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东方大学从市区搬迁到开发区，土地置换二个亿，又贷款二个多亿，用了两年多时间建成的新校舍，像一座富丽堂皇的大花园。绿树掩映中的一栋栋建筑风格各异。主楼即行政楼，楼顶的顶面呈圆弧形，属于古典拜古庭式的建筑风格；艺术楼顶面呈梯形，属于古典巴洛克建筑风格；文史楼顶面呈单斜顶形，是属于地中海式建筑风格；理化楼是法国浪漫主义风格；教学科研中心大楼是十八世纪折中主义建筑风格；图书馆是中国古典建筑风格；体育馆是仿照北京鸟巢的样式，被称为“小鸟巢”。校园中宽阔的沥青路两旁栽种的法国梧桐，和一条条弯弯曲曲石板小路两旁栽种的姹紫嫣红的花草，也别出心裁，颇有诗情画意。

　　主楼即行政楼三楼，装修豪华的会议室里，正在召开校长办公会议。几位副校长和教务长，围坐在椭圆形会议桌周围，坐在正中间的老校长主持会议。老校长首先讲话。

　　老校长很是激动地说：现在开会吧。咱们搬进新校舍也有一个学期了。人们都说咱们这个新校舍，像座大花园，像宫殿，咱们可得对得起这好几个亿的投资啊。现在各项工作开展得都很顺利。校党委提出，要有新面貌，新气象。我们班子要带领全校教职工师生，发奋图强，努力创新，奋力拼争，力争在最短时间内，把我们东方大学办成全省一流的大学，争取用三到五年时间，闯入全国211所重点大学行列，办成一所有特色的重点大学。所以，首先，我们要花大力气下真功夫提高教学和科研水平，把教学和科研推上一个新台阶。把几个重点学科的建设，推向全省乃至于全国的前沿行列。下面咱们就讨论一下具体的实施方案。

二

　　副校长张超然正坐在办公桌后面的转椅上看一份报告，一边看，一边不住地皱眉头，脸色也越来越难看。教务处吴处长和学生处钱处长同时敲门走进来。张超然示意他们坐到他对面的沙发上。

　　张超然举着刚看完的一份报告，有些愤怒地说：这次期末考试，怎么有这么多人作弊？这还是教务处暗中派到几个考场的人员，一次性顺手抓的，就抓了十几名替考者。除了少数几个替考者是咱们本校的学生，大多数替考人都是网上专职替考派来的人员。替考的价格视科目的难易，还高低各不相同，名码实价。把市场经济都搬到考场里来了，真是闻所未闻！张超然一边说一边气恨地拍了拍放在桌子上的那份报告，还仅仅是抽察了几个考场……怎么能不叫我感到震惊？

　　看到校长震怒，教务处和学生处两位处长，相互对看了一眼，还是教务处吴处长先说话。

　　教务处吴处长陈述地说：张校长，您也知道，这种情况存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而且也不光是咱们学校存在，在很多高校里也都存在。我们一直是抓住一个，处理一个。可还是难以避免。现在网络上，替考试，还有替写论文，比如毕业论文，博士论文，学术论文等无所不有。这些网站，都有专业的枪手，几乎已经形成了一种职业。他们无所不能，无孔不入。虽然咱们也一直在严厉打击，可是，就像白居易那首诗里说的那样，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张超然不客气地打断教务处吴处长的话：什么？还“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照你这么说，就没治了呗。咱们就得听之任之，缴械投降了呗。

　　教务处吴处长有些尴尬，微微涨红了脸：不！不是！张校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说……

　　学生处钱处长见吴处长有点下不来台，赶紧接话打圆场说：张校长，吴处长可能是有点用词不当。不过，吴处长说的确实是实际情况。现在这一批大学生全都是独生子女，从小就被当成小皇帝小公主般地供着。天老大，他老二。一个个全都娇生惯养惯了，吃不得一点辛苦。不少学生觉得，进入到大学门里，就算是完事大吉了，觉得是彻底解放了，该好好潇洒潇洒了，不想再付出辛苦了。特别是那些家庭经济条件比较好的孩子，家里可劲给钱，更对学习不感兴趣，逃课的现象也越来越普遍。还可以花钱雇人代替他们听课，代替他们考试。数学系有一个来自贫困山区的男生，是当年他们地区的高考状元，他就是凭着代人上课，代人考试，代人写论文，挣钱交学费做生活费的。

