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坐什么车回来的？

　　提着个破兜，没有一件好衣服。

　　就在前天，我还听见了一声咳嗽，像谁突然踩了鱼鳔那样的声响，我就出门看，空空的楼道里，只有我自己的影子，星星挂在天上，眨着眼睛，说不出话。

　　还可能是那一次，我骑单车的时候，听到谁叫：四毛。我找啊找啊，只看到了大大的北京和匆匆的人流，市场上有人叫卖：苹果喽，苹果五块喽。我顿时很励志——五块的咱再也不吃，有本事，你卖八块的。

　　为救李郎离家园，谁料皇榜中状元——你的“女驸马”严凤英附体了，视频里的刘小编快乐而纯真，我听见有人叫：好。我推开窗户去看，可是，风把我的围巾刮起来了，蒙住了眼睛，也蒙住了天。天，安静下来你说说，我爸爸去哪儿了。他女儿又考状元呢，范进疯了因为考上了，女儿疯了，因为没考上。

　　要是长安大剧院的保安不那么严就好了，可能你遛弯的时候，就能拐进去看看，没准儿，能看到李胜素咿咿呀呀的唱戏。我就不那么爱听她唱戏，可有一天，我要把她的光盘丢掉的时候，听到有人喊：敢。我拿手挡着头，等着一记左勾拳过来。可是——我都要给自己读秒了，还是没有人来KO我。趁你没来，我说：你武白练了。

　　狗不理的包子，还在天津卫横行，全聚德的烤鸭，依然在盘踞在前门楼子附近，老舍茶馆儿那傻不拉几的小二，还依然不男不女，德云社的那几个人嘚吧嘚吧，就赚了大钱。瞧瞧你，也不出来亮亮你的手艺，你武白练了，你生意白做了，你白告诉我，你要镇北京了，你白白的老年痴呆一回，畅快淋漓的做那个荡气回肠的梦了，你，你呀，白是我爸爸了。

　　瞧你混的。连件好衣服都没有。胡子呢，怎么留起来了，还不像导演。

　　我就不信T恤衫不冷，你还做样子擦汗，这很像演员。小李子得了奥斯卡了，和你形象差不多，不一样的是，他在电影里死了好几次，都活过来了。可你，你呀——你武白练了。

　　你住的那个地方，是不是，没有卖衣服的，爸爸，你，是不是没有钱？

　　钱呢？爸爸。

　　——你来了，我请客。满天满地的油菜花开的时候，我开车，带你去玩。你讨厌钓鱼，我们就去钓鱼，你讨厌喝茶，我就带你去茶馆泡点儿，你告诉我：好脾气是磨出来的。我告诉你：好爸爸，是反抗出来的。你说人家的菜炒的不好吃，我就领你去青岛吃虾，去哈尔滨吃鱼，我悄悄地溜走，留你在结账的时候，开始同情我们的世界，如果你非常迷惘我怎么成了这样，我就追问你小时候给我打了什么样的疫苗。

　　来，打一针疫苗再走。

　　医生们，我们大家打一针疫苗，再回家。这世界依然不是我们希望的样子，我们，依然不是大家希望的我们，依然不能够睁着眼睛睡觉，生与死的距离，依然那样遥远，像宇宙的正面与反面。我看见你收拾好你的行李，你又要走了，是吗？

　　你坐什么车来的，怎么不言语一声儿？

　　苹果要多带一些，维生素无敌，降血压，还清忧愁。

　　核桃上次我买的是四十的，五十的我要多买点，我相信，它会好吃那么一点点。

　　大姑给你买的衬衣呢，这次咱得穿上。闻闻？领子上有阳光的味道。

　　车带上，游山玩水，呼朋唤友。

　　钱多带一些，喜欢钱也喜欢花钱才是灵肉统一。冷了，买件衣服，热了，喝杯冷饮。

　　还有，你不舍那个家，也带上，北大街的，南阳的。多多的房子，想住哪一间住哪一间，打拳，跑步，随你。

　　都带上。这世界，都带上。

　　可是，爸爸，为什么，留下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