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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诗林》主编范震飚先生的信

作者: 张咏钟 点击:1374 发表:2021-10-09 06:45:03 闪星:1

摘要:当前,我感觉一些文学爱好者在文学创作中遇到不同的困惑,为了学习名家的经验,发表自己的见解,以就教于同仁,我将这篇10年前写给《诗林》主编范震飚老先生谈创作感想的一封信,在这里发表,希望文学爱好者能从中受到启迪和教益,于愿足也。

敬爱的范老师: 
  您好!恕我不揣冒昧的给你写信。因为在我的心中,始终认您为我的私塾老师,您不仅才华卓越,体恤人心,而且爱护人才,知人善任。同时我还耳闻目睹人们常聚到一起讲你文化造诣深,为人处世好的许多动人事例。作为主编,能让人景仰到这种地步的原因,不就是因为您有雕玉者的匠心,淘金者的意志,向人们普施恩露,为人才广开言路吗!

我虽然与你接触不多,但是通过在延寿黑土情诗歌创作笔会、哈博会、诗林编辑部等地有限的接触,和捧读您的文章,我的钦佩之情就油然而生,我就一直呼吸在你的人格感染之中,许多事感我至深,使我在从政为文的道路上满怀对您的敬意,从而觉得熠熠生辉的希望与信心重现眼前,使我感到您的光耀所极,四面八方俱是坦途,使我在新闻宣传和文艺战线低头拉车,埋头苦干近20年之际,生发向您请教的强烈愿望。 
  愚生咏钟,张姓,生于素有“汉汤沐邑,明先世家”之称的沛县的一个书香之家,我自幼就有“封候拜将”做一番轰轰烈烈有益于人民的事业的思想,如果溯本追源,我是留候张良、宰相张九龄后裔子孙,因而也继承着先人的血脉与思想,雄心勃勃,拜师学艺有所作为,功成退隐。可是命途多舛,并没有把我培养成玄机深藏,术略精通的谋士。相反,受“三座大山”压迫使我自幼尝到了生活的艰辛,于是就拚命读书,在书中寻求我理想的精神境界,偶尔在有感情无处倾吐的时候求助于笔,写些诗歌,散文之类的东西。有人说:诗者,史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有人还说:心之言辞,神之用也:还有人说:诗要给人以全人格的震撼,这三点概括为大气、灵气、底气,乃是诗歌的风格之所在。这在当时,我并不懂,只知发言为诗,象亚瑟王传奇中寻找圣杯的年轻骑士,去追寻生命的纯粹和终极价值,让生活的枝桠在橄榄林葱茏的绿茵中抽出生命的花蕾,结出智慧的果实,于是便有了“大鹏展翅,上青霄万里,我的襟怀,我的志向,我的理想”的青春诗行,也便有了在全县中学作文竞赛中因背面的一首诗,而获得一百多万县城人口中竞赛第一名的成绩。 
  我是一九八二年高中毕业后负籍北上的,由吉林省松原市辗转到黑龙江,在延寿二中复读,企求考进高等学府深造,学业之余仍笔耕不掇。1984年初在《黑龙江日报》发表了《以身许国 振兴中华》的散文,并获奖。同年九月在刘云飞、刘葆英老师、县委常委、宣传部长王生怀的引荐下,我由一名青年学生选聘为宣传部新闻干事。从宣传部到文联、其间人事几多更迭,得失瞬息之间,我得到了许多奖励、文凭、党票、科干、还有记者、作家的称号,同时,我也因不适应追功逐名的官场变幻而失去了很多很多……

十六年了,十六年在历史的长河中只不过是短暂的一瞬间,但对我却是“寸金寸阴”呀,因为人生的路虽然慢长,但要紧处却只有几步,尤其是年轻人,关键性的几步,关键性的三五年就是人的一生一世啊!何况是十多年呢,就这样蹉跎过去了。 
  从初步为诗到至今的二十多年里,我写过数以千万计的诗文,但当我缅怀与细说从前时,我深感自己的进步很小,究其原因,就是我并没有真的学会读诗和写诗,您在诗艺沉思录中说得好: 
  “写诗和读诗靠艺术直觉。不是谁都可以作诗,也不是谁都可以赏诗。诗毕竟属高层次的东西,比如:言有尽而意无穷,是诗的品格之一,然而写意难,解意就方便么?因之又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一唱三叹。” 
  确切地说,因为没有明师的指点,又缺少读诗的颖悟和写诗的技艺,所以在创作的道路上,我走了许多的弯路,实在愧对师友们,记得著名才子张潮在《幽梦影》书中说过:“值太平世,生湖山郡,官长廉静,家道优裕,娶妇贤淑,生子聪慧,人生如此,可云全福。”“十岁为神童,二十三十为才子,四十五十为重臣,六十为神仙,可谓全人矣。”照此说法,这些年我惭愧的心情就可想而知了。尽管成长缓慢不如人意,但毕竟还有点进步的,这是我在整理诗集《江华摇情》和散文集《荣道声宏》及新闻作品集《听涛琐话》中偶然感觉到的,尤其是在大风、岳姗、江枫给了我感受深刻的情感之后,我懂得了优秀作家的创作方式,无非是三种:一种是形象与逻辑思维,一种是靠心血,情感倾洒而就;还有一种是两者兼而有之。近年来,我在两者之间作了一些尝试,为了更好的表达我心中的情感,我懂得了借助于形象思维和逻辑思维的意义,也正是由于感情的存在,我真正的懂得了这样的道理: 