　　教务处吴处长接话说：这个男生我也认识，他叫曲长山。听说他现在是网上最牛的枪手，文科理科，论文，样样都做。收入相当可观呢。

　　张超然差一点拍桌子：荒唐！简直荒唐至极！高考状元？这叫什么高考状元？才华都用到哪儿去了，这样的学生，还能培养成为真正的人才吗？

　　学生处钱处长：这次替考，就有他一个。听说他还不止替一个人考试。

　　张超然又一次想拍桌子：太不像话！还成了替考专业户了呢。对这些替考者，和那些找人替考的人，一定要严肃处理！一定要狠狠打击这种歪风邪气！

　　张超然跟两位处长谈话期间，他的手机一直在震动，他知道又是老婆打来的电话，她妹妹开了一家足疗店，今天正式开业，非得叫他去参加开业典礼。

　　张超然送走两位处长，接起手机，对夫人说：我不是正在开会吗？开业就开业呗。不就是开个足疗店吗？还非得我去不可呀？行行行。我去。我去。

三

　　红领巾街是一条比较僻静也很狭窄的街道,街道两旁却林立了十几家足疗店。这令张超然大吃一惊,不知它们是什么时候突然间冒出来的。为什么一下子就冒出了这么多家足疗店？却见新挂牌的《红粉佳人足疗店》门前,人声嘈杂,人来人往,树枝上挂满了彩旗和彩球，呼啦啦迎风飘动，门前站立着七八个穿着暴露的年轻小女孩儿，看上去,也就十七八九的样子，个个都长得标致水灵，招人喜爱。张超然不停地皱着眉头，他盯住其中一个年纪最小的女孩，越看越觉得特别眼熟，跟哪个女人长得那么酷似。这时候妻妹白丽美看见了他，向他走了过来。

　　白丽美满面春风地喊道：姐夫,你来啦。怎么样？我这个店的名字，还有点诗意吧？

　　张超然不客气地说:不伦不类。丽美,我真不明白,你干什么不好,非要干这个？我听我们办公室主任说,近期呼啦一下涌现出的一批什么足疗店,都有搞色情,做皮肉生意的嫌疑。你干嘛非得也要随波逐流，趟这个混水?

　　白丽美不服气地一撇嘴说:姐夫，你此言差矣!足疗按摩是医疗保健的一种形式，是有科学根据的，是一种最好的保健方式。足底连通着人体的各个器官，穴位通则经络，经络通则人体健，是非常有疗效的呢。不过说到色情服务,我倒要为那些小姐们辩白几句。她们一不偷，二不抢，也不像那些贪官那些奸商，靠权力假公济私，靠欺诈投机取巧，大把大把地捞黑钱，她们是靠自己的身体挣钱，我看她们比那些人光明正大得多……

　　没等白丽美说完张超然很不客气地打断她说：丽美，你这叫什么话！做人得有起码的底线，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那是有原则的。人的行为，是要受道德约束的，是要遵守道德准则的。那些贪官奸商，就是因为突破了这些道德原则和做人的底线，才为人们所不齿，才受到了法律和道德的双重惩罚……

　　白丽美有些不耐烦了：行了行了！姐夫，我说不过你大校长，没有你那么高的理论，反正我们是有营业执照,是合法经营，国家都是允许的。你就别横挑鼻子竖挑眼了。行了，我不跟你说了，我得去忙去了。你别走，中午在这吃饭。我姐值完斑，一会也过来。对了，姐夫，我还忘告诉你了，那个最年轻最漂亮的小女孩，叫茹小凤的,她说她妈妈还认识你呢。

