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巴德被它的新主人更名为虎子，我心头酸怨之气翻涌如滔滔江水，不平，不甘，不尽……但我还能怎样？七星山上的星星还是那颗星星，月亮也还是之前那轮，遗弃之事不能有三，只得作罢。

　　一想到巴德虎头虎脑的憨萌之态，想到它四蹄腾空奔向食盆时的虎虎生风，想到它企盼我打开笼子门带它玩耍却干等不见人影十分不耐烦时的虎啸龙吟，我脑海里会立刻浮现出十万个为什么？改什么名不好，为什么非要叫虎子？不知道全世界至少有一万条狗狗已被顺口叫做虎子吗？不知道去派出所查个叫小明的，无论辖区大小，总有一半的男孩叫小明，另外一半叫大宝吗？

　　还有，我能改变自己的癖吗？能摘下挡灰挡尘挡一切想象中之病菌毒素的塑胶手套吗？能真正缩小人狗之间的差别，握它大爪，抚它鼻头，容它把沉甸甸的大体格子枕着我穿着拖鞋的脚儿睡觉吗？答案是否定的。

　　5月8号，遗弃巴德的第二天，我暂别连续驻扎了二十天的孟家台，无牵无挂轻手利脚驱车回市里，结果一头扎进漫天飞舞的杨花柳絮中，亦如往年。虽说立夏已过，鹅毛却未住。地球引力对尽放的花絮基本不起作用，它们不急不缓，悠闲地悬在半空，如我诸多未竟之人生计划包括养狗，直到飘腻歪了，才裹满灰尘，不情不愿落将下来。在我居住的园区，各条大道小径两旁的灌木丛，无一例外铺了厚厚一层白花花，随便收拢起来，足能絮上一件棉背心。这境况是我每年春天必须历经的，每年的鼻子嗓子都要蒙此大难，然后嗅不得味，言语则哑。

　　原以为今年我启动乡居计划后，会与巴德一起久躲孟家台深度避难呢，没料想不到一个月我与巴德竟扬镳分手，它去了棋盘山一栋陌生别墅，我则再次落入讨厌的花絮之间。乡居计划一开始就删除了养狗一项，其他元素呢？能坚持多久？我对自己满腹狐疑。

　　我的乡居计划起源于2018年冬天的一次采访，当时，新农村题材的长篇小说刚刚完成第一次修改校对。也正是在修改校对中，我发现有些农村生活的细节很是模糊，需要实地访查，比如白酒作坊的生产流程，比如乡级医院的规模以及人员配置等等。于是，我向沈北文友雪莲求助。她是那里的地方官，甜蜜而爽，没几天就安排妥当，亲自领着我们一行七人来到孟家台。同行者有小方，她有两个身份，一个是教师，另一个是省散文协会副秘书长。我对坐落在沈城北郊的孟家台一见钟情，没几分钟就心生来此一住的念想。但直到今天，我也没捋清到底是那里整洁的村容村貌征服了我，还是七星山这一神奇坐标与书中元素相同，我跪拜了缘分，抑或是村长刘玉石的经历让我好奇感飙升，总之，两年后的2020年6月，我正式签约孟家台。与我同时成为孟家台新村民的还有小方，走路风摆藤萝的她为人处世十分汉子，在装修老屋、招工购物等等方面都帮到我，是我乡居生活的前导师。

　　在我右手描绘的乡居蓝图中，有种菜、写作、友聚、发呆等多个环节，当然，还有养狗，这与我家多年前养过一条名叫黑熊的狗狗有关，它纯洁的小眼睛和对我高达999纯度的忠诚让我始终对狗界怀有爱意。

　　长春兄在下“隐居乡里”这盘大棋时说过一句特别高尚的宣传语，大意是有树有草有追逐是时代新奢，这追逐指的不就是狗狗吗？

　　有过乡居经验的朋友也提示：在乡下居住，要养条狗狗看家护院，提升安全度。

　　就这样，2021年初，刚刚满月戒奶的巴德承载着我对昔日好友黑熊的念想以及对日常乡居景致的憧憬来到我沈城家中。这是一条双血统纯种拉布拉多。我补课得知，全世界有四百多个犬种，知名犬种过百。我是优中选优，费了心思的。在普选过程中，我了解到全世界狗狗的数量有一亿多，其中大多是杂种。