“诗人要有内美,有赤子之心,即摆脱个人利害与功利的困扰,具有求知向善的良知,纯净无瑕的心田与发自内心的情感,去感受人生和社会,诗人的情感,意味和创造性思维在艺术创作中的作用很是关键,只有意象鲜明,情景交融,情景相谐,洋溢着自然之美的、重在传神的、有况外之味的作品,才具有永恒的艺术感染力,才能迈向收获的结段,从而达到全才全人的人生艺术之境界。” 

可惜我懂得晚了,而在懂得这些的时刻,我还没有跳出自我感情的圈子。 
  敬爱的范老师,结识您是在一九九0年的《诗林》刊物中,我初到文联订阅《诗林》刊物后,看到您的文章,就爱不释手,百读不厌,我私以为您是我诗歌创作中的导师,尽管因工作繁忙又阅览报刊有限,我读到您的文章并不多,但是每读一篇,我都会精心剪裁或留存下来,反复阅读坚定的走进你的精神世界,并终于为你卓越的人格魅力和超人的才智所倾倒,从《诗艺沉思录》到《永远的艾青》,从《写给九七春天》《又是一年春草绿》,再到《纪念麦可君》,从1998年6月8日,黑龙江日报刊发的《倾慕鲁迅》到今年刊发的《为什么要读诗》和最近生活报(7月8日)刊发的淡淡的回忆等等作品中,我读出了“文学编辑助人为乐,属于功德无量的天性和祖传的风格”,看到了“到本世纪未,中国新诗从地域性、民族性升至世界性高度,已成为不争的事实.”(《省报、文学三人谈1999年.7.5》),从您的文章里,我读懂了: 
  “做为一名真正意义的作家和诗人所具备的正直、纯朴、善良的天性和谦虚的风度,真正的艺术心灵,永远会相知相通,定然会超然于世俗的尘垢,存好一颗晶莹剔透的纯朴的心,一个有才能,有广阔创造前程的青年作家、诗人,他的生命是弥足珍贵的,这是因为艺术家所毕生创造的善与美的精神世界,已经奉献给世人,就不完全属于他自己,必将成为更多人们所共享的宝贵财富。”(《纪念麦可君》1997年5-6《文学界》) 

“在艺术形式和艺术内容这对矛盾体中,艺术内容是决定的因素,每一首诗的精到之处,在于诗人呈现给诗者的兼容着丰富的自身体验,以及深刻思想的美质,当作家和诗人远离社会的生活,躲进象牙之塔而孤芳自赏的时候,就无法继续进入自由创作的状态。”(摘自《又是一年春草绿》)

1998年诗林第一期,您的文章以犀利的笔触,道破了我们诗歌中缺少的东西:“我们的一些很有才华的青年诗人,很少能写出可与艾青先生相与比肩的黄钟大吕之作呢?或者,换一句话说,是不是我们沾染上了“艺术”至上的偏颇之病,过多地关注了自身的存在,从而远远没能抵达忧国忧民,悲悯众生的情感境界呢?而这个境界就是艺术家与凡夫俗人的分界线。”(《永远的艾青》1996.3期)

您的《倾慕鲁迅》的文章使我更加深该地了解和倾慕鲁迅:鲁迅是真正的天才,鲁迅是在文化战线上代表全民族的大多数,向着敌人冲锋陷阵的最正确、最勇敢、最坚强、最忠实、最热忱的空前的民族英雄,除了鲁迅,谁还能称得起这五个“最”,一个“空前”呢?那么一切有才华、有出息的中国知识分子,特别是文化人,是否都应当像鲁讯那样去思想,去奋斗呢?

