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逛我家后花园
看了太多的游记,每次都会勾起自己去旅游的欲望,还真想写篇游记。窝了9年,旅游变成最美丽的梦,总要游一下才能写吧,可上哪去游呢?
今天中午突然心血来潮,吃过饭,收拾完,我对王子说:“皇上,奴婢今天要去旅游了,皇上是否一同前往?”他吃惊的看着我:“你真要出去旅游?上哪?”言外之意我咋办?“那还有假,马上出宫,逛逛后花园儿。”我一边收拾自己,一边装作认真地回答他。他翻着白眼根子看了我一眼,说了一句:“去不眨地。”扭过头去不再理我。
我给自己化了妆,戴上遮阳帽,穿个淡黄色的体恤衫,配一条粉花6分裤,脚上蹬了一双橙色软底瓢鞋,这么捯饬一番,还真有点儿去旅游的激动。还拿了一本《读者》本子和笔,心想也许会坐在亭子里看会书,或者看着美的景色记上几笔。“走啦,旅游一个小时,拜拜。”王子抽着烟,用缭绕的烟雾挡住心里的无奈,没吭声。看得出,他心里有底,看你能飞到哪里去。
说实话,这么多年来,我还从来没有这个雅兴,走路都是急行军,春去冬来,夏消秋至,从不走眼。当初买房子看上的就是这里的园林,可买了房子,刚住进来,王子就得脑出血,每天的日子都在忙碌和帮他康复中度过,哪还顾得上闲情逸致,只有黑与白的复制。心中没有阳光,再美的景色也是一片灰暗。
别人出外旅游了,激情燃烧,才写出精美的游记,我今天端的是哪盘菜?为了写游记才出来逛逛园子。不过,重要的是过程。
过罢端午节,外面还真是安静,除了天上火辣辣的太阳陪着我,几乎遇不到什么人。从楼门出来,楼前楼后都是红地砖铺成的小路,条条曲径通幽处,都能到大园子的中心。
我家住的小区早年是张学良家的东大营,后来成了炮兵学院,除了炮院占领的土地,余下的还有大片林木茂密、植被丰厚的原始地貌。改革开放,军队也搞起了小房地产,赚了钱,当然,也送进去几位炮院的军中贪官。2007年我们就买了这地儿的房子,听听这个小区的名字:“美林逸墅”。可想而之,居住在美妙的园林之中是何等的安逸啊!
小区被两个大园子包围着,前边叫植物园,后边叫后山园子。据说这两个园子的树木就有300多种,两旁都是银杏树的那条路最为引人注目,一到晚秋,那枝枝椏椏挂满金元宝,满地尽是黄金甲。院子里还有20多棵稀有的红景天树,到了秋天一粒粒珊瑚般的小红珠,招来无数养生者的垂涎,看到他们吃在嘴里,摘在手里,装在塑料袋里,还没等果子熟透,就被掠夺一空,根本不在意红景天的痛苦和无奈。还有的树已经上百年了,许许多多我连名字也叫不上。
春天里小区所有的路两旁开满了粉红色的桃花、黄色的迎春花、粉白色的梨花和一片片开满树的红色花朵,一茬接一茬地开放。迎来了许多挎着长枪短炮的拍客,有的半蹲、有的撅腚、有的干脆趴在草地上,如果有美女摆成“泡斯”拍客们更是来劲,他们的姿势、姿态本身又成了模特。
进入6月,满树的桃花,变成珍珠般的红樱桃,园子里屡屡行行地出现来采樱桃的人们,有些人贪婪的用手把一枝条上的樱桃撸下来,痛的樱桃树直咧嘴,撒下一地的残枝和碎叶,我还真欣赏那些站在树下一颗颗将樱桃摘下来,直接放到嘴里品尝的人,女人们会吃得津津有味,男人们会酸地把脸上所有配置都集合在一块,那样子可笑极了。
我悠哉悠哉地从楼前曲径小路向园子深处走去,两边的树枝遮住了阳光,走在园间的小路上,凉爽芬芳,心情也自然荡漾。
这个时间的园子里,只剩下盛开的丁香和那些即将开败的红花,还有刚刚开放的一大团一大团由四瓣小白花组成的大白花团,我不知道名字,只是喜欢秋天时这些花的半边逐渐地慢慢变红,像一个个低着头红颜含羞的少女,让人产生一种要去亲吻她一下的欲望。
这时园子的颜色并不单调,满地的草花竞相开放,依旧是五颜六色,五彩斑斓。只是原来到处盛开的金银花,黄花菜,都逐渐的被人移到自己家的小院里。这种私欲的膨胀在自家的小院里生根、开花、结果,真是让人期盼,中国人的文明之花何时才能盛开不败呢?
