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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场

作者: 曲鸣 点击:1279 发表:2019-08-19 11:10:32 闪星: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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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小帅其实不咋帅,他不到三十岁,正值青春鼎盛,却生得瘦小枯干。
  他住在市中心,也就是这个广场附近,他靠这个广场生活。
  在这个城市,大伙儿们都把这个广场叫转盘。因为,无论是车还是人,走到这里,要么进入它的中心,要么就得围着它转。
  从张小帅家的胡同里出来,到转盘走路就几分钟。
  广场是三条大马路的交汇点,最外圈当然是一个圆形马路,所有的车都是逆时针旋转着跑。转盘里,走上三级台阶,局部有些护栏,花坛啥的。转盘的中心是一组巨大的群雕,中心是招手的巨人。这就是广场了。
  张小帅在这儿附近读了小学,初中,职高,几乎每天都要经过转盘,有时沿着走一段,有时穿过它。
  他记得小学时候,还没有那么多的车围着转盘跑。后来就越来越多。直到高中毕业那会儿,那车已经多到你想走进广场,很需要等一会儿了。
  他自小就知道,只要过了车流,进入广场,就安全了。转盘在他心里,是个踏踏实实的地儿。
  他去了个工厂做了几个月工,很不适应,他不喜欢那么刻板的时光。
  他总是想起来转盘里那些有趣的事儿。那里的人是悠闲的,自在的。他喜欢那个散漫劲儿。那里的人干什么都是随意的,放松的,他喜欢。除了冬日里最严寒的那几天,总是有人在那里,夏天就更不用说了,热闹。
  他动了些心思,最后决定,他就在转盘里做生意。他弄了个小推车,搞了一个小号的烤地瓜炉子,每天午饭后,开始去广场上卖烤地瓜。广场上白天也会有些人,有附近医院出来散步的病人;或者一些外地人来看雕塑底座上那些著名的浮雕;或者就那么仰望着那个正在招手的巨人。
  张小帅对这个广场熟悉,他能把这个广场的演变过程说得头头是道。他会指着转盘四周的建筑物,很自豪地说,看着没,这是当年的关东军司令部,这个是满铁公司,这个呢,就是当年的大和大旅社了,听说过没?
  他一副机灵样子,北人南相,生意做得不错。广场可不小,各色人等都有,常常有旅游团来。他便和那些导游也学了些词儿,然后说给他的顾客听。知道不?这里早前儿,可是远东的中心呢。有时候有人向他问路,他就会抬头指着巨人的手说:看到没,一直沿着这个大手指着的方向走,一直走,就是火车站!几个常来散步的老头儿说,小帅,你成天长到这里,干脆叫你张场长吧!他听了嘿嘿乐,我可不是啥官儿。老头又说,估计你也是个啥角儿,要不城管咋不管你呢?他还是乐而不语。
  夏天晚儿,他更忙了。他的生意是租旱冰鞋。他买了十几双单刃的旱冰鞋,一些年轻人租他的鞋在广场上溜着玩。广场新铺了大理石的地面儿,特平,特光滑。小帅每天要忙乎到凌晨一点,就在巨人的脚下忙乎着。在那个硕大的广场上,像一只小蚂蚁。
  他有时坐在广场的地上,看着那一圈车水马龙发呆。他想,过一段也许他也会有一辆汽车的,到时候,也会开着它在这里转个圈。
  出事儿的那天,正在二伏。那是个酷热的夜晚。他收拾他的东西,已经过了凌晨一点。他蹲在地上刚要起来,就听到了巨大的轰鸣声,像坦克一样的声音!他并没有咋害怕,他清楚地知道,他在广场的中心,就在巨人的脚下呢。当他看到那辆跑车冲过来的时候,他惊得呆住了。
  后来,广场的人说起来这事儿,有人说,小帅该早点收摊子,就赶不上这个事儿了。
  可也有人说,那些飙车的以前也从来不走这个道儿,谁知道咋回事,今天走了这边儿,不咋没控制好,车就上了广场了。大伙儿一致的看法是,该着了!几十年汽车上一次广场,就把他压死了。啥也别说了,点子!
  现在的广场,还是那么热闹,似乎人更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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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读曲鸣先生此作,令我心头一紧。我不知先生号曲鸣,是否真名?曲则物不平,不平何不鸣?读如斯广场,令我想及了我在成都的日子,89年,我在那里读技校,人民南路的人民广场,也有巨人在招手,很多的人与事,聚集在那里。30年过去了,巨人还在,人与事,风过云平,再无人触及。还是如斯广场,我想及了张岱所写的《钟山》,一字不着家国情,满纸沧桑,竟有黍离。或者,更可以说,如斯广场,有其自我的稳定和沉淀,就像东北的老工业基地,巨人曾经在这里指点过江山,人民曾经在这里有过安乐。如果时代是一辆变速的车,破境而入的,比如说张小帅这样的弱势群体,他们的青春,他们的过往,谁,来为他们的人生埋单呢?城市依旧车水马龙,广场上,各色众生的故事,还在上演,我站在广场的中间,不知所措。一篇话中有话的文字,读来,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这是我喜欢的语速,因此,大推之。编辑:穿越中的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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