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强和李娟是一对中年夫妇。王强是内蒙人，年轻时来滨城一房地产公司做销售，与家住本地的李娟相识，后来结为夫妻。婚后有两个十几岁女儿璐璐和瑶瑶。夫妻学历不高，没有正式工作，随机做各种小本生意，日子很拮据。前些年两人去南方，打拼了七八年，生活没太大变化。正应了那句话“兔子转山坡，转来转去回老窝”，2019年底，又重新回到老家租房居住。

　　当下无论高低穷富，孩子上学都是头等大事。璐璐上初一，瑶瑶读五年级。为不耽误孩子开学，夫妻俩回到滨城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春节前急匆匆把户口落上，争取在正月里为孩子安排好学校。

　　春节假期过后，李娟带户口本来到教育局，为女儿办理转学事宜。教育局根据户口所在地，把露露分配到四十五中，瑶瑶分配到银河路小学。李娟放了心，就等开学前带着女儿分别到学校报到。

　　银河路小学没遇到什么麻烦，校长及班主任张老师（女，30多岁，很和善）只打听了一下瑶瑶学习情况，告诉一些学校规定及注意事项，就顺利入学了。

　　在四十五中，李娟带璐璐先拜见负责学籍管理的牛副校长。牛副校长（女）五十上下，身体微胖。李娟向她简单介绍了家庭情况，说明转学原因。她打量璐璐几眼，点点头，询问学习情况。李娟据实相告：璐璐成绩不好，贪玩。牛副校长想了一下，立刻拿起电话：“请曹老师过来一下。”

　　几分钟后有人敲门，牛副校长喊了一声：“请进。”

　　曹老师（女）走进来，看了一眼李娟和璐璐，在沙发上坐下。牛副校长把情况说了，介绍李娟、璐璐和班主任认识。李娟起身向前欲握手，不想曹老师转过头，和牛副校长大声嚷起来：“牛校长，你不能这样安排！我们班多少人了，还往里塞！我不同意！”又满脸不屑地看着李娟和璐璐，嘴角一撇：“现在还有转学的？真新鲜。”璐璐吓得脸色发白，两眼瞪得溜圆，一动不动站着。李娟赔着笑脸讪讪道：“曹老师，我们也是滨城人，这里是孩子出生地，现在是回老家了。看在同龄人份上，你就辛苦一下吧。”曹玲冷哼道：“辛苦？辛苦值钱吗？领导就知道塞人，我们当班主任的辛苦谁知道？”牛副校长劝导她：“曹老师，咱们学校每个班都是大班额，难道你不知道？你是咱学校的老教师，多年模范班主任；少一个羊是放，多一个羊也是放，你初一、六就承担一下吧。”

　　僵持了一阵，曹玲态度软下来：“好！当领导的嘴大，我暂时收着。不过有言在先，在我班就得服我管，不听管理我随时撵走。”

　　李娟向牛副校长和曹老师道了谢，走出副校长室，牛副校长颇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回到家里，璐璐叫起来：“妈妈，我不想念书了！我真的不想念书了！”

　　李娟斥责到：“别胡说八道！你才十四岁，不念书能干什么？”

　　“妈妈，那个曹老师太恐怖了，简直是僵尸！我不愿意见到她！”

　　“不许这样说老师，老师也是人，都有不同的性格。曹老师性子直率，有什么说什么。你没听牛校长说她还是模范班主任吗？”

　　“哼，这么凶的人还是模范班主任？四十五中的老师都成了蛇精了！”璐璐不情愿地嘟囔着。

　　开学了，两个孩子分别到各自学校上学。北方学校和南方学校最大差别是：课后作业量大，每天晚上，李娟要看孩子做到十一点才能睡。

　　瑶瑶在校还算平静，璐璐从入校第一天就不顺意。初一、六是二类班，她被曹老师安排在第六排（共七排）。璐璐有些胖，与一个更胖大臃肿的男生坐在一起，出入极不方便，为此两人经常闹矛盾。每到这时，曹老师就在全班学生面前斥责璐璐：“你以为你是谁呀，你还挺有门子的，能转学到四十五中念书，挺了不起的呀。”见老师歧视璐璐，全班学生都找茬欺负她，璐璐紧挨暖气，热了想开窗透气，全班学生都不让。别的同学开窗，大家都不以为然，唯独她不行。有人故意损坏她的课本和作业，撅折她的笔，她都含泪忍着，因为她知道告诉老师也没用，说不定会招来更大羞辱。璐璐学习越来越差，变得随意起来，不止一次对妈妈说：“你们以后只管瑶瑶吧，我的学习就那么回事了，你们上火也没用。”见女儿如此，李娟和王强很无奈。

　　璐璐学习不好，但性格开朗，虽身处逆境，却很倔强。每天回到家里，就讲当天班级发生的趣事。讲自己如何一人硬杠全班攻击，毫不示弱；讲曹老师如何打骂不听管理的学生，张嘴就是：“×你妈的！”“小王八蛋，你去死吧！”（教室设有监控，但曹老师对此毫不介意。）每天早上，班长（一个男生）一到到教室，就从书包里拿出一个苹果或削好的菠萝，献给坐在前面的曹老师，曹老师想也不想，拿起来就吃。