　　跟人一样哦！

　　我信誓旦旦，对送我狗狗的朋友达哥说，我先和巴德处处，彼此熟悉下气味和德行，春暖后带它去孟家台，到时我种地，它玩耍；或者我看书写作，它在一旁趴。

　　达哥是位养狗达人，在我的记忆里，他养过七八条狗狗，相关理论能装满三个拉杆箱，比如他矫正我世界上狗狗品种不止四百多种，该是七、八百种，一些种类还分美系与欧系：

　　“不那么简单的。”

　　他对我的选择也持不同意见：

　　“为啥不养金毛？”

　　“据说，拉布拉多在琅琊榜聪明度排名第五。”

　　“错，排名第五的是金毛。拉布拉多能排七、八吧。”

　　“我喜欢宽嘴巴的狗狗。”

　　“行吧。但你为啥要黑色？看不见眼睛的。”

　　“黑命贵。”

　　我心里想的是，在乡下养条宽嘴巴的大黑狗，拉风又唬人，看家护院再好不过。

　　为了迎接巴德，我做了充分准备，在京东连下十几单，买了羊奶粉，幼狗小奶糕，纸尿布，各色玩具，笼子，狗狗旅行箱等等。

　　但，理想无比灿烂，现实极其完蛋。

　　最初，巴德蜷在旅行箱里，一路安静极了，半点动静没有，以至于我怀疑它性格内向如我，可从进到屋里放进笼子的第一时间起，人家就开始叫唤起来——喝羊奶时除外。

　　它夜里叫的尤其凶，像条小狼，大多时间扶栏而站，曲项向天嚎，其他时候，则降龙十八叫，黑乎乎胖嘟嘟圆滚滚的身子在笼子里百般挣扎。

　　我万思不得其解，连夜无眠，蹲在笼子外面与它对视：

　　“说人话，你到底想干啥？”

　　此时，达哥电话打来，问我情况，顺便纠正了我许多错误：

　　“你得抱它。它初来乍到，又刚刚戒奶，心里又害怕又委屈，需要抚慰。你不能不抱它”

　　“可是，你说过它现在不能洗澡，因为没打疫苗；现在又不能打疫苗，你说最快也要一个半月后。这种情况下我抱它岂不危险？那些肉眼看不见的犬病以及各种虫虫一类，我如何料理？不瞒你说，我是天天带着塑胶手套的。”

　　“唉！好吧。即便你不抱它，也不能把它一直关笼子里，要放它出来活动，它活动累了，晚上就会早早睡觉，就不闹你了，你就也能睡了……并且，你不能把它单放一个屋子，最好放卧室，夜里暂时也别关灯。小狗最怕黑……哇啦哇啦哇啦啦……”

　　道理很浅显，现实很打脸。达哥只说了放狗出来溜达的必须，却没说狗狗一出笼子就要跟着你、撵着你、缠着你的必然，我家里随即出现了电影里情侣们才有的它追我跑长镜头。小巴德的大爪子拍在地板上铿锵有声，让我想起《福尔摩斯探案集》里巴斯克维尔的猎犬，它圆滚滚的小身板反应极其灵活，坚持不懈锁定我，追牢我，不肯放弃，完全树叶对根的情意。而我，则持续纠结在一系列卫生问题上，由最初的凌波微步变成了蹒跚踉跄，几次不得不跳到沙发上逃命，几个循环下来，腰间盘终于脱出，腿随即告瘸。

　　我趴在沙发上喘着粗气，看着巴德围着沙发一边狂吠一边粗气直喘，它的小眼睛冒着鬼火，一准在怀疑沙发上这个大家伙到底是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我们都不肯放弃，都不肯改变。我腰痛腿苦地意识到，仅仅在京东下单云云算不得准备，真正的养狗准备在心理上和身体上。回首早些时候家里养黑熊时我与它的深度互动，抱着它玩耍，把手伸它嘴里摸牙玩，终于明白那时的我尚未被岁月风化，未被重癖裹挟。

