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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在哪

作者: 童地轴 点击:1439 发表:2019-05-11 14:23:08 闪星:1

摘要:出差在外多日,回来后,突然发觉小区的周围架起了好几个又高又大的脚手架,还有耸入云天的大塔吊,仅有的空旷地带停了许多推土机,挖掘机,在夜晚的冷月下,这些庞然大物恰似一个个狰狞的怪兽,好像随时要吞噬什么。

  出差在外多日,回来后,突然发觉小区的周围架起了好几个又高又大的脚手架,还有耸入云天的大塔吊,仅有的空旷地带停了许多推土机,挖掘机,在夜晚的冷月下,这些庞然大物恰似一个个狰狞的怪兽,好像随时要吞噬什么。

  看来,这里要被开发商开发了,不久又将有参天大楼。

  小区的物业说,我们小区西边的一个老旧小区要拆迁,南边是一个政府安居工程,东边要修路,最近都同时动工。现在只能从北边的小门进出。说着说着,没有几天,某一个夜晚来临的时候,轰鸣的机器声开始整夜喧嚣吵闹。政府有个荒诞的规定,开挖渣土和拉渣土的车可以整夜施工。几个月来,渣土早已拉完,楼一层层高了起来,机器依然整日整夜地在工作。

  突然有一天,隔壁工地发生了打架事件,电视台记者和警察都来了。听说一个业主被开发商雇的人打断了鼻梁。晚上散步的时候,我遇见亲历的人,他们在一起议论。原来是这栋在建的高楼与相邻的多层住宅相距太近,遮挡了后面多层住户的阳光,多层的住户到工地上讲理,就被打了。

  “后来,政府官员在协调的时候说,这是民生工程,以后不准闹事。”一位参加会议的业主这样说。

  这原来是一个整体的小区,都是六七层的建筑。只是因为中间有几栋平房。政府看中了这个所谓的“城中村”,于是开始拆迁。要是真正关注民生,这里最多也只能建筑十层左右的楼,结果建了一幢33层的大楼,戳在诸多低矮建筑的中间,像个蛮横的高塔。除了阻挡了原来那些住户的阳光不说,这样的规划总体布局是那么的不协调,远远看上去,十分丑陋。每天看着这样的场景,我想起了阿兰德波顿《幸福的建筑》一书。阿兰认为,陈腐糟糕的想法如果表现在文学领域,至多产生几本语无伦次的坏书或者是冗长乏味的剧本,可是若表现在建筑领域,可能会留下从外太空都可以看到的累累伤痕。

  前不久,读了梁思成先生关于建筑的论著《凝动的音乐》,在《平郊建筑杂录》一文中,梁先生说,无论哪一个巍峨的古城楼,或一角倾颓的殿基的灵魂里,无形中都在诉说,乃至于歌唱。他们所给的“意”的确是“诗”与“画”的。梁先生又说,在光影可人中,和谐的轮廓,披着风露所赐与的层层生动的色彩;潜意识里更有“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楼塌了”凭吊与兴衰的感慨。

  如今,我们还能有这样的秉持吗?

  从近日网上流传的《失去灵魂的中国建筑》一文中的那些照片和观点,不难发现,中国建筑文化的灵魂已经渐行渐远。有人说,每一幢摩天大楼都是一个激动人心的事件,每一幢摩天大楼都在叙述一个百万甚至千万富翁的故事,叙述着建造者的血泪,摩天大楼说明了人为地把人群集中的“城市化”是社会的一种病态,一幢幢摩天大楼野蛮地把城市的天空和地面都破坏了。

  环顾一下,四周的高楼妖孽一般,每天都在向蓝天搔首弄姿,往上,再往上,吞噬蓝天也吞噬绿野……

  前几天,上班的时候发现小区附近的一条马路被阻拦,潮水一样的车流突然停滞,马路上一眼望不到边的车辆满满当当地填塞着整个一条路。原来是一群老人拦住了这条马路,原因是,那栋“民生”工程楼由于开挖太深,距离近的几栋多层民居楼的地基受到严重影响。于是,又来了警察和报社、电台的记者,又是协调会。这次会议上,有关人员答应给原有住户每平方米800元的补偿。

  就这样,每平方800元的价格购买了他们永久的阳光和安全。

  这两天,合肥公审了一位“房叔”,这位大叔伙同自己的亲属、官员、派出所人员,互相勾结,巧立名目,非法套取了69套房产,同时还套取了国家一千多万元的安置补助资金。全国类似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难怪有人说,“正是这样的原因,有些人才热衷于破坏整体坏境,强拆,强行建造高楼。”

  记得有一次回老家,一位农民亲口告诉我,他家有位亲戚在一个城市做包工头,现在叫开发商。他在那里打工几年,见证了许多伤天害理的事情。“用铁钉穿拒绝拆迁户主的脚面”、“捆绑殴打讨要工钱的民工”、“给相关人员送钱”……他说,“干不下去了,因为看不下去了,他们迟早要遭到报应。还是种几亩田实在,安稳。”几年后,因为出了人命,他的那位亲戚开发商被逮捕,紧接着一批官员被捕。

  我在去年曾写过一篇文字《中国人缺少了什么——飞行见闻录》,记录的是近几年我在飞机上的一些见闻。有一次从福州飞沈阳,飞机已经起飞了,一位带着一根很粗的金黄色项链的包工头摸样的人,还在不停地打电话,他的声音异常的大,嘶哑地叫着,因为就坐在我的前面,我听的有些刺耳。“喂,不是跟你们说了吗?找几个人先把他的腿打断,然后再买点东西去医院看看他。就按照我说的办。”这时,空姐过来提醒他关机,他一边关机还一边咬牙切齿地说,“跟我搞,老子有的是钱有的是人,我搞死你!”