“当代青年:一要取得存活之本,二要活得洒脱优雅,非但没可责难,还应当成为一种正当的主张,只有科学和文化的发达能强盛中国。人生知已得一足矣,斯世当以同怀视之,是写给才华横溢的青年瞿秋白的,由些可见,莫要说成为鲁迅先生的知己,即使敢于倾慕鲁迅,也未可轻率、未可一厢情愿的呵!倘能与伟人同代,闻听他的呼吸声音,亲见他潇洒的身姿,其幸福将如何?”
  读您这段热情洋溢的文章,我常想,我该是很幸福的了,能与您同代,读您的文章并可以亲聆佳教,尽管至今还一厢情愿地拜您为师,也是其乐无穷的。 
  是您,我敬爱的范老师!使我明白了不少写作的技艺:“才能,在生活土壤中增长,没有相当的生活阅历,甚至磨难,又没有深刻的洞察力、表现力,其作品大抵没有滋味儿,浅簿者不善自知,深藏者藏之若虚——真知也。” 

是您,使我明白了做人与做文的关系:欲先做文,必先做人,象鲁迅和艾青先生那样具有坦荡,真正的品格,哪怕被投入炼狱,为世俗所不容,哪怕“卓越的艺术才能过去屡经摧残,至今仍然遭受嫉妒或曲解。” 
  也正是因为您,使我明白了这样一个深刻的道理:一切优秀的作家和诗人,都是自己民族和祖国的赤子,他们的作品中,所表现的真、善、美的思想感情,都发源于对祖国,对人民深挚的热爱,发源于对自己民族的血肉相联的牵挂,发源于对普通劳动者人群生存状态的关切和同情。 
  伟大的诗人,常常在他人苦难的悲悯中忘却了自己。
  一切真正的诗人,都不会停止、徘徊在属于个人情感的反复折磨上,个人的命运,个人的喜怒哀乐,诚然会激发出动人的诗歌,也会在读者中寻到相应的共鸣,其美学价值也自不待言。这一类诗歌往往大量地涌现出来,形成卓有天赋的诗人们早期的创作现象。譬如,众所周知,环绕永恒的爱情主题,表现男女之间真挚爱恋的欢乐和痛苦,也能成为一名优秀的歌者。然而,任何人不可能长久地沉溺于爱情旋涡之中,社会生活里,有许多比之于爱情更为重要的内容,当一个人观察到人生中更多更新的东西,认识到生命的真正意义,对人性的理解日益加深,终于从感性认识飞跃到理性认识以后,其思维渐趋成熟,视野不断开阔,创作题材则日渐丰富,达到此境界,作家和诗人已经挣脱了茧壳的束缚,从此迈入了艺术创作的自由王国。深刻的思想和开阔的襟怀,是成就优秀诗人的不可或缺的重要条件。从劳动中蜕脱出来,反去居高临下的鄙视劳动,没有比之更可悲的人格现象了。 
  诗歌创用,要注意提高艺术技巧,但不要玩弄技巧。真理都是单纯的。诗的高度在于返朴归真。 
  最美最生动的语言,是群众创造的,满足于狭小的生活环境,过分地珍爱自己,连天赋也会沉睡,甚至自消自灭。虚名虽诱人,却只含功利的意义。 
  真正有才气的作家诗人,应当深入普通人群当中,与他们休戚与共,表现他们的思想感情,热烈赞颂他们的人性美和人情美,叙述他们的命运和遭遇,不是在口头上,而是从内心深处热爱他们,成为芸芸众生之中的觉悟者。有出息的作家和诗人,固然不是“先知先觉者”,却能够“后知后觉”,并以“后觉觉不觉”。(摘自《写给九七年春天》诗林1997年第一期) 
  敬爱的范老师,您这些话真是字字珠玑,动人心魄,发人深思。是的,我读您的作品不多,对诗文的理解力也差,但是在我心中,您就象一个深藏在云雾之中的仙人,轻易不出来,只是在关键时刻指点指点,为我们文艺爱好者摇动一下前进的旗帜而已,而正是这样的旗帜,才能引我们走向诗歌创作的正确轨道。“大智若愚,藏之若虚”这两句话,对您来说真是有着点睛之妙。正是您的智与虚,使我真正懂得了艺术的魅力之所在和做人的道理,更懂得了在创用中要走出自己狭小的生活圈子和缠绵绯恻的情爱世界,毅然决然的拓展文学艺术的领域,去与人民真实的相亲相爱,去拥抱火热的生活,做中华民族的赤子,在对大自然的赞美和对他人的悲悯中忘却自己。我在诗歌认识上的飞跃,假如没有您的点拨,是绝对不能实现的。 
  敬爱的范老师:记得古人曾有过立德、立功、立言之说,把立言看作三立中的最高境界,老子第33章也说过:“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胜人者力,自胜者强,知足者富,强行者有志,不失其所者久,死而不亡者寿。”这后一句也是强调精神的伟力可以遗传千古的道理。由此可见,从事文学和编辑的人是多么的高尚,而要在文学领域内有所造诣又是多么的艰难!