　　张超然惊异地问：她是林海县山河镇茹家村的人？

　　白丽美思忖了一下说：好象是吧。她说她妈妈叫茹桂香。好像是得了什么病，要做手术，她就不念书了，跑出来要给她妈妈挣手术费的钱呢。是个挺孝顺的孩子。

四

　　白丽美所讲关于茹小凤的几句话，引起了张超然对十几年前往事的回忆。那是他参加省教委组织的乡村教师培训团，被派到林海县山河镇培训基地，给当地的中小学教师讲课。为了让他吃得好，学校的食堂特意请了一位最擅长做家乡菜的妇女茹桂香上灶做饭。茹桂香听说是给省城来的老师做饭，更是一日三餐变换花样做，虽然做的都是农家饭，却令张超然胃口大开，觉得每餐都是可口的美味佳肴。在张超然患了急性肝炎的半个多月里，茹桂香还每天都给张超然熬一碗鲫鱼汤，给他补身体。说是她家有个养鱼池，说啥也不让他另外再交钱。说他大老远从省城来培训老师，应该感谢他还来不及呢。然而，在张超然课程结束，就要离开山河镇的前一天晚上，茹桂香突然哭着跑进他屋里，一进门就噗通一下给他跪下了。

　　张超然吓得赶紧从椅子上站起来，去掺扶茹桂香：你，你这是干什么？快，快起来！

　　茹桂香却怎么也不肯起来，哭着哀求道：张老师，你救救我们吧。你是省里来的，你能跟工作队说上话。我，我，我们家那个人有心脏病，干不了重活，想承包村里的养鱼池。好歹能挣回一口饭吃，养活这个家呀。我就跟老支书有了那么几回。县里来的工作队，也不知听谁告的密。就非要收回我家承包的养鱼池。我们全家人可都指望着它活命呢呀！

　　张超然听明白了，为了承包养鱼池，为了全家人能过上温饱的日子，茹桂香不惜向老支书奉献出了自己的身体。一个多么可怜可悲的农村妇女！工作队怎么能忍心收回她用自己的身体换来的养鱼池呢？

　　张超然只觉得眼眶子里有些发酸，他把茹桂香从地上拉起来说：你起来，快起来！有话咱们好好说。我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了。他们没有理由收回养鱼池。我可以帮你作工作。你们镇长和书记的孩子，都是我的学生。我跟他们也算熟悉，我可以去跟他们说。你不用担心，你放心。我认为他们没有理由改变承包合同的，也不应该收回养鱼池的。

　　张超然见茹桂香又要给他下跪，张超然赶紧拦住：你别，别这样。你们家下了这么大功夫经营这个养鱼池，我能想象，为了这个养鱼池，你们吃了多少辛苦，流了多少汗水，本来就应该是让你们继续经营的，谁也无权收回。我可以找工作队的队长跟他说。我觉得我能跟他们说通的。你放心，你们家的养鱼池一定能保住的。

　　张超然一边回忆着往事，一边看着站在足疗店门前的茹小凤，穿着比基尼似的三点式服装，她美丽的脸庞和苗条的身条，跟她妈妈长得是那么像。可是，现在，这个才只有十六，七岁的可爱女孩，书也不念了，为了给她妈妈挣手术费，也有可能重蹈她妈妈的复辙。难道她也只能像她妈妈那样，只能用自己女性的身体，去换取温饱和美好的日子吗？张超然使劲摇了摇头。在心里大声喊叫着似地说：不！不！不！

五

　　张超然手里举着科研处的报告，向坐在他对面沙发上的科研处长杨处长问话：这几个教师发表的论文，都有问题，是不是？

　　科研处杨处长坦白地说：是，我们都一一核实过。有的是模仿，毫无自己的创新；有的是变相抄袭，用自己的话写别人的文；有的干脆就是整段整段地抄袭。

　　张超然用手指点着报告上一个人的名字：这个叫王勇进的副教授，抄的是美国哈佛大学一位教授的文章，是吧？实际上是等于把英文翻译成中文，就成了他的科研成果了。倒是挺会走捷径，还敢大言不惭地发表在咱们省最有名的《文史哲研究》上。真是够有胆量的。

　　科研处杨处长报告似地说：我们找他谈话，他还振振有词，说他跟那位美国教授，英雄所见略同，都想到一块去了。那些观点，也完全是他的见解。

　　张超然更加愤然：一派胡言。还知不知道世间有羞耻事？评教授，不光要评学问，也要评人品，评道德水准。如此人品，如此教师，还好意思站在讲台上，向学生传道授惑解业吗？

　　科研处杨处长犹犹豫豫地,有点呑呑吐吐：张校长，他舅舅可是主管咱们省教育的省领导,对咱们学校也一向特别关照，你看是不是？

　　张超然断然地说：是不是什么？我倒要说，正因为他舅舅是主管咱们省教育的省领导，我就更要加倍严格要求他。对他的这种违背师德的行为，更不能姑息。半点也不姑息，更要严惩不贷。