突然,我发现路边一片长的很大的蒲公英。由于阴凉,只长叶子还没开花,我哪里肯放过,赶紧采了下来。别看仅仅一大把,也够我和王子晚饭的蘸酱菜,放进装《读者》的塑料袋子里,心里马上充进一份喜悦,我的贪婪是很容易满足的。
这是一个快乐的中午,全身只有一个感觉,每一个毛孔中都浸润着喜悦,9年了,我仿佛第一次在大自然里以奇异的自由姿态来去,成了她们的一部分。我像神话中“负载了天体的巨人阿特拉斯”一样,把这个园子放在我的肩膀上;像一个皇帝,谁也不能否认我的权力,那就是自由自在的欣赏这里美丽的风景。
我在小河边的蓝色铁椅子上坐下,每天这里都是王子康复的驿站,他坐在属于他的椅子上吸烟,我借此机会在健身杠上拉拉腿,从来没在意过景色如何,今天蓝色的铁椅子属于我,我倒坐在椅子上,把双腿穿过椅背,凝望着碧绿的河水,靠岸边的水中有许多小荷,上边开满了黄色的小花。柳树的荡漾在河里变成流动的树影,岸边还有许多怪石林立,从不同的侧面可以想象成不同的景物,可我怎么好像第一次才发现。忽然四只野鸭子拖着水波游了过来,实在是让我惊喜。最近一直听到小区里的人们,到前边大河叉去看野鸭子,我很奇怪,这里怎么会有野鸭子呢?有一个病友的老婆说:“我每天都看一次,看不到它们,好像日子里缺点什么?”她神情激动的讲着,鸭妈妈怎么拖着孩子上岸,怎么捉鱼给小鸭子吃。她天天看,对野鸭子的细节描绘的像一张张鲜活的视频,我听着总是应付她,没有半点的兴趣。今天却不同,这几只野鸭子是不是为我而来?一只鸭妈妈带着它的三个孩子头一点一点的,似乎在表达着“热烈欢迎”的意思。小鸭子长的快和它妈妈比肩了。因为没有人追赶,没有人抛石头,它们实现了自由,也给我传递着自由,让我这个孤独的人,也能享受到比看到“大黄鸭”还大几倍的快乐。
野鸭子一身黑白黄参杂一起的羽毛,被水打湿后,在阳光的折射下,泛出更多色彩的光亮。鸭妈妈昂头挺胸,3只小鸭子,变化着姿势戏水玩耍,我心里想:“怪不得,那些女人会天天跑去看鸭子,原来真是趣味无穷。”心静才能妙趣横生,才能注意到大自然和各种生灵存在之大美。不知为什么,天天坐在河边,可今天的河最美,它是这个园子的眼睛,望着它,能测出自己天性的深浅,河两岸草花就像它彩色的睫毛,而上边的林木就是它浓密的眉毛。我决定走进它的眉毛,登上它的额头。
穿过河流轻柔的粼波,视线跨过河上的一座小桥,可以看到河对面一座不大的石山,每一块石头都有一辆汽车那么大,橘红色的颜色,非常光滑,太阳一照,红光闪闪,所以这座山叫红石山,没人告诉我它是人工的,还是天然的,它像一艘红色的大船,船头在水里,船尾已经靠岸。我也从没有登上去过,听说下边还有暗洞。
我没有走小桥,却在小河最细的水面踩着一个个水泥做的大蘑菇跳了过去,走进树林间已经被石板覆盖的小路,要去石山,必须要登到高处的小山,从小山背后绕过去。气喘吁吁的爬到山顶,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混凝土做成的如树木搭建的小亭子,中间放着混凝土做成的大原木断面,上面刻画着树的年轮,在三条水泥树根支撑下形成一个一米直径的圆桌面,两边是用混凝土做成的,顺原木破开的半圆形条凳,同样是水泥做成树根支撑着,简直太逼真,有着和自然混为一体的风格,真佩服这独特的匠心之作。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怜,这么有风情的亭子,9年了,我才第一次上来。
