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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园里的那些生灵

作者: 张昱煜 点击:899 发表:2021-06-18 09:47:50 闪星:2

摘要:金黄的银杏叶簌簌落下,红红的海棠果落了一地。在这个偌大的公园里,我看到的马、孔雀、骆驼,可能还要年复一年地“工作”。公园里的这些生灵,存在,除了为人类带来欢乐,再一个目的,它们自己也要默默地活下去。没有随性的自我,又如何呢! 我无心再浏览公园的其他美景,找到一条近路,悄然离开。

  北京的秋天,总是不同凡响。

  银杏的黄、地锦的红、青松的绿、天空的蓝,把秋日的北京城点缀得格外迷人。

  此时此地的美,别处无法比拟。让每一个来北京的客人都大为赞叹。

  两旁的银杏树呈现透明的金黄,那银杏叶,像鸭掌,像小扇子。《种子的故事》一书,作者是生态学专家乔纳森·西尔弗顿。他写到最早出现的种子植物在泥盆纪,距今约有3.6亿年,流传到现在的物种里面,银杏榜上有名,有植物界“活化石”之称。

  准确地说,两旁的银杏树在免费为我指路,我的心情格外惬意。我此行的目的地是一个文化创意公园,下了公交车,走几步,就看到公园的大门口。

  这个文化创意主题公园,面积很大。景区按五大洲规划分布,浓缩了五十多个国家,108个世界著名的人文景观,类似于深圳和长沙的世界之窗,一眼看遍五十国,花上两三个小时,在里面优哉游哉地闲逛,很值得。

  我早几年去欧洲旅行过半个多月,异国的建筑多有浏览,所以,这次来公园,兴奋和神秘打了一点小折扣,有的只是到此一游和打卡的心态。好在,公园里有高大的银杏树,有金色的法国梧桐,有漂亮的太阳花。浓郁的秋色,让人领略另一种自然之美。


  悲情的马

  “美女,坐马车吗?转一圈一百元,转半圈五十元。”一扭头,一匹带着铃铛的枣红色高头大马停在我眼前,缀着金丝吊坠的马车,装扮得很上档次。赶马人是一位中年男子,穿着一件褐色的夹克衫,由于他把拉链拉得很下,我能看到他的脖颈上青筋爆出。

  赶马人的脸很长,眼眶内陷,好像半个世纪没有睡好觉。他的嘴巴干裂,不知是不是被风刮得渗出血丝。他一遍一遍说着这个园子如何之大,一遍一遍说着他的马车如此之好,目的想尽快达成一桩生意。

  可哪知,我一向喜欢独自行走,一向喜欢放慢步伐,追寻如风一般的自由。我瞥了一眼马车,快速走开。

  走几步,又走几步,一片盘里,稀稀拉拉的。

  我转到伦敦桥的桥头,利用水面的倒影,拍了几张照片,此时,金色雏菊吸引我的目光,旁边是人造郁金香花团。我睁大眼睛寻找大风车,还真有。一个长有四个翅膀的大风车,白色,用一个结实的木头梯子支撑着,梯子漆成淡蓝色,很像小时候在气象站见到的气象塔。大风车下面插着一大片塑料小风车,就像大风车生的小娃娃。蓝天白云下,非常显眼。

  我心里想,不出国门,就能把远方的荷兰收入眼中,真好。

  这个非常大的园子,即便是再来十拨人,也会像豆子散在茶我把这条小水沟幻影成宽宽的河,把河两岸金色的树木,看成是秋天的晚礼服,让自己这颗不羁的心,慢慢收拢来。

  此时,一个人心无旁骛地走着,何惧车遥马慢,我只想在这个园子里安静片刻。

  又有几匹马走到我眼前,其中有两匹高头大马,有“鹤立鸡群”的感觉:一匹是白色的,戴着古铜色的铃铛,马背上驮着一副马鞍子,马鞍子下面是一块大红色的灯芯绒,四周带有金光闪闪的吊穗。这匹马的前后两只黑褐色的马蹄,又厚又长,就像时髦女孩的“恨天高”松糕鞋。马儿不停地交换站姿,摆动着屁股,好像哪种姿势都不舒服。

  另一匹是枣红色的,戴着一个银白色的铃铛,在夕阳的照射下,银色的铃铛上折射着弱弱的光。

  几块不规整的石头上,坐着两个男子,其中一个大约六十岁,黑而瘦,抽着烟,漫无目标地注视着前方。他的双眼,如两股干涸的池塘,浑浊而茫然。另一位不到四十,也偏瘦,他目不转睛地翻动着手机,不时被抖音里的视频惹得呵呵大笑。

