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
我锁好了电动车,走进大楼。
门卫老刘喊,肖康,你咋这个点儿来了,可不巧,电梯出了故障了,你咋办?
我愣了一下。那我也得走上去,这是两只龙虾,坏了我可赔不起。
嚯,雪不小呀!
可不是,我拍打着身上的雪花儿说,老刘,我上十八楼,楼梯好走吧?
我也没上去过,你可慢点走,我看你挺累吧,干了一天了,吃晚饭没?他盯着我说。
我说没吃呢,大哥,这两个小包,先在你这里放一下,我下来拿走。
他叹了口气,你这俩钱儿,可是挣得不易呀。
楼梯里灯光昏暗,有一股子发霉的味道。
一会儿,就在跟前儿吃晚饭,吃鸭血粉丝汤,就在锁车的附近。再来个油炸饼,加个卤蛋?估计,又他妈的涨价了!
我走到三楼了,是有点累了。我想歇一会儿,抽支烟。
月末了,该给孩子打点钱了。我掏出手机,我女儿的头像是一条狗,可爱的狗。我转了三千块钱给她,我说,买一件新的大衣,不是要毕业了么,找工作呀,实习呀什么的,不能太寒酸。她没有给我回,在吃饭呢也许。我摁灭了烟头,站了起来。
过了九楼,是真的有点累了。五十多岁的人了,我有点头晕,脚步有些踉跄。
社保上了十四年了?我坐在十四楼的楼梯口,喘着粗气盘算着。
再有一年,我就可以办退休么?那样可就轻松多了。还是非得再干十年?明儿好好打听打听。
我感觉脊背有些痛,抻着了?我甩了甩手,继续爬。背上的包里,有些淅淅索索的声音。还活着呢,那两只。呵呵。他们不沉,可是那些冰块不轻呀。这些玩意儿,是什么味道呢?
到了十八楼,终于爬到了!
我跺了跺脚,走进了楼道里。我喘息着,发霉的味道没了,是淡淡的香水味儿。我看到了一棵假树,上面挂着彩灯。哦,要过圣诞了! 我的脚步竟然轻了很多。
我摁了门铃。
我看到,是个女人开的门。但我已经没法看清她的容貌。剧烈疼痛,好像我的胸口被劈开了一般。
我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咋这么晚才送到呢!
我倒下了。
最后的记忆是,倒的地方,是一块地毯,挺柔软的。
【编者按】一个五十多岁的快递员,就这样倒在圣诞树旁边柔软的地毯上,倒在看到退休“曙光”的时间里,周围还散发着淡淡的香水味。其实,任何“突发”的疾病,都会有征兆或提示的,只是有的人没有在意,有的人无暇在意,也有的人无力在意。快递是一种职业,快递员有自身的工作性质,很多事情的发生也无需过度渲染。但本文触动人心的是:奔波的小人物在生活的重压下,几乎丧失了起码的选择权利。失单、差评、赔偿……可能任意一根手指都能戳破他那不算坚实的饭碗。所以,他只能向“十八层”的那扇门爬去,爬到自己生命的尽头。 推荐欣赏 【编辑:路人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