我想抬头看看亭子顶部的结构,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亭子顶上,柱子高处,爬满了和树皮一样颜色的毛毛虫,有几条毛毛虫拉着线,像吊死鬼似的就在我头顶不远之处,它们好像被派来侦察我的特种兵,高高地窥测我是否有敌意?好在我从小就不怕虫子,我也深刻理解,这是它们的地盘,而我才是个不速之客。我仔细地观察,它们已经看到我了,一圈圈的圆眼睛瞪了起来,浑身的毛毛也都扎扎起来,随时准备和来犯之敌血迸。虫子如此,人类何不如此。我才懒得和这些虫子计较,躲过它们,找个视觉好的方向,眺望远方。刚才的小河就像一个弯弯的月牙,镶嵌在绿树丛中,闪闪发光。她诱惑我放大心中的景色,新疆喀纳斯的月亮湾?敦煌的月牙泉?亨利·戴维·梭罗笔下的瓦尔登湖?眼前的小河似乎并不逊色。此时的我真想这小亭便是自己的小屋,这毛毛虫与我和平相处,今晚就在亭子的吊脚处挂一轮月亮,李白、杜甫飘然而至:“花间一壶酒,独酌无双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那就不是一篇游记,而是斗酒诗百篇了。突然觉得,自己是个隐士,藏在这孤亭、老林之间,才有别人难以体会的神奇、纯洁和融于自然之情。
几只喜鹊在亭中盘旋。它们飞得很低,背上黑色,胸至肚皮白色,翅膀蓝色,羽毛油亮色彩清晰,长长的尾巴上下抖动着,很是漂亮。这个园子里的鸟儿很多,我总是和王子说:“常常看到漂亮的鸟儿,我真想拍下来。”可从没有实践过,所有的鸟,有上百种,唯有喜鹊最多,个个都长的肥胖。婆婆在世的时候说:“喜鹊上枝头,喜事到门口。”我会有什么喜事呢?莫非是我刚刚发的抗战征文能得奖?哈哈!我拍着自己的脑门,笑了,这是哪和哪呀?
一缕小风刮了进来,眼前吊着的毛毛虫飘荡起来,也许是要赶我走了,我知趣地顺着亭子另一侧的青石板路下山。这条路是修好的,很长一段在山脊上。走着走着,眼前的石板路变成了北京的长城,我活了60多岁,人们都说我是“女汉子”,可不到长城也非好汉啊!
长城,我很小时就在图片上看,后来在电影、电视中看到,可没有去过。最有机会的是从西藏调回来,我哀求王子一起去登长城,他说:“没啥好看的,就是用砖砌的墙。”后来看到了长城,我数落他:“你不说就是砖砌的墙吗?”他得意的笑着说:“我都去了两次了,那么远,谁让你孤陋寡闻,连万里长城都不知道?”那时,一个没读几天书的人,傻得很,就那么轻信了他。
今天仿佛那塞外强悍的风挟着天籁的轰鸣声呼啸而来,向我倾诉着长城的经历。我就像寻觅着古老战场的遗迹,眼前展现出一幅幅悲壮的历史画面。我想起了镇守边关的戚继光、想起了同清兵在山海关决一死战的李自成、想起了陆游的悲壮词句:“秋到边城角声哀,烽火照高台。悲歌击筑凭高酹酒,此兴悠哉!”悠哉悠哉,金戈铁马,往事如云。
这时候“长城”的另一端走来一个人,我们叫他尚大哥,此人是个退休的工艺美术工作者,听他说“退休前是设计工艺品的。”70多岁,每次见面总是两只手各提一个鸟笼子,前后悠荡着,每个笼子只有一只小鸟,比麻雀还小很多,灰不拉几,看不出好看,也从没听到过他的鸟叫。在聊天的过程中,王子听说尚大哥是他们海城人,倍感亲切,越聊越觉得这个尚大哥有点意思,
原来他是尚可喜的后人,说他家一直挂着尚可喜的照片,那是他家的老祖宗。我高兴的以为尚大哥也是满族呢,好像一下子距离近了些。可他一走过去,王子就开始提醒我:“尚可喜是汉族投靠你们满族的叛徒。大清江山为什么垮台,都是因为有了像尚大哥那些纨绔子弟,整天拿个鸟笼子,捧个蛐蛐罐子,不务正业。”我说:“好,明天我就告诉尚大哥,你当面和老乡亲热,背地里说人家坏话。”王子说:“那你傻冒烟了不是?”