  年长的男子说:“那抖音的视频有啥好笑的,都是人家演给你看的,又不是真的,咱老百姓就是吃馍喝汤的本事,那些人演一出是一出,也不怕累,也不怕出丑。”

  哇,这是我久违的乡音,我断定,他们是我的河南老乡。

  果不其然,他们是河南驻马店的。老乡见老乡,没话找话也要聊上一场。

  从大哥口中得知,他今年六十八岁,新冠疫情好转时,才来到这里的,目前还不太适应城市的生活,想着回家,又想着挣钱,心里很矛盾。

  他说,在这里牵马,累是不算太累,就是有点无聊,和在家里犁地、拉麦耧真不一样。以前在老家,牵着马,干着农活,好开心。在这里,光觉得日子过得慢,掰着指头算着日子,心里急,心急也没有法子。

  有家的地方没有工作,有工作的地方没有家,故乡安置不了肉身,异乡容不下灵魂。一个词,叫漂泊,另一个词,叫乡愁。

  他牵着这些马,那个枣红马,好贵,三十七万,那个大白马,三十六万,那些矮种马也要七八万元。周末和节假日忙一些,其他时间基本上是很清闲的,公园里坐马车和骑马的活,都是一个本地老板承包的,他们受雇在此,也算打工人。晚上,他们和马睡在隔壁,夜间有人专门喂马,他们只负责白天这一段时间。

  我至今不明白,老板花钱买这么贵的马,用意如何?即使是买三、五万一匹的马,也可以做好生意。也许,这才是人家心中货真价实的“宝马”吧。

  我知道,纯血马眼大,鼻孔大,肌肉呈长条状隆起,四肢长而有力,彪悍威风。骑马不像开车,点一下油门就行。有时遇见犟马,你让它走,它非要低头沉思,急得拍马屁股也没用。

  又有人围到马群附近,那个一心看抖音的小伙子,嗖地一下子站起来,走在马的身边,嘱咐小朋友离马远一点。这群人只是利用马当道具照相,没有骑马的意思。小伙子说,马儿最听他的话,疫情期间,他四个多月没有离开园子,天天和马说话。

  我一下子来了采访兴趣,用家乡话和他聊天。得知他去年大年三十买好了火车票,等着回家,却不料北京因新冠疫情封城了。外面的人不能来,里面的人出不去,整个园子,被动留下来的人寥寥无几,他就是其中一个。

  “那阵子,天天吃了饭就睡,睡好了就吃,头都快睡扁了,人都快疯了,家人挂念也没有用。还好,园子里有水有电,每个星期有人负责送米送面送菜,还要送马饲料,我一个人喂着这些马,快急疯了,心里烦也没有,跟这些闲着的大马说话,它们天天马蹄子痒痒的,理也不理我,那些日子,是我讨好它们,不是它们讨好我。那时候,不知道疫情啥时候能控制住,这样的日子啥时候是个头。现在想想,都不敢想,那段日子,真是难。这个公园,4月28号才打开门,4月30号全面解封。那些天,跟坐牢差不多。这不,一解封,就接着忙生意,家都没顾上回。人家老板亏大了,咱也得有点眼色,对不对。如果刚一开园就急着回家,不管不顾老板的生意,那样做人,好差劲,以后谁还敢跟你共事呐,你说是不是?”

  刚才,我还以为这个小青年吊儿郎当,经他这么一说,再看一眼他黑瘦的脸,对他肃然起敬。

  他用手顺了顺马鬃,招呼着游人骑马游园,那神态,有祈求游客掏钱的味道,只要有人关注着他身边的马,他的眼睛马上放着光,黑瘦的脸庞,有一股激扬的劲头。

  “老乡,你要不要骑一圈,给你个优惠价,骑一圈算半圈的钱。”他笑着问我。一想到这些马已经静养发呆了一百多天,真想让它们多休息一会。

  我看到过一个残酷的画面,一匹公园里的马,累死了,它倒在地上,再也不能雄赳赳气昂昂了,它的身边,是100多个空空的矿泉水瓶子,这些瓶子里的水,参与救助它。此刻,已经毫无回天之术,这匹马永远地离去了,随同它离去的,还有无端的呵斥、刻薄的嬉笑。