　　电话铃声响起，张超然拿起话机，没等对方说话，就先抢话说道：老同学，我的刘大主编。你们《文史哲研究》，可是省内外知名享有盛誉的学术刊物。你还好意思为抄袭者说情？那篇文章坚决得撤掉，没有什么可商量的。你不会因为他舅舅是省领导，就三番五次地替他求情吧。如果咱们两个人，都把不住学术纯洁性这个关口，那就是失职，最大的失职。就该撤职罢官。是的，你我都没有几年干头了。可是，我们站好最后一斑岗，把住这个关口，这个底线，咱们才能对得起人民对咱们的信任，才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好了，你不必再说了，我已经建议评委会取销他的教授评审资格。北来顺的饭，你还得请。当年咱们斑上最漂亮的女生，叫你从我手上抢走了。你一辈子都欠我的情。

　　张超然跟主编通完电话，见杨处长还未走，就问：你还有事吗？

　　科研处杨处长有些犹豫地说：是这样，张校长，是我答应了嫂夫人，你看是不是，那个王军，就别通报了？

　　张超然：我想起来了，王军是省立医院老院长的小儿子。他家老爸是你嫂子的顶头上司，是你嫂子找你了吧？

　　科研处杨处长急忙掩饰：不不，不是……

　　张超然摆了摆手：行了，你不用解释了。一切照既定方针办。我一个也不饶恕。一个也不放过。这也是我的底线。你去办吧。

六

　　《红粉佳人》足疗店大门上贴着封条，白丽美和茹小凤几个店员站在门前，一个个垂头丧气的样子。白丽美正站在门前一棵树下给张超然打电话。

　　白丽美几乎带着哭腔地说：姐夫，你快点过来吧。我的店被查封了。两个女孩也被派出所带走了。你不是有个学生在公安局吗。你快过来吧。

　　张超然乘一辆出租车来到足疗店门前，从车里下来，白丽美快步迎上来，一把拉住张超然的手哀求地说：姐夫，你说我倒不倒楣。也不知道是谁向工商局和派出所举报我们，说我们搞色情服务，还把我们的两个女孩带走了。我们根本就没搞什么色情。怎么跟他们说他们也不信。非要封我的店，还带走了我的人。姐夫，你得帮帮我呀！你不是有个学生在公安局当副局长吗？你赶紧给他打个电话，叫他把人放了吧。要是叫她们的家长知道了，我没法跟人家家长交待呀！

　　张超然毫不客气地说：我看就应该给你们点教训。当初我就说不叫你弄这个。你说什么也不听。我看这也是必然的结果。我还是建议你赶紧改弦更张，别在这种铜线上走钢丝了。现在谁都想挣钱，可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得合法合情，还得合乎道德。我跟你姐说过，我有一个学生，是一家美容连锁机构的老总。你可以加盟他们的机构。你的这几个女孩，可以送到他们那儿培训。他们还可以派高级技师来你们分店坐镇，帮助你们开展业务。要比你弄这个不伦不类的足疗店正规得多吧。你好好考虑考虑。

　　张超然跟白丽美说完话，走到茹小凤跟前，亲切地说：小凤，你想不想学点真正的技能呀？我打算送你去我学生主办的那个专业美容机构去学习美容，将来做一名美容师。你愿不愿意呀？

　　茹小凤高兴地跳着脚连声说：愿意！愿意！我愿意！

　　张超然和蔼可亲地说：好，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我相信你一定会学成功的。你妈妈是不是要做乳癌手术？我有一个学生是省肿瘤医院的专家。我跟他打过招呼了。你叫你妈妈早点过来吧。这种手术越早做效果越好。我在你们山河镇呆过。你爸妈都是非常好的人。

