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刘义良，父早亡，母子相依为命，母患癌，卖房治病，市郊租了间民房。街道厂下岗，蹬三轮车收废品。三十二岁未婚，介绍了几个，都嫌条件太差。邻居一寡妇，丧夫，一子，靠低保，大五岁，愿嫁。乐颠了馅。粉刷墙壁，张贴喜字，定了良辰吉日。

      早起，一推木门，一女昏睡地上，怀里一女婴。抱进屋，掐仁中，终于醒来，泪珠儿涟涟。三天没吃饭，熬小米粥，咸菜疙瘩，一口气三大婉。又小勺米汤喂女婴，小女孩也睁开了眼，浅浅小酒窝，一颗亮晶晶泪珠儿。

女人噗嗵跪倒在地：大哥，救救我闺女吧。

为给哥换财礼，硬逼嫁了程二，生了个女孩，婆婆掉脸子，丈夫骂赔钱货，偷送了人。哭喊着去找女儿，丈夫追打，一回回遍体鳞伤。逼急了，夺过尖刀，反刺过去，男人噗嗵倒地，再没爬起来。

     跌跌撞撞跑出村，一口气跑进镇，乘那家人不备，抱起女儿，连夜逃亡。一路要饭。

      二十二岁俊俏女人，砰砰磕头：大哥，你是好人，救救我闺女吧。今生不能报答，来世给你当牛作马。我杀了人，我去自首。

     十二年徒刑，女子模范监狱。

     丫头送福利院吧。寡妇提出条件，留孩子，还是留我？哑巴摇了几下头。

寡妇也摇了几下头。

     又当爹又当妈，女孩放在车厢里，走街串卷收废品。

几大罗废报纸，街舞领舞的大娘放车里，不收钱，给丫头买几袋奶粉。

几纸盒箱各种废瓶，飘飘长发姑娘放车里，别称了，给小妹妹买几包饼干。

一台旧电脑，眼镜先生放车里，给女孩换几件小衣服吧。

       旧铁锅，旧炉灶，旧电视.......一件又一件废品，放车里，不收钱，送你了。

不知道是谁传出的，好几个小区的人，都知道了哑巴为一个服刑女抚养一个小女孩。

     那么多好心人。好得叫人心酸。

     几个同行，红了眼珠也湿了眼珠：哑巴，天上掉馅饼啦！赶明儿，咱们也领养一个。

      小兰兰刚一岁，一声声爸，叫得心窝子醉。

       火车轮子，汽车轮子，三千里路，女子模范监狱。叫娘。这是你亲娘呀！

滴溜溜小眼珠盯住穿号衣的女人：娘？你是娘？那你咋不回家？

兰春花一声嚎啕大哭。泪珠儿串成了银珠珠儿。娘，你别哭。伸出小手要去给娘擦眼泪。

     再有两年，兰兰就该上学了。哑巴比划说，你好好的。我们等你。

     铁窗前一连站了三下黑儿，星星眨着眼，月牙儿弯弯 ，  一条弯弯小路，弯向天边，弯向遥远又不遥远。心儿热热又酸酸。

      六一儿童节，早起一推门，惊呆了：奶粉，饼干，巧克利，新童装，还有一辆儿童自行车......全是送给兰兰的礼物。却找不见一个送礼物的人。眼眶子潮湿着，他拱手作揖，向着四面八方。

      好人们哪！这么多好人们哪！兰兰，快谢谢爷爷奶奶！叔叔婶婶！姑姑舅舅！哥哥姐姐 ！...... 

     小兰兰年年考第一 ，成绩单，寄到三千里外。

     监室里的姐妹们争相传看。一个个眼圈红得湿漉漉。

     狱警陈大姐，一年一年替兰春花申诉，直到第八年，终于改判防卫过当，提前出狱。

     照相馆主动免费照结婚照。硕大结婚照，挂在硕大厨窗里。兰春花一身雪白婚纱，楚楚动人。刘义良西装革履，仪表堂堂 。

       夹在两人中间的小兰兰，甜甜的笑脸，一脸灿烂。

2020.9.29日写于太阳沟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