  它不会说话,不会表达,只会忍受,只会受累。这一天,它因为老了,累得走不动了,再也不能站起来。仿佛,只有在它倒下的那一刻,世上源源不断的爱,才肯青睐它。


  寂寞的孔雀

  一颗巨大的银杏树不偏不倚罩在上面,那些叶子统一侧着头,像一把缀满流苏的无敌大黄伞。

  金黄色的银杏叶,就像秋天的诗句,也像秋天的美梦。

  我很难想象,没有银杏树点缀的北京之秋,是怎么一副模样。

  其他城市也有银杏树,可有些是新栽的,身子骨还不硬朗。北京的银杏树就不一样了,它们早已经与这个城市融为一体,有了气定神闲的感觉。在北京,最出名的银杏树是潭柘寺的唐代“帝王树”,距今已有1300多年的历史。

  这棵银杏树下,有一条厚木板的凳子。我因为是自由行,一个人随意走走停停,坐在长凳子上休闲,听听银杏叶落下的声音,听听林子里鸟鸣的声音。

  一转身,看到三只大孔雀,旁边有小广告牌,原来,这些孔雀是供人拍照用的。我正纳闷怎么没有看到经营的商家,片刻功夫,从人造小山洞后面走来一个女子,还端着一个小型的电饭煲。她把电饭煲放在旁边的石凳子上,麻利地舀上一碗红薯稀饭,用筷子巴拉巴拉,几分钟喝完了。然后,她又以最快的速度,再舀满一碗红薯稀饭,端起碗,跨过一条柏油路,旁若无人地朝着正前方一路小跑。我的目光也跟着她的身影一起走动。我还没有来得及看到这碗稀饭的终极“落脚点”,她一路小跑又回来了。

  我在心里给她临时取了一个名字:孔雀妹。

  她小跑走到我身边时,我看到她满头大汗,黑色的刘海贴到前额上,瞬间成了“条形码”。她的脸黑里透红,是那种健康而耐看的容颜。这女子在农村,面容顶呱呱。

  我在她对面的石凳子上坐下来,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翻看着刚才拍摄的照片,也想看着她做生意。可能由于疫情的原因,也可能不是周末,公园里游人并不多。她和三只孔雀对视了片刻,就百无聊赖地玩起了手机。

  “宝贝,来和孔雀合个影吧!”“宝贝,好乖呀!”我猛地抬起头,只见一对打扮时尚的夫妻带着宝贝儿子来到“现场”。那小朋友有四五岁,他一下子就凑到右边的大孔雀旁边,用手拽了拽漂亮的孔雀毛。呵呵呵地笑着。孔雀妹妹不急也不怒,而是和气地“纵容”小宝贝,希望他能与孔雀合影,希望她的摊位能有收入。

  那孩子看着孔雀的目光,一点点变得格外“深情”。我心里暗自高兴,当我以为这一宗生意十拿九稳时,不料,孩子妈妈一句话:“宝贝,走,咱们到那边看河马去,走,就在那儿呢!”孩子马上离开孔雀,到了旁边的“河马部落”。

  我有点心急了,眼看着的生意就这样泡汤了,就好像我是当事人。

  有人说,赚钱如“春蚕到死丝方尽”,花钱如“蜡炬成灰泪始干”。自古以来,生意难做,赚钱不易。

  可能经常有这样的碰壁,孔雀妹脸上没有不悦的表情,反而是我的脸上有点不高兴,我本来想向她微笑一下,以示鼓励,可笑容莫名其妙地被搁置在秋风中。

  我问她老家哪里?其实,听她和我聊天,我已经猜出她是我的河南老乡,我还想问她具体是哪里人。她说是南阳的,来北京好几年了,在这个公园里,我们一下子成了老乡,我立马改用家乡话与她交流。我问她在这里急不急,她说,在这虽说不如在老家自由,可她干这行,比在北京的餐馆和超市打工自由多了,也简单多了,晚上,把两个孔雀放在背篓里,那个大一点的孔雀放不下,就抱在手上,把它们带到租住房即可,早上再带过来,租住房离公园有二里地,也方便。我问她给孔雀取名字没有,她笑着说:“咱农村人,又不是自己真嘞养宠物,哪有那闲心呐!把它们喂饱就好了。大姐,你信不信,我自家儿子生下来,一断奶,交给我婆婆带,我就出来打工了,我抱我家儿子,还没有抱孔雀多,你说说,是儿子金贵还是孔雀金贵。”她的一句话,把我逗乐了。我竖起大拇指,笑着说:“这些可是高级宠物呢,一般人可养不起,你说,是不是。”一句话,也把她逗笑了。

  问起她以后的打算,她笑着说,以后想在北京多打几年工,家里生了俩儿,要读书,要买房,要结婚,哪一项都得花不少钱。

  得知她在这里有三千多元的收入,我也替她高兴。问她怎么想到在这里打工,她嘴巴一呶说,这里的河马、骆驼、牦牛等,都是一个老板,老板是河南人。她还颇有自豪地说,不光这些是河南人,那边开超市的、搞园林的都是河南人。

  有时,真有点佩服河南老乡的,他们在哪个领域都能做得有声有色。

  忽然看到银杏树下来了一群小红帽,老师在前面带队,学生一二一在后面跟着,可能是学校组织的秋游吧!