　　茹小凤激动地流下了眼泪：谢谢！谢谢！叔。谢谢您！……

　　张超然轻轻拍了拍小凤的肩膀，作了个打电话的手势说：你妈妈来了，马上给我打电话。

　　茹小凤使劲点了点头，泪水还在噗簌簌滚落。

七

　　张超然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夫人白丽莹风风火火走进屋，放下背包，换上拖鞋，走到张超然面前，一把夺过张超然手里的报纸：你还有心思看报纸呀。你们学校出事了，你知不知道？

　　张超然拿回报纸，指点着上面的一条新闻说：校报上都报了，我怎么能不知道？图书馆楼裂了一道大缝。鸟巢发生了倾斜。老校长很生气。责令严查。如果里面存在腐败，绝不留情！一查到底！

　　白丽美有些慌神了：那，那，不会是主管的于副校长……他夫人还送过我一块瑞士表……..

　　张超然十分震惊：你收过人家礼物？

　　白丽美一下子惊慌了：他老婆说，建筑商每个领导都送了一块……

　　张超然长叹了一声说：怪不得有句俗话说，久在江边站，怎能不湿鞋？看来，保持洁身自好，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呀！我也未能幸免呀！我亲爱的夫人，是不是该把东西退还回去呀？

　　白丽美很是委屈地说：我本来是不收的。她非说每个领导都有，驳了人家面子，不好……

　　张超然很是愧疚地慨叹道：看来，我今天晚上，也得写一份深刻的检查了。明天的党委生活会上，也有可说的了。也好，也算是一次沉重的警钟吧。

八

　　被称为万能枪手的替考者，数学系学生曲长山，敲门走进张超然办公室，低垂着头站在张超然面前。

　　曲长山带着哭腔地哀求：校长，别开除我呀！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不敢了。我要是被开除了，我爸我妈，还有我爷我奶，都得气病了。我爷奶都八十多岁了，一身的病。我也是想多挣点钱，给爷奶抓几副好药。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呀。家里实在是太困难了。我父亲身体也不好，不能进城打工，只能靠种点地勉强维持生活。我只能靠自己挣学费和生活费……我，我，我以后再不敢了。

　　张超然微笑地看着要哭鼻子的学生：你曲长山可是当年你们地区大名鼎鼎的高考状元哪！不仅能代人考数学，还能考物理，化学，管理学，哲学，你真成了不可多得的全才了呀。只是你把上天给你的天赋没用到正地方。我理解你的苦衷。你也是被家庭困难逼迫的。你也是个很有孝心的青年。这一点令我很尊重你。马克思说过，年轻人犯错误，上帝都是可以原谅的。你也知道错误了，知错必改就是好同志。我不同意开除你学籍。但是，给予严重警告处分，也是对你的一种警策，能让你记取深刻的教训。学校也不是要封死你靠劳动和知识挣钱的路。我有个建议，想请你到咱们学校的网站当管理员兼编辑，是有偿服务。你还可以到咱们学校的民族预科班担任数学课代课老师，是周六周日和晚上授课，要占用你全部的业余时间，一学期下来，也有很可观的收入，足可保证你的学费和生活费。我的数学小天才，你意下如何？

　　曲长山激动地流着眼泪连声说：我愿意！我愿意！谢谢校长！谢谢校长！

　　张超然：你先别谢。这两项工作，都是要有严格考核的。考核不合格，你一分钱也拿不到的。

　　曲长山连声保证地说：行行行！我一定不会给您丢脸的。

　　张超然纠正说：不是为了我，是为了你父母，还有你的爷爷奶奶。

　　曲长山很是兴奋：我明白！我明白！

　　张超然站起来，拍了拍曲长山的肩膀，鼓励说：我听说，你们的吴教授，要特招你读他的硕博连读的研究生。小伙子，只要你走正道，你的前程一定会是光辉灿烂的。

　　曲长山无比激动地深深鞠了一躬）：谢谢校长！谢谢校长！

九

　　张超然一走进书房，就伏案把儿子的博士论文和自己出版的一本学术著作，一一仔细对照。

　　这时夫人白丽莹推门走了进来， 非常不满地质问道：老张，你是不是给咱们儿子科技大学的校长打电话，要取消儿子博士论文的答辩资格？

　　张超然拿起儿子的博士论文，让夫人看：你看没看他的这篇论文，大段大段抄我的书。

　　白丽莹替儿子辩解地说：他抄他老子的，又没抄别人的。

　　张超然听了更是气愤：是他作博士还是我作博士？抄老子的书就不是抄袭了吗？一样是可耻的抄袭！这种恶劣的思想，恶劣的行为，恶劣的风气，不打击，不扼制。任其泛滥，会遗害无穷。他的儿子将来也会抄袭他爸爸。以后也就不会有人去辛辛苦苦地作学问，锲而不舍地去攀登什么科学的险峰了。如此下去，我们的学术，我们的教育，必将被这些假论文，假学术，假冒伪劣，毁于一旦。子子孙孙都会骂我们是败家子的。跟祸国殃民有什么区别？