社会造就的文艺家往往是悲剧的天才,蒲松龄以《聊斋》问世,浮白载悲,仅成孤愤之作,寄托如此,亦足悲矣;曹雪芹披阅十载,写“千红一哭”,叹“万艳同悲”,结果泪尽而逝;吴敬梓同他们一样有着深刻的“悲以深”的感伤意识;李白和杜甫以“诗圣”“诗史”著名人间,结果颠沛一生,郁郁不得其志而死;还有圣人孔子,史学家司马迁,哪一个不是历经坎坷和沧桑!不用说古代,就说现在,说眼前,我尝读蒋巍、王阿城、刘子成,还有您以及其它作家的优秀作品,就深感其作品的灵动与渊博,令我望尘莫及,但其生活待遇和政治地位与实际应得到的也是大相径庭,尤其是刘子成老师,数月前还听他在文联委员会上纵谈文艺工作,怎么那么快就去世了呢?我虽然无缘与他交谈过一次,然而,获得他仙逝的消息,我也“竟无语凝噎。”但是,不管您的命运如何,社会地位又怎样,都无法改变这样的事实,您做人的高度,思想的深度,永远会闪烁出智慧和人格的光辉,就象金子,无论埋在土里还是放在世间,都是闪闪发光的。基于这样的认识,我也就更加敬重您,并从中生发出拜您为师、潜心创作的强烈愿望。 
  数十年人生历程,如白驹过隙,虽然写点诗歌,散文之类的东西,也有“一鸣惊人”的强烈愿望。惭愧的是,对文学创作我至今还是一知半解的,没有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作家、诗人,充其量不过是混迹官场上的文学爱好者。文人在官场里不会有大的出息,官场需要规矩,服从,倾轧和高级的骗术,概而言之,是需要“无情”,而我却偏为多情,见花流泪,见鸟惊心,那种自由散漫,不善逢迎的根性总也改不掉,一个和我很要好的县领导曾这样批评我:把一个领导干部混同于普通老百姓,把人性代替党性,把哥们义气代替组织纪律,这一“混替”就把我的命运给改变了,虽然大的闪失还没有,但封侯拜将之梦,永远成了梦,这种理想与现实的矛盾使我的内心成了暴风雨的海洋,有时理智也把握不住天候,因而我只有退居在文学创作的海洋中,让诗歌这朵带露的鲜花,激活我生命中每一个最活泼强健的细胞,沐浴我这个太阳下最嫡亲的孩子的灵魂。当然,政治激情对于我而言是与生俱来的,但它在我身上毕竟是低于文学的,与权位保持距离,甚至对峙,才是真正的具有独立人格的文学艺术家应该选取的最佳位置,也许思想和文化只有在与政治的冲突中才能体现其意义,丰富其内含,并焕发出真理的光辉。我愿在创作道路一直的走下去,同时,为了少走或避免走更多的弯路,我恳请得到您的扶持与提携,哪怕是只言片语的教诲,也会使我受益无穷啊!我尝想,假如能看到您撰写的诗歌集,诗论和散文集的早日问世,系统的拜读您的诗以引起永恒的共鸣,并在这共鸣中产生诗坛的“宏篇钜制”,在一片灌木林立之处,卓然独立的高树临风。 
  很长的时间里没有给你写信了,今天能畅所欲言的向您陈述心志,真的很是高兴,高兴之余我整理了几篇文章随信寄您,恳请您的批评指教,则不胜受恩感激甚之!

纸短情长,余思缕缕,容后再禀,恭请勋祺。
  肃此

叩请撰安!

                       您的学生:张咏钟 拜上

8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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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用书信的形式与《诗林》主编讨论诗歌创作理论,既有主编的高深见地,又有作者的深刻理解。既有理论的深入探讨,又有创作实践的回顾。从中,我们看到了一个农村青年,通过不懈努力成长为硕果累累的诗人作家的艰辛履程。推荐阅读。编辑:邵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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