  当老师宣布自由活动时,我看到无数的“宝贝”迅速跑到孔雀旁边,简直要把孔雀围个水泄不通。我心里暗自为老乡高兴,这将是一桩团队大生意。

  三只孔雀一下子不适应这么大的阵势,略微显得有点惊悚。孔雀妹站在孔雀身边,好像在为这三个会赚钱“宠物”壮胆。在她的安抚下,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场面没有失控。

  我看她全然没有刚才喊着“宝贝,宝贝”的意思,心里又替她着急了,这一桩大生意可得把持住,可是,孩子们像鸟儿一样,片刻功夫,又哗啦啦地飞走了。

  我说,刚才来了那么多“宝贝”,你咋没有抓住机会呢?她淡淡地说,这些孩子是班级组织的活动,老师带着出来的,学生口袋里的钱都是有数的,不可能还有余钱来拍照,如果真有“小土豪”想摆阔,老师会批评的,咱做生意,哪些钱能赚,哪些钱不能赚,心里有谱。也不能为了几个钱难为孩子,谁家没有孩子呐,将心比心。

  宋朝诗人刘克庄《邻家孔雀》一诗中的最后两句“因笑世间真赝错,绣身翻得上屏风”,写出了孔雀开屏的美感。我又问,那孔雀什么时间开屏,她说,这些孔雀都是训练好的,它们能听懂话,只要有人来与它们合影,我有办法让它们马上开屏。

  在公园的一个小角落,孔雀妹陪着我,陪着她身边寂寞的孔雀,感知着北京最美的秋色。尽管,这段时间,没有做成一单生意,我也没有看到孔雀开屏,但是,我们的脸上,那淡淡的笑意一丝没有减少。


  水土不服的骆驼

  埃及的狮身人面像、吉萨金字塔是公园非洲景区的一个景点。吉萨金字塔是埃及国王的陵墓,也是世界七大建筑奇迹之一。

  跨过一条漆黑的柏油小路,我神速地潜到非洲景区。

  两头骆驼、两位牵驼人,支撑着这个异国风情的景点,尽管这个景点相对于整个公园,只有邮票大小,却有让人过目不忘的功能。

  两位牵驼人,其中的一位是孔雀妹的丈夫,另一个是他们同村的大哥。

  我们所见到的骆驼,一般都有高大的身躯,面部长而阔,憨态可掬,背部两个凸耸的驼峰,好像专门为骑驼人准备的黄金鞍,四个脚掌踩在地下,稳如立柱。

  眼前的两头骆驼,比我见过的骆驼小了“一号”,远处看,就好像是褐色的大山羊。

  我一点点靠近,哦,近处看,还有这么大,真是应了那句老俗话: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牵骆驼的大哥手握一根用红色布条编成的软鞭子,两只骆驼戴着金黄的驼铃,长长的睫毛下,那双眼睛,时不时眨巴一下,神情庄严而静寂。它们虽然被人为地搁置在公园里,好像时刻想逃脱这里,又好像死心塌地,想在此了结一生。

  我和其中的一头骆驼甲对视了两分钟,它看着我,我看着它,似乎有“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的况味。再看它的眼睛,里面透着一丝无奈和落寞。在这个水土不服的地方,它只能靠着忍耐的毅力,一天一天挨着日子。

  活一天,就要累一天,累一天,为了活到下一天。

  有人说,骆驼是天地间的苦行憎,是驮着人类觐见神灵的使者。它们不言不语,任由游人来骑。

  我去过江南沙漠的厚田,见过一个驼队,有十二只。这个驼队也是供游人骑行的。没有客人的时候,骆驼是跪在沙地上休息的,客人跨上驼背,就要听话地站起来,因为有绳子绑着,坐稳一个客人,这个骆驼才从沙地上站起来,次序明确。它们站起来的姿势,满是疲惫。那一次,刚好来了一个团队,大人孩子呼啦啦都想先骑,不一会,十二只骆驼都各司其职,赶骆驼的汉子光着脚,脸上的神情很喜悦。他不是老板,只是雇来的赶驼人,生意好,他的提成就多。