　　我在纠结中给达哥打电话，介绍了我脱出的腰间盘和瘸了的腿。半晌，他说：

　　“你有病，不适合养狗。”听声音蛇信子都伸出来了。

　　“是的。我承认我还没准备好，所以，能不能暂时给巴德找个寄存处，春暖后我移居孟家台，再把狗狗接回，不放室内，直接放院子里。”

　　“不是室内室外的事。”

　　“嗯呐！关键是过些日子，狗狗可以打疫苗，也可以洗澡了，那我就可以自然而然地与它相处了。”我信心足满。

　　“我信吗？”

　　“你一定要相信我。现在关键是我腿瘸了且夜夜无眠因为巴德夜夜嚎不停再不解决邻居会去物业告状的，再说我并不是遗弃它，只求暂时寄养……”

　　一个人想做什么或不做什么，总能找到万千借口。哪个叛徒没有一筐直冲云霄的理由？哪个小人不是动辄理念昭昭？

　　达哥哼哼着，半天才忍无可忍地说：

　　“好的，我来想办法。”

　　他的办法是把巴德寄养在一户养狗之家，那家人养了两只狗狗，一只是泰迪，另一只也是泰迪。

　　巴德也许不会记得它离开乳母之后在第一个主人家里住了几天，我也不记得。我只记得巴德走后我狂睡了两天，把失去的睡眠统统捞了回来，然后每天端坐桌前看书写作，看书一目十行，写作十天不足千字。是的，突然间我强烈挂念它，天天回忆它黑黑的小模样，猜度它寄人篱下的饮食起居，心有不安。

　　巴德走后不久，天气就暖了。我着手规划修建院落，给巴德留了个好位置，那是个角落，两面有墙。我仔细分析预判了巴德日后的身材体量，买了一个大铁笼子。

　　四月的一个黄道吉日，我约好达哥，一起去训犬基地接回巴德。巴德去训犬基地这事让我汗颜，因为寄养家庭的男主人是个工地老板，开春后工地开工，他一家去了外地，临行前通过达哥问我还要不要巴德，若不要他就把巴德与俩泰迪一起带走。我信誓旦旦说要，怎么不要，必须要，非要不可笼子都买好了，还有一堆狗粮玩具等等，在京东下了十几单呢：

　　“只是我现在不能接，因为院子还没收拾好，而接巴德回城里家中也不现实，往事不堪回味……”

　　达哥自知上了贼船，不再说什么，径直把巴德接走，送到一家很有范儿的训犬基地，学费比老西方教培学校还贵。巴德在那里学会了久坐不动，以及在固定地点便便。但讲真，亲妈断舍不得送孩子到寄宿学校的。

　　巴德归来已是英俊青年，它气质雄健，没有烦恼，每日心情阳光照，刚刚四个月就成就了一身黝黑锃亮的皮毛，一根又粗又直的尾巴，四只硕大的脚爪，小眼神纯洁而聪慧，大嘴巴方正而结实。当时正值孟家台村海棠树吐绿，空气中洋溢着孕育万物的荷尔蒙。这条天生活泼好动B型血的家伙湿漉漉的鼻头整日在温软的土里泥里嗅不停，垂涎三尺有余，仿佛每一处都有米其林餐厅的味道。

　　正如民间传颂的，巴德对食物永远保持着旺盛的欲望，每次打开笼子就餐，它概以博尔特起跑的速度冲出，也因此每次都越过食盆跑过油，总要扭身回头就位。对于食盆里的各色狗粮，它也永远秒光。作为巴德曾经的厨师长，我至今不知道它一顿饭到底能吃多少，也从未见它吃东西有剩。衡量它吃东西是否适度只有一个标准，就是看它的便便，便便干了就是吃得少，便便稀了就是吃太多，需要随时手动调整。