　　王强贷款买了一辆集装箱车，跑起长途运输。由于疫情越来越重，大车生意惨淡，王强常常十天半月窝在家里。面对沉重的车贷，整天唉声叹气。李娟经朋友介绍，在一所私立幼儿园做保洁，每月一千五百元工资。见女儿生活紧张，退休的父亲李刚经常在关键时刻予以资助。

　　李娟在家长群里说了璐璐情况，家长纷纷建议：“花钱消灾，赶紧送礼。”

　　两口子商议怎样给老师送礼，送钱得送多少？五百还是一千？每月车贷八千，房租八百，两个孩子学费之外，每月在校伙食费五百，盘算半天，实在拿不出钱来。

　　李娟后悔回到滨城：“在桂林，孩子上学哪有这么多事？作业轻松，老师也不用送礼。才过了七八年，谁知道滨城教育成了现在样子？”王强更愤愤不已：“告她去！”“上哪告？谁管这些事？你看家长群的聊天就知道，没有不给班主任送钱的，这些都已经很正常了。第一天见到牛校长，从她眼神我就知道她的意思。”

　　李娟从网上买了三箱蜜桔，通过快递，分别给牛副校长、曹老师、瑶瑶的老师送到家里。

　　李娟满以为此后和曹老师关系会好转一些。哪知送过蜜桔，曹玲对璐璐更看不上眼，整日冷嘲热讽，指三骂四。璐璐有时回到家里，气得哭了起来。见女儿整天受气，李娟和王强抓心挠肝，李娟牙疼起来，嘴也起了泡。

　　一个月过去，一天，李娟接到牛副校长电话，要求家长第二天下午三点，到学校和班主任见面，协商璐璐上学事宜。接到电话后，李娟和王强心乱如麻，这可如何是好？看来曹老师嫌送礼少了，两口子咬咬牙，决定带一千块钱给班主任上泡。

　　第二天下午，又接到牛副校长电话，催促李娟务必三点去到学校，李娟连连答应。李娟和王强像失了魂魄一样，不知即将到来的会面会是什么结果？

　　这天是瑶瑶生日，瑶瑶爱吃红烧肉，李娟炖上了肉，还没熟。两点半，电话再次响起，牛副校长的声音带有逼人气息：“曹老师被璐璐气哭了，眼泪一把鼻涕一把，说再要你家孩子，她就不当班主任了。我真不明白，你们做家长的，怎么就搞不好和班主任关系呢？请你们立刻来校，不然后果自负。”这是乍的了？一遍又一遍催促？璐璐什么品性自己最清楚，虽然学习稍差，但性情忠厚诚实；这回究竟犯下什么大错？要被开除了么？

　　李娟急忙给父亲打电话，说自己临时有紧急事情，要父亲过来接瑶瑶放学（三点十分）。

　　不一会儿，李刚骑自行车来到，听了情况也很着急，便催李娟和王强赶快去四十五中。

　　李娟和王强带钱匆匆走了，李刚到银河小学大门外等瑶瑶放学，由于三人忧心如焚，思虑都纠结在“璐璐犯错”一个点上，大家全把厨房内红烧肉还在锅里煮着的事忘在脑后。

　　三点十分，瑶瑶准时放学，看见李刚，高兴地喊：“姥爷，我要吃冰淇淋！”

　　三点十五分，李刚带瑶瑶回到家，刚进楼道，就闻到一股烟味儿。打开楼门，屋内烟气弥漫，呛得人喘不上气。李刚大吃一惊：“瑶瑶，别进屋，到外边去！”立即奔向厨房。拽开拉门，厨房憋满浓浓烟雾，煤气灶火苗还在熊熊燃烧，上面坐着铁锅，黑烟从锅盖缝隙中不断涌出。李刚无瑕多想，立即找到气罐阀门使劲扭紧；见火苗熄灭，把厨房窗户打开，放出浓烟；用抹布包住铁锅拿到户外，扔在地上打开锅盖，乌黑碳化的肉渣冒起滚滚黑烟。小区居民纷纷聚拢过来，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惊险一幕。

　　李刚回到屋内，打开所有窗户，一小时后，室内烟雾渐渐消散。李娟和王强回到家里，闻到烟味儿，听李刚讲了险酿火灾经过，不禁心惊胆颤，有大难不死，劫后余生之感。李娟一阵虚脱，坐在地上大哭起来。王强眼珠冒火，歇斯底里喊叫着要杀了曹玲。

　　过了一会儿，大家心绪渐渐平静。李刚打听会面情况，李娟说，两人一到学校，先找到曹玲，私下把钱塞给她。有钱使得鬼推磨，在牛副校长调解下，一场莫须有的“危机”顿时烟消云散。

　　李刚与李娟、王强唠了很久，看着墙壁天棚烟熏痕迹，对刚发生过的危险越想越感到阵阵后怕。要是出了火灾，会是什么后果？贫寒之家如何赔偿得起？要是灭开关时发生爆炸，李刚焉有命在？要是火灾果真发生，这个四口之家就彻底断绝了生计；自家崩溃之余，还会受到周围邻居的谴责唾骂。然而除了当事人，又有谁能知道灾害发生的真正原因？

　　常言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为什么苍天专门欺负弱者？一处蚁穴不足为奇，千疮百孔，能不溃堤？教育事业乃初心赓续之脉魂，岂可任由蝼蚁滋蔓！

　　救救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