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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三的日记

作者: 深山愚翁 点击:1586 发表:2021-09-20 08:09:33 闪星:2

  是的,是蛐蛐轻缓的鸣叫,迎来了夜晚。在这秋凉的山村,除了它,好像再没有别的生灵愿意做这夜晚的更夫了。今天是八月十三,持续几天的阴雨使月亮不愿露脸。好在大门外的太阳能路灯按时亮了。尽管四周的黑向它涌来,它还是在自己的属地上画了一个模糊的圆。恰巧此时,雨停了。我走出屋外,在它银白的领地里踱着步,看着近处的暗与远处的黑。

  其实,在今儿白天,我并不寂寞。整整一个上午,我坐在靠窗户的炉台边,看着从天而降的雨丝,直戳地面。隔窗可见的院落里,一层水泡,溅起又消失;自屋顶而下的水流滴落在覆盖柴火的塑料布上,敲起一阵阵或紧或缓的鼓点。我欣赏着这雨落山乡的美景,或翻翻闲书或刷刷手机,倒也惬意。

  午后,一位在雨天无法干活的发小,来到窑洞里陪我喝酒。其实,该纠正一下,是我看他喝酒。本来,在这样的天气里,我以为会一个人一整天在窑洞里待着,因为平时也很少有人光顾,何况雨天?但让我没想到的是,午饭过后,我听见了门外摩托车的嘟嘟声。他小我两岁,肩宽、短发、健壮。雨水淋湿了他的衣服,他全不在乎。

  一进门,就把一个用红色塑料袋包裹的东西,放在我简陋的小方桌上。他咳嗽了两声,顺着沙发的木扶手坐下。

  “哟,拿的啥?”我随口而问

  “我怕家里没酒,顺路买了瓶。”他简短地回答。

  我在老式的核桃木柜子里拿出了前几年买的玻璃瓶装的两瓶汾酒,用毛巾擦了擦上面的浮尘,又切了几个苹果,闷了一壶茶,开了一盒烟。他又打电话叫了两位在家闲着的伙计。

  这样,就开始了我们的雨中酒宴。

  酒中的话,其实并不多,无非是相互问一问在外打工的情况。他们最关心的话题是打工的工资能否按时发放。对于没能领上的工资,也只是喝一口酒,骂一句娘而已。看见他们以茶下酒的样子,我既羡慕又心酸。期间,我把家里能吃的东西都拿了出来,如月饼、香蕉等。三人都摆摆手,没有一个人吃。

  两瓶多酒喝干以后,他们起身告辞,没有一点醉酒的样子。

  他们走后,雨,仍然下着。我继续坐在靠窗户的炉台上,看着外面如丝的细雨,想了好多。

  其实,这样的情景,我经历过多次了。小时候,大家的身体素质好像都是那样。多年后,却有了如此的差异。他们能吃能喝能干能睡,而我却变得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就说喝两杯酒吧,也扭扭捏捏,不胜酒力。

  晚饭后,雨停了。我来到大门外,徘徊了几步。而后,又穿过了那一片路灯下的银白,我想让自己融入这秋后的夜色里。

  雨后的夜晚,风是湿的,空气也是湿的,那几只蛐蛐孤单的鸣叫声,似乎也是湿的。远处飘忽的几声犬吠,听不清来自何方。我踩着湿滑的路,走到我曾住过的那座老宅前。黑暗中,我看着用木棍扎成的篱笆门,突然,心生一种莫名的悲凉。原来二爷就住在坐北向南的那两孔窑洞里,他那旱烟袋的星火似乎还忽明忽暗;西边的那几间平房喂着牲口,每天晚上都能听见牲口啃食草料的声音;南边的房子是我们一家五口居住的地方,天黑的时候,母亲就在炉台上点亮了那只用墨水瓶做的煤油灯;天凉的时候,父亲会早早生着那红红的炉火。几十年过去了,这里早已物是人非!

  沿着一条湿滑的窄路,我来到了我家的石磨旁,这里已被父亲用篱笆围了起来,一些南瓜豆角的藤蔓在黑暗中还依稀可辨,似乎在湿气中还挂着水珠。我站在那棵老柳树下,不,是一棵小榆树下。原来的那棵老柳树早在风雨中倒下,现在的这棵小榆树是我栽的。那年我上初三,在邻村的地垄上拔下一棵树苗。那时不知道这是什么树,以为是很好的树种。没想到,随便插在那里就活了,现在已经长得很高。在儿时夏秋的夜晚,我们许多孩子常常坐在这老柳树下的石块上,望着天上的星月,远处的山,或嬉闹,或打赌,或比试着谁口袋里的核桃枣儿多少。如今,那棵老柳树不在了,儿时的伙伴们也各奔东西,只是那几块石头还在那里,经受着风雨。

  今夜,只有我站在这里。头顶的星月被黑灰的衣服包裹,远处的山也躲在了一块偌大的幕布后面。

  既然这样,我还是回屋子里去吧。

  不顾脚下的水泊,我迈开了快步。进屋,转身,插好门闩。

  黑暗中,我摸索着拉开了灯,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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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秋凉山村的雨后的夜晚,独自漫步,回想起今日的生活情境不禁令人回味无穷,上午赏雨,午后与三五好友小酌,晚饭后独自散步,看到老宅,回想起二爷、父亲和自己童年的点滴生活,虽早已是物是人非,但当初的感动依然存在。放下后,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袭来。一则日记记录了自己的心路历程。一丝惬意心中来,令人心头惬意的,则是那些看似平淡,却也有独属自我的坚持与感动。这样的感悟,倒也惹人艳羡,就像那短暂辉煌的霞,让人一丝惬意心中来。感谢赐稿,推荐阅读。编辑:李亚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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