  我曾浏览过一则新闻,一公园不时传来骆驼哀嚎声,原来是一只骆驼生了幼崽,因先天不足,再加上气候突变,不幸夭折,骆驼妈妈思仔心切,再加上产后疼痛,太难过了,只好发出声响。

  我眼前的骆驼主要是提供游客们观赏、喂养、骑驼转圈和照相用。我问牵驼人生意好吗?孔雀妹的爱人说,今天不行,没有跑几单生意,节假日生意会好些。他说,骆驼要是跟人一样就好了,你喊“一二三”,它就向前迈步,有时,它们累了,脾气就犟,拉扯着走不动,有时会让人累得一身大汗。

  他甩动布鞭子,假装要抽骆驼,笑着说,都说驴子犟,有时候,骆驼犟起来,和犟驴差不多,要给它说好话才行。今年生意不好,老板也亏,俺们也希望能给老板多赚钱。

  一伙游客来了,他们嘻嘻哈哈拿着手机拍摄,本来说拍照五元钱,现在是智能手机,咔嚓,咔嚓,有人遥控拍了起来,连五元钱都省了。我看到孔雀妹的爱人摆着手赶这些人快离开,赶着赶着,人家就“创作”成功了。其实,我希望客人都能骑上骆驼转一圈,毕竟,牵驼人已经在这里等了半天。

  我曾在文字里读过这样一则故事:一个旅游景区的牧民,靠骆驼运载客人上山下山赚钱。有一天,客人实在太多,一只老骆驼在驮着最后一位客人下山时,突然踉跄倒地,“轰”的一声,没过多久,老骆驼就毙命了,可它的眼睛还是睁得大大的。那位牧民一下子懵了,他无助地摸了摸骆驼,毛皮湿漉漉的,这个“沙漠之舟”太累了,它不停地上山下山,不停地为它的主人赚票子,却死在每天工作的山路上。牧民趴在这只沉默无声的骆驼身上,嚎啕大哭。

  再看眼前这两只体型偏小、营养不良的骆驼,一股怜悯之情油然而生。它虽然没有走山路,可它在坚硬的水泥地上走,更加损伤脚掌。

  一个扎着绯红丝绸蝴蝶结的小姑娘,闹着要骑骆驼,孩子妈妈无奈,只好和孩子共骑,两个人骑骆驼,算一个人的钱。小女孩开心得抓着驼毛,拉锯似地晃动着身体,她的妈妈体型丰满,我明显看到骆驼很吃力,它每走一步,都很艰难。

  牵驼人和骆驼背上的两位客人开心地走远了,他们要绕着指定的路线,走上一圈,我怔怔地望着远方,好久没有转过神来。

  “看你在这里转悠多会了,骑一下吧,这头骆驼比那头听话,坐上去稳得很。”我扫了一眼剩下的这只骆驼,摆了摆手,果断拒绝,逃也似地走了。尽管我走得很快,可我分明感到,一条无形的鞭子,在抽打着我的后背,也在抽打着我的内心。

  我没有权利阻止别人让骆驼受累,我没有权利指责牵驼人,那是他们养家糊口的工作,我唯一能做得的,就是自己不骑骆驼,让它能歇一会。

  在沙漠地区,骆驼成了主要的运输工具,“丝绸之路”与“香瓷之路”的运输,都与骆驼密不可分。骆驼,并不像人们通常认为的把水储存在驼峰里,而是把水均匀地分布在全身,它们可以一次性饮水近200升,连续行走数天而不需要再补充水分。我们看到的亚洲骆驼,大多是双峰驼。在更为炎热的非洲,骆驼才被进化为单峰。在沙漠中,为了生存,骆驼们甚至可以生吃带有硬刺的仙人掌,它们也是最早被人类驯化的动物之一。

  金黄的银杏叶簌簌落下,红红的海棠果落了一地。在这个偌大的公园里,我看到的马、孔雀、骆驼,可能还要年复一年地“工作”。公园里的这些生灵,存在,除了为人类带来欢乐,再一个目的,它们自己也要默默地活下去。没有随性的自我,又如何呢!

  我无心再浏览公园的其他美景,找到一条近路,悄然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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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作者在疫情缓解之后的秋天来到北京的一个文化创意公园,本文没有直接描写公园的独特景致,而是采用移步换景的顺序写出了公园里的“悲情的马”、“寂寞的孔雀”、“水土不服的骆驼”,表现了打工者的苦味人生常态。文字精练,立意深远、集中,从作者所见、所闻、所思、所感中来表现现实生活的本质。作者用了不同风格的语言来表现自己的思想、经历、爱好、个性。推荐阅读。编辑:安瑞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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