　　打从第一天它把温顺忠诚信任无比的目光投向我开始，我就知道了自己的责任，必须精心料理它的饮食起居，必须力保它舒服满意。而且打从第一天开始，我也彻底打消了指望它看家护院的念想，因为它对每一位前来串门的乡亲或朋友都比我热情，欢迎仪式是单一的翻蹄亮掌式要抱。

　　我放下手中一切，眼里只有巴德，心无旁骛，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剩余时间都用来关注它，陪着它，乡居计划里的种菜、写作、友聚、发呆都成幻影。悠悠万事，唯有养狗。没有什么比端详巴德更让我惬意的了，那是一种长时间端详，满眼同种同宗的自豪与喜悦。是呀，我们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都是一根脊骨连四肢。我们的始祖同是生活在海洋里的原生动物，然后成长为蠕虫，进化了几百万年后变成鱼，之后上岸，爬行。在恐龙出现后，我们借着地球繁荣的大背景，寻机进化，分叉发展，这才有了原始人类与原始狗族之分。而走了那么长那么长的路，我们的生长线都未断，今生相遇孟家台，这是多么大的幸运？这是多么美好的缘分？

　　那时节，我每天心里各种念头穿越古今，横跨宇宙，间或默默猜测将来巴德把哪个小母的长发盘起？又撕碎哪个多愁善感的小母的嫁衣？

　　巴德来之前，我每每驱车前往孟家，大都早来晚走，至多不过住上两三天。这一次我为巴德一住连续二十天没挪窝，舍不得，放不下，怕它不适，怕它受屈。如狗界记载，巴德这款拉拉能吃又能拉，它多动，会玩，情趣高尚，是个自由派。它不喜笼中生活，在里面时间稍稍久一些就对我咆哮或呻吟，上蹿下跳，唤我放它出去玩。我不肯辜负它，很用心遛它，院里院外，一天至少三次，每次一两个小时，它在前面欢跑，狗绳牵我后面追。

　　事实也果真证明它是一条运动达狗，眼见着宽大的骨架日益茁壮，每根毛发都燃烧着火热的青春，半月下来，活活令我瘦掉八斤，成就了我八年里减肥最好成绩。

　　我对巴德与我同样喜欢孟家台这事儿一直深信不疑，证据有二，一是巴德在孟家台如鱼得水，飞速成长，比同种同月份的狗狗大出一圈，重了三五斤不止。二是它始终以极其兴奋而奇异的态度鼓励我的庭院建设：我种花，它拔苗玩；我铺了几条小路，它逐一上去打滚，能掀翻的掀翻，能啃咬的啃咬，对什么都充满好奇，尤其喜欢在泥水里扑腾，之后义无反顾地把满是泥水的大爪子扑到你身上。讲究的是，它始终规矩地把便便排到墙角，肥沃一方土地，从不污染硬覆盖，没给文明之乡孟家台丢过脸。

　　那时节，我对乡居孟家台的所有场景畅想中都有巴德矫健的身影。了不起的孟家台少有杨树与柳树，那里是海棠之家，发发实实喜气洋洋的海棠树从村中心一直种到锡伯大街，绕过七星山的辽代舍利塔后，一直延伸至七星湿地的滨水路，浩浩荡荡二十公里。傍身辽河湾，满眼海棠树，其情其景，蔚为壮观。我畅想着待巴德再长大些、稳当些、听管教些，待我重又脱出的腰间盘归位，就牵它一起沿着锡伯大街一路向北散步，而后攀爬七星山，而后穿越七星湿地滨水路的海棠树丛，面朝辽河，心旷神怡，左手遥指怪坡，右手一挥就是稻梦空间。

　　多么明媚水润的畅想，即便在令人纠结的四五月份，孟家台也不会遭受杨花柳絮的侵扰，兀自天高气明草木通透，巴德湿乎乎的小鼻头不会沾上任何黏糊糊的毛毛，只因在这里开枝散叶的是铺天盖地的海棠树。弃杨柳而种海棠，这是村干部们的高瞻？还是村民们的远瞩？难不成他们深知或预感到杨柳的不妥，要么起根未种，要么立即拔之，亦如我家后街邻居，先知先觉我在后院外墙根处种植的几棵樱桃树会碍行走、倒水、车调头等一系列日常要事，于是毅然决然愤愤然拔之，还周到地把拔掉的樱桃秧苗扔进我后院，让巴德有了新玩具。

