我们到村口。

中午时分,我们踏着金黄的落叶,呼吸着乡野清新的空气,步履轻盈,宛如鸟儿,向着家的方向,翩然飞去。因为在家中,年迈的父母,一定准备了佳肴美味,正等着我们回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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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又是一年霜降日,正是采摘油籽时,适逢时令节日,作者内心勾起了满满的对故土乡情的回忆,往事历历在目,时光已不能倒流,新旧对比惟有根植于心中的那份思乡情节不变,结尾处作者不留痕迹地营造了迫切想回顾故里的意愿,因为那里有年迈的父母热心准备的美味佳肴。推荐阅读,编辑:暗香盈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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