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香唐诗》之四十五 蘗——苦蘗已染衣
知道檗是因为这些年城市绿化常常用到这种灌木,以红色的居多,作为绿篱,在夏日众多的深浅不一的绿色中尤为醒目,于是知道了叫红叶小蘗。
知道了红叶小蘗不等于知道了蘗,这个蘗“有文化”,成语 “饮冰食檗”就是说的这个蘗。
提到蘗的是汉代司马相如的《子虚赋》“其北则有阴林:其树楩柟豫章,桂椒木兰,蘖离朱杨,樝梨梬栗,橘柚芬芳。”大意是:北面有森林大树,黄楩树、楠木、樟木、桂树、花椒树、木兰、黄蘖树、山梨树、赤茎柳、山楂树、黑枣树、桔树、柚子树、芳香无比。”
蘗正是他奇花异草中的一种。
可“饮冰食檗”中的蘗是用来吃的。正是唐朝的大诗人白居易诗中提炼出来的。
三年为刺史(其二)
三年为刺史,饮冰复食檗。
唯向天竺山,取得两片石。
此抵有千金,无乃伤清白。
白居易在杭州为刺史三年,离任走时写的这首诗,总结了一下,说自己生活很清苦,喝凉水,吃的是口感很不好的植物蘗。走时什么也没有,只是从天竺山上取了两片石头,只怕这两片石头伤了自己“为官清正”的清白。
身为花花世界杭州的刺史,生活居然清苦到这个地步,让如今整日里高粱厚味的官员情何以堪?真是耐人寻味啊。
李贺也写到过蘗,不知道是不是用来吃的。
咏怀二首(其二)
日夕著书罢,惊霜落素丝。
镜中聊自笑,讵是南山期。
头上无幅巾,苦檗已染衣。
不见清溪鱼,饮水得自宜。
李贺是鬼才,他一生不得意,虽然是皇室的远支,但早不是“官二代”的光景,所以也得考进士,还没考上。一直抑郁不得志,整日写诗遣怀,但言志的诗也拯救不了他精神的痛苦,于是年仅27岁就呜呼哀哉了。
他的这首咏怀就透露了其不得意的生活状况。每日里写诗完成,猛然发现竟然有白发了,可是“我”还是这么年轻呢,照镜子不得不苦笑,想必自己到不了那“寿比南山”的岁数吧。我对自己也懒得梳理,头上不戴幅巾,衣服是用食之苦涩的蘗染的颜色。生活是如此的清苦。转头看到溪水里的鱼,就是喝着水也是怡然自得。我还是苦中作乐吧。
可见“檗”能吃,虽然不好吃,总还是可以解饥,不仅如此,还可以染黄色的衣服,李贺就是穿苦味的蘗染的衣服。
《张揖曰》就记录了这一点:“檗,皮可染者。”两个诗人没提到的是,蘗的树皮可以入药。陶弘景 《本草》提到:“子檗,树小,状似石榴,皮黄而苦。”
如此对蘗就有了不一样的认识,不仅仅是今天可以装点城市的绿篱,还曾经是这样有用于两位天才的大诗人。
【编者按】文化源于生活。生活中处处有诗意有文化。在城市绿化中,檗是作为路障隔离带用的。作者一开头就向读者介绍不为大众所能叫出其名的一种植物。而这篇美文的主角恰恰是它。其实它是一种中草药,另外一个名字叫“刺黄柏”,药味苦。作者并没有直接去描述它,而是用了一个成语“饮冰食檗”来告诉读者其苦味的程度。在生活中,人们常会说命比黄连还苦。黄连黄柏其实都是苦的,在中医上只不过是黄连治身体上中焦的毛病,黄柏治身体上下焦的毛病。文中说到李白与李贺两位诗人一段人生苦难经历时,借用了这个植物名来形容他们生活的苦和内心的苦。然后讲到其性能,同样作者并没有直接去介绍它的性能,而是从李贺的诗中去发现它的性能,原来它还是染色的植物。整篇文章前后呼应,当读者读到这两首唐诗时,不一定能想到当今生活中它是绿化的植物,当人们在生活中看到这些绿化的植物,却不一定能联想到它会与唐代诗人有关联。作者的写作技巧就在此,不直接奔向自己抒写咏物的对象,不直接表明自己写作的意图,而是抛砖引玉,来提示事物的底蕴。编辑 佩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