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nu
加入书架

作者: 曲鸣 点击:1201 发表:2018-12-27 16:20:29 闪星:2

  贾胜利长得高大,结实,走路咚咚响。

  他早早来到面馆门口,打开那把U型锁,转身用它把自己的电动车锁好,进门。等他和好了面,老板于民才来。

  陆陆续续地客人也上来。电视里正播放着早间新闻,几个吃面的老客人指点着议论,贾胜利也抱着膀子看。

  于民说,这些小日本真他妈嚣张哈,还敢占着咱的岛子!

  胜利看得认真:你看看,他们都建了啥设施了,操!

  吃客老钱说,胜利,你咋恁恨日本人呢?也没祸祸过你,扯好你的面得了。

  胜利说,呀,你没看过电视啊,杀人放火的事儿,干了老了!你他妈不爱国,老钱!

  于民说,老钱不恨鬼子,老钱是个汉奸。大伙哄笑着散了。


  卫生监察进门的时候,胜利正在刷碗。

  监察是个小丫头,个头不到胜利肩膀,却板着个脸儿,拿了张表格叫胜利填。

  胜利带着围裙,小心地陪着笑脸。于民笑,大利,你都填多少次这个表格了,还紧张个啥呢?

  胜利憨笑着说,嘿嘿,我打小起,就怕官儿。

  那个丫头也嗤笑,说,你看你,还叫个贾胜利,胜利了,也是个假的!


  忙乎完了午饭,胜利脱了裤子洗。

  于民说,这咋还洗开衣服了。

  胜利气得哼哼,早上骑车,一个汽车溅了我一身泥点子,操,早晚车祸压死他。

  于民说,你过年二十七了吧,也该处个对象了哈。

  胜利晃着光头说,老板,我给你打工八年了,有多少钱你不知道吗,拿啥娶媳妇?


  下午于民去采买,胜利正瞌睡着,却听到外面人声鼎沸的。探头看,嚯,竟是满街游行的人!怪不得,昨晚有客人说今天可能有啥行动。

  胜利听着口号喊得响亮,感觉血上了头,心里长了草。回身把电动车推进门,手里拿着那把U型锁,门也没锁,跟着游行队伍走了。


  胜利腿快,一会儿就走到了队伍前面。他看看身边的人,跟着喊口号。他感觉像是演电影,自己和那些人都是战士,英勇的战士。胜利身边的一个老头,递给他一条子红布,他学着老头的样子缠在了额头上,血更上头了。


  老头说,我们要有行动,实际的行动。现在的局势,开日本车的,就是汉奸!打倒汉奸!口号更加响亮了。


  那辆丰田车调头要跑,胜利几个箭步就拦住了车头。大伙上来,围住。老头拍着车盖子指着司机骂。那司机没下来,指着老头也骂。

  胜利看着生气,抡起U型锁砸了下车窗,司机开门跳下车,那是个年轻人。他下来,直接就给了胜利一拳,打在腮帮子上。血流了下来。胜利大叫,狗汉奸,我他妈干死你。


  当那把U型锁第三次击中司机头颅的时候,那老头把胜利抱住了。

  胜利的手有了松垮的感觉,一块热乎乎的东西溅到了嘴唇上,他用手一抹,红白红白的,完了,碎了!

  他呆立着,嘴里是咸咸的,耳朵里却满是欢呼的声音。


  警察做好了笔录,合上本子。

  胜利才怯怯地问,那个司机咋样了?

  抢救着呢,不死也是个植物人。警官鄙视地望着他,你咋下那么狠的手?乡里乡亲的!

  胜利说,我爱国,他开日本车,还牛逼,下来打我,不是汉奸么?

  警官说,人家合理合法买的车,汉啥奸!用他妈你爱国?!

  胜利说,不爱国,那咋恁多人游行呢,爱国有罪吗?

  警官说,唉,你他妈的,脑子也上了锁了!说完,他摇摇头,走了。


  入冬时候,老钱在店里吃面,小声冲着于民说,老板,这个拉面师傅的手艺可不如胜利哈。

  于民呲牙说,哎,那瓜娃子,头脑简单,闯那么个祸。等出来,都四十多了。

  老钱说,呵呵,可不是,这国爱的!


 

本网站作品著作权归作者本人所有,凡发表在网站的文章,未经作者本人授权,不得转载。

【编者按】读到这篇小说,很多人头脑中会浮现六年前西安街头那个惨烈的画面:一个九零后“爱国青年”,挥起U型锁,将一个开日本车的同胞砸在血泊之中。这个“悲催的九零后”,以令人咋舌的暴戾方式,亲手砸穿一个同胞的头骨,彻底毁灭了他人的幸福生活,也改变了自己的人生走向。而他(们)的出手动机竟然是“爱国”。小说取材于那个真实的案例。经过精工细磨,把一个复杂事件浓缩在千余字的作品里,功力非凡。“爱国”,本是一个高尚的行为,但当它被别有用心者利用,亦或成为某些人为了发泄个人怨气的标签的时候,它就会成为乌合之众展现愚昧的“催化剂”。这点在我们的民族史上并不鲜见。当个人是一个孤立的个体时,他有着自己鲜明的个性化特征,而当这个人融入了群体后,他的所有个性都会被这个群体所淹没,他的思想立刻就会被群体的思想所取代,而当一个群体存在时,他就有着情绪化、无异议、低智商等特征。作品中的“贾胜利”就具有以上特征。他的“胜利”那样丑陋愚昧。题目为“锁”,寓意多重,相信读者诸君自有领会。推荐阅读【编辑:路人丁】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