再往下基本是草地,一朵黄色的雏菊开放着,清雅、单纯,惹人怜爱。 “此花微薄无人写,角边谁会踌躇撷。将军发怒吟诗对,独旌傲立数雁斜。”我觉得很像自己。
走到红石山,看到了几个洞口,黑黑的透着凉气,我不敢走进去,心想也许是孩子们常玩的地方。突然旁边的洞口处有两只小松鼠,一只黑色,一只咖啡色。一只用两条后腿站立着,用手捧着什么食物在吃,灵动的大耳朵,不停的摆动,警惕着周围的风声;另一只一步一个弧形地跳跃着,一条和身体一样大小,毛茸茸的大尾巴,像一个掸子摇晃着,很是好看。小区的林子里有许多这样的松鼠,从不怕人,因为有人会把花生和榛子丢在它们常去处。可想抓住它们并不容易,特别是上树的速度极快,嗖嗖几下就不见影了。
说起小动物,小区里家养的狗狗就不说了,园子里有很多野猫,白色、黑色、黄色的上百条之多,它们成了园子的一大景观,不知道都有几代猫和人,一直和睦地生活在园子里,有许多爱猫的人经常给它们送来美食。冬天来了,还有好心的人,在树丛边上为它们做成温暖的窝。这些野猫幸福地生活在园子温暖的怀抱里。
告别小松鼠,我爬上红石山,抱着双膝坐在干净的石头上,从没有过的惬意涌上心头。这是我的驿站、我的港湾,人生能有这样一个园子,这样一座石山,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此时脑子一片空白,就像栖息在云朵之上的鲲鹏,恣意翱翔。这个世界并不公平,每个人都活得不容易。愿每份心酸都有人心疼,冷漠都被温柔替代。两个人在一起能做最多的事,就是陪伴、就是搀扶,浪漫的爱情总会在时间的长河里变成亲情,哪怕是在一个房间里,我干我的,你干你的,但你知道一个空间里有另一个人坐在那儿,你就感到很踏实。这就是爱情,最常态的爱情。我抬头看看太阳,耳边响起王子的骂声:“这老娘们儿,一撒欢就没影了。”得赶紧回家。
带去的《读者》一字没读,洋洋洒洒的游记却铺满心中。人生有无数种可能,环游世界是种生活,柴米油盐也是一种生活,两人健康幸福是一种生活,照顾老伴搀扶行走也是一种生活。不是哪一种风景比哪一种风景更美丽,也不是哪一种生活比哪一种生活更高尚,而是哪一种生活更能让你的心灵得到满足和安宁,哪一种风景更能让你内心感到快乐和温馨罢了。耳畔悠然跳出“木棉花”谱的旋律:
“小泥儿,小泥儿,在风里在雨里,家在大地,
小泥儿,小泥儿,在山巅在海里,自强不息,
大雨天哭泣泣,阳光里笑嘻嘻,
倒下,站起!倒下,站起!
活在生命的希望里。”
【编者按】 与其说这是一篇游记,倒不如说是一篇童话故事。自家的后花园,9年了,才有时间这样细细的端详。每棵树、每种花,浮游的野鸭、灵动的松鼠,吓人的毛毛虫与喜鹊登枝,无不在印证着“小泥儿”自强不息、在生命的希望里苦中作乐的生活和日子。在梳理时个别字词作了调整,请予谅解。加星推介阅读。 编辑:溪涧