　　白丽莹 很是不服气不屑地说：你怎么什么事都上纲上线？小题大作。一篇论文，就祸国殃民啦？那些贪官，哪个的博士论文是他们自己写的？不照样堂而皇之地拿到博士学位了吗？

　　张超然更加忿忿然地说：所以，他们才被人民唾弃，受到了应有的惩罚。那些贪官我管不了，也不是我的职权，可是，我的儿子，我的教师，我的学生，我就要管，还要一管到底，直到把这股歪风邪气，彻底煞住，连根拔除。这是我的职责，也是历史赋予我们这一代人的使命。我们要给子孙后代留下的，是清洁高尚的教育和学术风气，而不是弄虚作假的歪风邪气。否则，我们就会成为历史的罪人！千古罪人！

　　白丽莹 很是不耐烦地说：行了行了！一说就引起你这么多话。死倔死倔。你一辈子也改不了你这臭脾气。照你这么得罪人，我看你这副校长也快干到头了。

　　张超然更倔强了起来：当一天和尚，我就得撞一天钟。就得把住这个关口，把住这个底线。

十

　　张超然拎着一兜水果，在茹小凤的引领下，走进省肿瘤医院乳腺科三二一病房。靠着枕头坐在四床上的茹桂香，看见张超然走进来，赶紧坐起来，要下地迎接，被快步走上去的张超然制止住。茹小凤搬过一把椅子，请张超然坐下。

　　张超然关切地问：伤口愈合得还好吧？

　　茹桂香一脸感谢的神情说：好好，已经完全长好了。

　　张超然又宽慰地说：听我学生说，你的手术做得很成功，而且，没发现有转移现象，真是太好啦！肿瘤其实也并不可怕，早发现早切除，早治疗，是完全可以康复的。怕就怕，没能及时发现，或者是发现了，没能及时切除，及时治疗。那样的话，癌细胞就有可能会扩散，就会漫延，就会危及人的健康，以至于人的生命。

　　茹桂香激动得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哽咽：张老师，多亏了您，谢谢！谢谢您…….说着忍不住流出了泪水。

　　张超然赶紧摆了摆手笑着说：当年你不是也帮助我跟病魔作过斗争吗？病魔其实也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我们常常不在意，不在乎，对其听之任之，没有及时跟它作坚决地斗争。那就会对我们造成很大的危害，那一年我得的是急性肝炎，要不是及时治疗，把它消灭在萌芽状态，任其发展成慢性肝炎，将来就会发展成肝硬化，甚至于肝癌。那就会成不治之症了。

十一

　　张超然走进老校长办公室，老校长介绍他与新到任的党委书记认识。两人紧紧握手问好。

　　老校长高兴地面对两人说：省委终于给咱们派来书记了，党委有了带头人，学校领导班子的力量更强大了。

　　说着又转向张超然说：老张，省委省政府已经批准由你来接我的班了。咱们班子也都一致认为，非你莫属。你的情况，我已经向新书记介绍了。你是有思想有抱负学者型的领导人，也是位脚踏实地，敢于硬碰硬的干将。今后咱们东方大学可就要看你们二位的了。

　　新书记微笑着表态地说：我一定会全力以赴鼎力支持张校长工作的。

　　张超然也表态似地说：我会在校党委的领导下，尽职尽责作好自己的工作的。为把东方大学建设成一座名符其实的新型大学，贡献自己的微薄之力。

　　新书记又雄心勃勃地说：不是说“无限风光在险峰”吗？就让咱们带领全校师生，发奋图强，拼博一回，用三到五年时间，攀登上那个无限风光险峰的峰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