  近年来,因为拆迁和建筑,屡屡不断发生了一系列腐败案件甚至人命案件。

  “我们造城!”如今,走到哪,都能看见这样引以自豪的开发商的广告。“……集团以18亿天价拿下地块,开发商以纯粹的市场手法定位,尽情彰显价值的前景,彻底的向城市宣告,这是城市最后的珍藏。它不仅仅是一个代表城市顶级豪宅的物业项目,更是一个城市资本领袖阶层的核心向心力。它必将迅速地形成一个城市富人中心,引领全新的价值取向。”这是报纸上一则真实的广告,赫然跃于纸上。

  属于这片土地的时间和空间都已经走到了头。

  前几年,美国汉学家比尔·波特写了一本书《禅的行囊》,他追随禅意,在中国一路行走,期间到过我所在的城市合肥,结果作者关于合肥的建筑写下了这样一段揪心的话,读起来让我十分沮丧。秉持一种对土地的敬畏和对城市的忧患,我把这段文字节选在这里,是对是错,朋友们心中自有定论。比尔·波特说,“合肥曾经是个死气沉沉的地方,一个不大不小的区域性农产品集散地。1949 年以后,安徽省的省会从安庆迁来此地,合肥的命运从此发生改变。六十年间它的人加了十倍,长成一座工业化的省会城市。由于制造业的勃兴,它的人口数量现在呈明显的季节性波动:农闲时节,打工人口从全省各地的乡村涌入,峰值可达六百万;而到了农忙季节,则又回落至四百万左右。从外人的角度看,合肥与其他的中国省会城市看起来都差不多,如同一只只破土而出的幼蝉,头角峥嵘,急于摆脱陈旧的躯壳。然而讽刺的是,匆忙堆起的漫画一般的新房子,和它们急于拆掉的旧躯壳根本上一样惨不忍睹……”

  几年过去了,合肥的城区已经比作者当初来的时候大了好几倍。

  ……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全场清仓处理”“因为拆迁,最后一天,大甩卖”……走在市区繁华的商业街上,如此震耳欲聋的噪音不绝于耳,路人纷纷掩耳疾行,附近的商户也十分烦躁。然而,对于市民备受困扰的促销喇叭声,执法部门却几乎束手无策。都市里人潮汹涌,车流滚滚,汽车喇叭声、商家以高分贝的音乐和呐喊的促销声,工地上从早到晚没完没了的噪音……让一双再置若罔闻的耳朵也难以忍耐。

  有位在西藏待了很久的朋友回来说,“内地的城市,从早到晚,发现那儿都在狂响”。这句话让我十分吃惊,发觉这位久居西藏的朋友有着敏锐的视觉和听觉。的确如此,开车在灰蒙蒙的马路上爬行,发现驾车的“路怒族”脾气也越发的大,之所以火气大,是因为城市越来越拥挤,环境越来越差不守规则的人太多太多。相比之下,西方一些国家,偌大的都市没有高架,路也不像国内的那么宽,比国内更大的车流居然是那么有序,没有喇叭声,没有乱变道。城市是那么清新。

  在都市待久了,不禁会怀念儿时的乡村,乡下的清晨也常常能听见一些“噪音”,那就是院中树叶的“沙沙”声和鸟儿的鸣叫。这些声音与邻居家木门开闭的声音混杂,与犬声或蝉的和唱掺杂在一起,便形成了一种美妙的音符,唯有乡村才有的天籁之音。

  一个城市的文明,是体现在很多方面的。环境,是很能反映出文明的象征。正如塞缪尔·斯迈尔斯在《品格的力量》中所说:“一个国家的繁荣,不取决于它的国库之殷实,不取决于它的城堡之坚固,也不取决于它的公共设施之华丽;而在于它的公民的文明素养,即在于人们所受的教育,人们的远见卓识和品格的高下。这才是真正的利害所在,真正的力量所在”。

  岁岁雾霾,今又雾霾。夜间驾车回家,举步维艰,车辆难行,灰蒙蒙雾腾腾的一片,昏天黑地间不辨南北,好像喘息都困难。在小区外围转了一大圈,不禁向保安求助,“师傅,小区的几个大门都封了,我从哪个门可以进来?”“从北边的门!”师傅大声回答。

  “北面?北在哪?”转来转去,这个已经被开发商开发了的北让我始终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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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针对城市盲目开发建设、开发商与地方管理者互相勾结、不顾居民、不顾民工、不顾环境的破坏土地的滥用、牟取私利、还美其名曰“民生工程”这一社会现象,作者形象描述,旁征博引,旗帜鲜明地给予揭露和痛斥。题目双关,疑惑愤懑中寄社会于厚望,含义令人深思。加配题图。感谢赐稿银河,推荐阅读。编辑:弦歌悠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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