　　只是，大概率的事情再次发生，我的腰脱又犯，随即腿瘸。那期间，乡邻们天天都能看到一条黑狗牵着跛足之我遛弯的境况，每天里程相加，能绕地球三圈不止。

　　我给养过狗喜欢狗聊过狗的佳保、阿龙、琳丫等人打电话，祥林嫂样说了我的身体，叹无力，求收养，语气里有股子榴莲的味道。

　　“不能。自从上次那只狗狗死后，我不能再碰狗狗了，除非它永远不死。”

　　“我不同意你送走狗狗。狗狗能改变你一直以来的娇毛也未可知。”

　　“拉布拉多是最听话的狗狗，八个月以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一下子就乖了，不会再累人……对了，可否考虑让邻居帮忙代管？”

　　“不成。我看过他们踢自家狗狗，不把狗当人的。”

　　“那，木易替你打理巴德不成吗？”

　　“不成。他主张散养，不打疫苗不洗澡那种。我们有分歧。”

　　……

　　接下来，厚着脸皮把巴德交予达哥事所必然。第二次遗弃终成现实。

　　我拿出了叛徒与小人的本事，安慰自己说乡居计划不止有狗，还有诗和远方，无论怎样，身体第一云云。但，老婆饼里没有老婆，夫妻肺片没有夫妻，乡居计划没有了狗狗，怎么想都令人费解。

　　我知道，我永远失去了巴德。很有可能，我再不会养狗狗了。

　　午夜梦醒时，我扪心自问，养狗这种美好而治愈的事业都坚持不了，还能干些什么？乡居计划能坚持多久？

　　之后一段时间，达哥认定我是个无情无义始弃终也弃的小人，不再搭理我。好在世界上有一个办法能解决所有问题，那就是脸皮厚。架不住我一次次询问，多少天后，达哥终于滞滞扭扭微信了巴德的情况，说它落到一个真正爱狗的好人家，那家人本来养着一条边牧，添狗进口后欢天喜地，请达哥吃了大餐；说新主人给巴德买了一个防腐木的狗狗别墅，有门有窗，遮风避雨，宽敞透风；说新主人基本不栓巴德，由它自由跟园区里的五七八条狗狗一起玩耍，数它能吃，数它骨架大力气大；说它不再叫巴德了，这么好的狗狗旧主人十有八九会找上门来领回去，因此更名虎子；最后说它到新家的头一个星期不肯出窝不肯见人神情沮丧失欢……

　　巴德！你果真在想我……

　　巴德！我果真不是什么好人，你被改了名字，而我，涂改了乡居计划。

　　巴德！我知你会怪我怨我痛恨我，但看在同种同宗的份上，你该清楚作为人类我进化不完整缺点太多，不知不觉滋养了各种癖，以至于接你几次，就意味着弃你几次。时至今日，我也不清楚放弃你是为了更好地践行乡居计划里的其他项目，还是不肯打破人狗间的界限，认宗归种。

　　巴德！我知道你终不会忘记我这个旧主人，也不会忘记你旧时家园孟家台。你的别墅再好也一定没有孟家台好。你一定会常常想起这里的前后院子和满村的鸟语花香，这里温软的黑土、繁茂的海棠树和周遭湿润的稻田气象，一切都与你整日湿漉漉的鼻子很配哦！

　　是的，巴德！我也想你，天天都在想你的好，想你油光光的黑毛，想念你的四只大脚爪和你身上的味道……我已然辜负了你，但再信我一次，信我不再改变计划里的其他，也再容我些时日，容我慢慢适应周遭，慢慢改变自己。也许，会有一天，我去接你回来，不管你改了什么名字，都要接你回到天蓝地美的孟家台，到时你在前面奔腾，我在后面瞩望，看着你一路成年，然后找个长毛飘飘的小母，成就一番美事。

　　2021.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